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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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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墨色的天空深得黑不见底,一两个星子都看不见,
岳筝手里拿着剑正准备外出,
杨寒刚刚得到消息,赵意遥的人到了宁州没有找到宁州团练使,据他身边的人讲,他进京了,看着日子估摸着也快到了,岳筝此次正是要埋伏在他进京的必经之路,万不可让他进京,
岳筝脚步匆匆的走在院子里,刚一上桥,脚下突然一滞,她抬起头,三千明灯漫天缓缓,瑰丽壮阔,将她的脸映的明亮通红,脸上也终于有了难得柔软的神色,偶尔有几只迷了路的孔明灯飘向杨府的方向,
“今天是祁王妃的生辰,”身后的管家抬着头,看着满天的绚丽开口说道,
岳筝早就听说隔壁的祁王夫妇甚是恩爱,坊间传言,每日早起时,祁王都会亲自为祁王妃画眉,而且自从有了王妃以后,再没得旁人,
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令人羡慕啊,
岳筝神色黯然,她收回目光,足尖轻点,飞身向水,待她在回落地面时,手上赫然出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孔明灯,
“要是掉水里就太可惜了,”岳筝吸了吸有些泛红的鼻子,脸上有着些许欣慰的神色,
她把剑递给了身后的管家,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小心翼翼的把它再次点起,视若珍宝,看着它恢复生机,慢慢升起,飞向了黑不见底的夜空,
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有些东西注定是自由的,有些人也是,既然自己已经被困在了这四四方方的围城之中,那她不希望它也背负着和自己同样的命运,
目送着孔明灯在广阔的天空里消失直至无影无踪,岳筝这才收回了不舍的视线,管家在身后看着岳筝,心生怜惜,自打她进府以来,他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即便嘴上不说,他的心里也把她视为自己女儿的存在,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爱恨情仇他都看在眼里,看着她从一个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埋了还要哭泣的小女孩一路成为如今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杀手,其中的曲折是非只有她一人懂得,他不敢妄言对错,没有杨寒是没有今天的岳筝,但如果没有杨寒,岳筝也早已死在了那个孤寂骇人的夜里,他只能尽可能以自己微薄之力照顾她,让她在这样的罅隙里能喘口气,可以活下去,
“怎么了?”岳筝回头望他,
管家摇摇头,“没什么,岳大人,注意安全,”
他把手里的剑递还给她,岳筝浅浅一笑,再抬眼时又恢复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杀手模样,快步离开,毫无留恋,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杨寒尽收眼底,
迷雾森林,
烟雾缭绕,五步以外看不清人,据说里面毒物很多,还有瘴气,只要进去迷了路,就永远都不会再出来,传言说从没有人会活着走出这里,
此刻,岳筝就埋伏在这里,
她和宁州团练使无冤无仇,但是为了杨寒,他就不能活着回去,只能怪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岳筝想着,
其实宁州还是她记忆中最柔软的地方,那个善良温柔的小姑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一丝落寞划过,但很快眼中再次恢复了坚定,她不后悔,宁用自己的血肉与尸骨筑起杨寒的通天高台,
一声乌鸦的叫响拉回了岳筝的思绪,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此处已是万籁俱寂,渺无人烟,岳筝饶是见过了各种奇险,也不由得心生忐忑,
她转过头,眉头微微皱起,
对于迷雾森林,岳筝还是有些忌惮的,她没有进去过,但坊间传闻足够可怕,就像上一次的清风堂,差点殒命在那里,她抿了抿嘴唇,握了握紧手中的剑,沉下心来,心中想着杨寒,信念坚定了些,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此刻她要做的是等,等宁州团练使的出现,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与森林里溢出的瘴气混在一起,视线受阻,岳筝所幸闭上眼睛,去听,宁州通往京城,这条是必经之路,她有着十足的把握,今天他会路过这里,
所幸这条路人迹罕至,保证了她不会受到其他干扰,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吹散了雾气,一人一马的声音渐渐清晰,纷涌而至,岳筝睁开眼,只见于薄雾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她可以确定,越来越近的这个人就是宁州团练使,
握紧了手中的剑,不假思索拔剑一跃而起,与此同时,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月白色身影闪过,轻巧的拉开了团练使,
岳筝看清了不速之客的面容,“曲以宁!”
