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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三藏灾沉通天水,鱼篮观音救苦难(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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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擦过唇,蜻蜓点水,仅一瞬,就见他双目一闭,头一歪,向自己倒了过来,白容戎急忙伸手去扶,却慢了一步。他倒向她,逼得她往后倒退一步,后背抵在身后那根柱子上,磕得发疼。他的头枕在她肩上,将她重重压向柱身。
“……师父?”
白容戎愣了好久,才艰难偏头去观察他。
砰砰砰……
有东西在她胸口右边跃动,一下下,清晰有力。她既讶异又难堪。讶异,讶异他今日的反常;难堪,难堪什么,她也说不清。她咬了咬牙,尝试摇晃他肩膀唤醒他。
“醒醒,快起来!”
他迟迟不动,像酣睡一般。
白容戎叹了口气,双手从他腋下滑过,身躯相抵的时候,感觉腰侧似乎有一只手从善如流的揽住她,她浑身一僵,倏地将他打横抱起。
低头去观察他的“睡颜”,只见他双目紧闭,睫毛一眨不眨,全然是醉死过去的模样,心中疑惑更甚。他裸露的光头沾了些细雪,猎猎寒风吹人得衣带蹁跹,白容戎收回心中疑惑,只念他这脑门被冻坏了可不妥,于是勾了勾脚尖,那掉在地上的披风扬了起来将长老整个铺盖住,才抱紧他往他房里去。
拐过一个抄手游廊,对面恰好迎来一名小厮。那小厮忍不住好奇打量,白容戎径直将长老抱入房间,放在床上,掖好被子后,正待离去,突然一只手拉住她。
她急忙扒开他的手:“师父,你醉了。”她还想说下去,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了。说佛祖会怪罪么,这不是她会说的话。教导他不要犯戒么,本来也是她引诱在先……?
他的手在空中胡乱捞着,因为寒冷,手背紫红,指甲发紫。方才他拉住她的手时,她是感到那逼入手心的寒冷,比冬水还凉。
她慢慢拾起他的手,掖在被子里,淡道:“天冷,我去给你弄些热汤暖暖。”
可他一碰上她,就紧抓着不放。
这是做什么?白容戎抽开手,转身带上门离去。
半晌,他睫毛抖动了几下,似要清醒过来,却又陷入更沉的睡眠。
白容戎将热汤端到房门,吩咐身旁的小厮将汤水端进去为长老洗手洗脚,自己去闲逛了。次日天晓,三藏醒来,便听门外闹哄哄的。
只听八戒道:“师兄,昨夜更冷,想必河都冻住了,能去,能行!”
行者道:“呆子怎今日积极了。师父仍不见醒,且待师父醒来。若你那么着急,自去查看,回来禀报师父也。”
“嘿嘿猴哥,你不知昨日师父喝醉了,尽说胡话。我看师父是动了凡心,不想当吃素的和尚,不想往西天去了!”
“呆子莫瞎说!师父能说些甚么胡话?”
“说些……听不清的胡话。”
“听不清就当胡话了?”
“师父念的是梵文,不是胡话是甚么?”
“二师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师父念的是经文,不是什么胡话。”
“徒弟,我起了。”他支起身体,整个人昏沉沉的,只觉头疼欲裂。昨日他喝了酒,还说了胡话?他怎的印象全无。扶住额头,看被上还铺了层被子,他愣了愣。夜里曾有人进来,半梦半醒间,那人又出去了。莫非是陈家老爷又差人送来被衾?
下床将床铺迭好,理好衣物,洗漱完毕,这才与行者、八戒、沙僧一道出去。刚到大厅,陈老便欢喜迎上,道:“长老昨夜睡得可好?”
他赧颜道:“老施主见笑了。打搅了这些天,实在感愧。今蒙佛祖庇佑,冻结河水,弟子承本朝皇帝旨意,再耽搁不得。”
陈老扯过他的手,竭力留人:“长老莫急,待冰雪消融,老朽便办条船送你们师徒几个过去,也能省些脚力。河宽水急,也怕有几个冰窟窿,乘船过去更稳妥。”
沙僧道:“师父,再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眼见为实,咱们去看看河水冻结情况,再做打算?”