曲以宁神色严峻,微微侧头,“快走,先去开封府,”
岳筝不肯放过他,紧追不舍,曲以宁处处阻拦,焦灼的气氛让她意识到,如今实力不够碾压,若要拖住岳筝,只有一个办法……
直到此时岳筝才发现,曲以宁从未跟自己交手,而是靠着走位牵制着自己,偶尔的攻击让她意识到,曲以宁的内力不见了,若是放在以前,曲以宁的实力压制,万万是不会拖这么久的,
岳筝站定,收了剑,轻声开口,“你的内力去哪了?”
曲以宁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冷冽彻骨,声音寒成一条线,“为了杨寒你连宁州的人都要杀?”
岳筝有些慌了,她不敢直视曲以宁的眼睛,“不是为了杨大人,”此时她还在为他辩解,
“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因为他吗?”曲以宁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如果有一个人在你走投无路绝望之际,给了你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你该如何报答他呢?”岳筝吸了吸鼻子,“他就是一束光,哪怕这束光指引的又是无尽的黑暗,我也心甘情愿,”
“他对你好吗?”
这一问,把岳筝问住了,她无法用单薄的语言去说杨寒对自己的好坏与否,任何描述在这场盛大的叙事中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就够了,”
岳筝没有正面回答,但答案昭然若揭,
也许于千万人眼中杨寒是穷凶极恶之人,但在她心中,他永远是那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月亮,她不求他的月光能照拂她衣角,只希望他能永远皓月凌空,当空皎洁,
见曲以宁没有说话,岳筝看向她,发现她在四处张望,岳筝猛然清醒过来,她们进了迷雾森林!
“你是故意的?”岳筝眉头微皱,有些愠怒,
曲以宁低声“嗯”了一声,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岳筝泄了气,她垂眸低下头,“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先想办法出去吧,”
两人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今夕何夕,周围分不清方向,昏暗的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在曲以宁不知转了多少圈以后以再次回到原地而失败告终,
除了方向感不太好以外,这里根本没有方向啊,曲以宁有些气馁,迷雾森林里的树木高大蔽日她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了,但估摸着进来的时辰现在应该还是白天,
“我们会出去吗?”岳筝开口问道,
“我们可能会出去,也可能出不去,”曲以宁说了一句废话,她站定,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岳筝,“你怕死吗?”
岳筝摇了摇头,“我是不怕,”
“原本是不怕的,但心有挂念,现在舍不得,”曲以宁调侃道,
岳筝有些无语,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开玩笑,她看着曲以宁,“那你呢?”
曲以宁本是笑意盈盈的脸突然严肃了起来,她把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嘘”的动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渐渐的岳筝听见了,她听见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有活物的喘气声,种种关于迷雾森林的传闻出现在了脑海之中,心瞬间凉了半截,直到看见了曲以宁身后的草丛缓缓出现的那双绿眼睛,岳筝彻底怔在了原地,若出现的是人岳筝倒也无畏,但却是匹狼,天生的兽性让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只有这一只还是周围还有其他的狼?
曲以宁透过岳筝惊恐的双眼,也猜到了七八分,她站在原地不敢回头,恐和身后的家伙打个照面,
曲以宁手中并未有兵器,再加上她内力已失,思及此,岳筝稳了稳心神,毫不犹豫的上前,抽出剑,把曲以宁护在身后,那匹狼缓缓从昏暗中走了出来,六目相对,岳筝倒吸口凉气,狼发出了一声低吼,缓步向前,面前的两人已经是掌中之物,它并不着急,这匹狼通身的毛油光锃亮,眼睛泛着莹莹绿光,微微露出的牙齿锋利无比,体型几乎赶上一个成年人,眼神沉稳却又透露着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时间一点点流逝,气氛也越来越焦灼,今日必是你死我活的场面,岳筝心中忐忑不安,
伴随着“嗷呜”一声,狼率先发起进攻,朝她扑了过来,岳筝随即后退,一把推开曲以宁,一剑刺了过去,竟然被狼躲避开来,
毫不犹豫再一剑挥出,这剑未落空,刺破了狼的血肉,鲜血飞溅一地,发出了一声哀鸣,回响在整个森林里,它后退了几步,压低了身子,喘气声越来越大,眼神压抑深不可测,它在蓄势发起最后一搏,
岳筝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剑,与扑面而来的狼一起破空而出,迎空的巨大阻力让她心里瞬间凉了半截,额头上霎时冷汗涔涔,力道太大,剑插树里拔不出来了,狼一边低吼着一边朝岳筝扑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曲以宁猛然上前一把推开了她,锋利的狼爪把曲以宁手臂的衣服扯的稀烂,斑驳的血迹映入眼帘,狼被激怒了的情况下于是转攻曲以宁,飞扑向她,一把把曲以宁扑倒在地,曲以宁看着它狰狞的脸和渐近的血盆大口,力不从心,
岳筝见状再顾不得树上的剑,目光注意到一旁的石头,她毫不犹豫的搬起石头砸向狼头,狼低声呜咽一声,伴随着扑通的声音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了,岳筝紧绷的神经让她愣在原地,曲以宁坐起了身,看着狼的尸体也失了神,生死边缘之际怎么会不后怕?此时的迷雾森林里静的出奇,
岳筝回过神,她走向曲以宁,扯下身上的衣料给她小心的包扎,两人只是低头看着伤口,全都沉默不语,
刚刚倒下的狼动了动,挣扎了两下爬了起来,
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以迅雷之势扑向身前的岳筝,曲以宁猛然抬眼眼疾手快推开岳筝,但岳筝还是被抓破了脸,刚才的挫败让这匹狼认准了岳筝,不顾一切的再次飞扑向她,一人一狼纠斗在一起,体型上的优势又被紧紧压在身下,岳筝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咬向自己,就在狼即将咬破岳筝喉管那一刻,它颈间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岳筝一脸,随后“轰”的一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狼倒下后映入眼帘的是曲以宁,它手持蝴蝶刀,指尖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小心的收了起来,
心中一直感谢着齐琰,这蝴蝶刀正去他所说,当真保了她的平安,
岳筝坐起身,惊魂未定,曲以宁在她身旁坐了下去,此时的两人都狼狈不堪,
“你又救了我一命,”岳筝垂眸,声音也是恹恹的,她还没有从刚才的危险中缓过来,
“记得还挺清楚,”
“当然了,对我好的人我都会记在心里,”
“如果有一天杨寒让你杀了我呢?”
“不会的,”岳筝神思瞬间清明,连忙否认,这种情况她连想都不敢想,与其说是不敢,不如说是逃避,“大人很欣赏你的,”又自欺欺人的加了这么一句,
“那是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不然呢?宁州团练使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岳筝咬了咬嘴唇,沉默了,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了曲以宁的试探里,
岳筝站起身,“我去生火,”随即逃也似的离开了,
“别走太远,”
也许是白天,也许是傍晚,到了现在两人已经分不清了,唯一的慰藉是面前的火,跳跃的火苗带来了一丝生机,告诉她们这一切都没有静止,
“你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岳筝出神的看着火苗,终于问出了她心中所想,她自认命轻如蝼蚁,却永远不会想到有一天有人会为了她奋不顾身,如果今天真的死在了这里,自己的一生倒也不算是很差,但是她不想连累曲以宁,曲以宁她有展昭,有着明媚的人生和大好的未来,不该和她这种人死在一起,死在这种无人问津的阴暗角落,
“我也不知道,”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岳筝垂眸,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朋友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曲以宁边说边加了把火,
朋友?岳筝闻言心中一动,眼眶竟不自觉的湿润了起来,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遥不可及了,她的一生里,除了杨寒,什么都没有了,可是突然曲以宁闯了进来,就像在黑市中那样破门而入,她犹如一束光照进了她如死水一般毫无希望的生活,笑着对她说,你是我的朋友,她低下头去,
可是,她不知道像她这种人,也配拥有朋友吗?
“你是不是喜欢杨寒?”