长老颔首。陈老也只能同意,遣了几个小厮随同。
因此番是去探冰,白容戎倒也没跟随,只是在陈家书房里拨弄字画书籍,雪天闭门读书,有个暖炉烤着,有杯清铭品着,好不惬意悠闲。她随手捡来一本《洞庭灵姻传》,看得津津有味,再翻看其他,不乏志怪传奇,颇为有趣。
约莫半个时辰,长老几个才探冰回来。这河水受了几日严寒逼迫,早结成一块蜡白巨玉,冻得连底都箍住了,十分结实。临行前,陈老爷教下人们弄了些干粮,长老万般推辞,拗不过陈老感恩心意,只得收了干粮。
陈老见只收干粮,又教下人把一盘金银呈给长老,长老难为了。
行者见他为难,笑道:“师父,莫辜负人家二老心意。”语毕,毛手从盘里挑出粒小金块,权当心意收下。
师徒几个拜别陈家,走过滩涂往大道上去了。及至河边,放眼望去,一川寒浸玉,好个白璧无瑕。
寒风袭来,果子躲入长老怀中打了个喷嚏,吸吸小鼻子哆嗦:“爹爹,好冷的天!”
长老伸手去摸他脑袋,刚一碰到,果子就梭一下钻入他领内哇哇叫:“好冰的手!”
长老瞬间无语。
见状沙僧欣喜,引诱道:“小果子,我怀里暖和,来我怀里。”
果子伸出小脑袋,想了想,最后扑扇翅膀飞到沙僧怀里去了。
“爹爹,你不够暖和,体寒体虚!”
长老默了。
白容戎撇他一眼,不说话。
师徒几个刚走上冰面,才没走几步,白容戎“啊呀”一声,脚底打滑,一下子扑倒在地,惹得行者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没听过‘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么?”她少走冰面,只滑过冰,现下脚上套的是薄底绣花小鞋,难免打滑。
“俺老孙倒忘了,公主方才既失足,又失蹄。”
白容戎站起来掸衣服,没心情同他玩笑,这次也不顶嘴还他了。行者自个觉得无趣,闭嘴不再打趣。
白容戎蹲下来敲了敲冰面,骨节发疼,果是厚冰。这群妖精有些头脑,懂得运用妖术人工降雪,只等他们几个顺着道路自投罗网,再来个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正想着,听沙僧道:“师父,这冰好难行也。”
八戒道:“三师弟,你回去向陈家讨些稻草来。”
行者疑问:“呆子!要稻草何用?”
“稻草裹足,才不会打滑。”
白容戎蹭了蹭脚,道:“多要些稻草,我变作白马载师父过去。”
沙僧放下行李担子,回陈家讨要稻草,师徒几个稻草裹足走了几公里,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前面白茫茫一片,不知尽头路在何处。再往西走,天渐渐暗了,星月在头顶越发闪亮,长老才抚着马头道:“停下歇会罢。”
八戒如卸重负,一屁股坐到冰面捶胸喘息:“累杀俺老猪!师父,走了快一天了,怎么还走不到尽头!”
白容戎翻白眼,八百里呢,当八里啊。突然脚下一震,咔——冰面迅速裂开几道极长的白痕,很快冰块破碎,现出一个大窟窿来,虽早有防备,然踩在裂痕中心,白容戎还是跌进冰窟里去了。
她瞥见长老试图朝自己靠拢,神色慌乱,不由扬唇。河水在她周身流动,通体冰凉,她却生出一丝丝言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昏暗中,虽少了避水珠,视物不甚清晰,然她极谙水性,灵活的在水中回旋身躯搜寻,半日寻不到,只得破出水面,眼睛急忙往岸上看去,果然不见了长老踪影。
八戒拧着湿衣嚎啕:“无妄之灾呀,连底都箍住了,怎么说裂就裂?这下好了,冷天泡得一身湿,寒风萧索,惨也!”
果子在空中停住,一脸鄙视:“笨!不是无妄之灾,妖怪早设了陷阱。”
行者从云中翻下,询问:“找到师父了没?”
沙僧急道:“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捉走了,怎么办?”
行者看向八戒。
八戒急忙摆手:“莫教我去,我敌不过!”
不知对方实力,且天色已晚,料想他们暂时奈何不了长老,行者也只得教收拾行李,回陈家再做定夺不提。
白容戎回眼望瞭望粼粼水波,清夜无尘,明月如银,心中不由寂寥。
回到陈家,陈老见唯独少了长老,行者几个身上又湿漉漉的,心中几分了然,想这慈善好人一去不返,平添几分怆然,却仍怀着一丝希冀询问:“怎不见三藏长老回来?”
行者不语,八戒笑道:“我师父不叫三藏,我师父俗称姓陈,叫‘沉到底’。”
闻言陈老不由浊泪长流:“老朽这般苦留,奈何你师更是执拗,而今葬身河水,丧了性命……欸!”
行者见他哭哭啼啼,心中不由烦躁,摆手叫道:“老儿莫替我师父担忧,我师乃十世善人,保管他长生不死!这次落难,是水里妖怪设计弄去了,暂时无碍。这次索性替你们拔草除根,除去这妖,保你们永得安宁!”
陈老万谢不辞。
在陈家歇息一宿,天刚微亮,行者几个就提着兵器气势汹汹往西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