“死士没资格动心,”
话音落下,曲以宁抬起了头,火光映在岳筝的侧脸,明明暗暗,清冷的眉眼,清冷的轮廓,若即若离又遥不可及,永远散发着忧伤的气息,
“哪有什么有资格没资格的,喜欢就是喜欢,”
岳筝笑了笑,些许的苦涩,曲以宁不懂,希望她永远不会懂,杨寒端坐庙堂高台,她就置身风雪皑皑,他想要的,她会为他得到,他是她的大人,是她誓死保护的人,也是她的心上人,她心甘情愿守着他,直至黄土白骨,
“岳筝,你为自己活一次吧,换一种活法,”
“我的一生就这样了,是我自己的选择,”岳筝神色有些哀戚,“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我为了一个男人失去自我会觉得我很傻,但是在我走投无路的绝望之际他救下了我,给了我正常人的生活,他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我身处黑暗周身茫茫只有他这一束光,这一束光,我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也心甘情愿,”她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心声,曲以宁是第一个,她以为这些情感只会藏在心里某个晦暗的角落永远不见天日,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真正打开心扉,此时她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和我说,在我能帮的范围内,我会尽我所能,当然,是在不违反律法和做人原则的前提下,”
曲以宁很少劝人,她知道比起杨寒,陆谨言才是岳筝的良配,但这都是她一个旁观者的以为,局内人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她无权置喙,外人眼中的一万个般配,永远比不上局内人的一次心动,瘴气似乎更加浓郁了,曲以宁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靠在树上,耳边轰鸣声渐渐响起,眼皮前所未有的沉重,
迷雾森林内外火把连天火光通明,展昭和杨寒也在搜寻队伍中寻找着,足足找了一天一夜,
是展昭去见官家,以寻找曲以宁的名义,这才调动了禁军,
“岳筝也在里面你知道吗?”
“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不过一个死士而已,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话音落下,展昭眉头微皱,转头看了杨寒一眼,薄情的眉眼空无一物,他心里替岳筝不值,她为了杨寒不顾生死,只换来他一句死得其所,像这种纨绔子弟最爱玩弄感情,却偏偏能得到别人的真心,岳筝的真心是她的全部,在杨寒眼中却是微不足道,多可笑,
“大人,不远处有火光!”一个禁军飞速来报,
展昭本是沉着的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未等禁军先探确认,循着禁军汇报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以宁以宁的声音一句一句的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此时的曲以宁在四下都是瘴气的环境里,到处乱撞,怎么也判寻不到声音的来源,入目之处都是瘴气,她什么都看不见,突然间,浑身上下动弹不得,想要迈出新一步有心无力,如踩着棉花般极速下坠,失重感让她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恶心想吐的感觉袭来,她记不起任何人了,心里焦躁难安,满是困倦,
“以宁!”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焦灼的呼唤,曲以宁猛然间睁开眼,展昭那张帅气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瘴气吸多了,神思混沌,在看到展昭的那一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强撑着睁开的眼睛再次要闭上,展昭轻轻摇晃着她,焦急不已,“我是展昭啊,”
一句我是展昭,把曲以宁彻底拉回现实,她伸出手扯了扯展昭的衣服,又掐了掐自己,经她仔细再三的确认展昭是真实的而不是幻觉,“我睡着了,”曲以宁没精打采的,
“你不是睡着了,你是晕过去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展昭要扶起曲以宁,“你受伤了?”展昭看着曲以宁手臂上被狼爪抓破的地方,眉头微簇,满眼心疼,
“没事,公孙先生新研制的药正好我给他试用下,”曲以宁笑着,“对了,给岳筝也拿一瓶,她也受伤了,”
展昭点点头,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碍着杨寒和众多禁军在这里,不便多说,
“我们先回去吧,”
屋子里未点烛火,漆黑一片,杨寒坐在椅子上,岳筝跪在桌前,垂着头,
“属下办事不力,让宁州团练使跑了,还请大人责罚,”
“是办事不力,还是故意为之?”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岳筝觉得自己的血液也镀上了一层冰,“曲以宁为什么会在那里?”杨寒闭着眼睛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只是碰巧路过,”岳筝轻声回答,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信,可她只能找着拙劣的借口,她害怕迷雾森林里曲以宁一语成谶,
杨寒冷笑一声,“岳筝,你是第几次骗我了?”
“属下不敢,”岳筝低下头,不敢面对杨寒的脸,
“他已经死了,”
“什么?”
“让你去埋伏只是先手,后手就是调虎离山,”
岳筝知道杨寒在说什么了,她的心也沉到了底,比起任务失败她更害怕的是不知道下次该如何面对曲以宁,
“江南暴雨决堤,这是一个收买人心树立威信的好机会,皇帝却派了赵宸曜前去,之前的传闻果然不假,不过也不管真假,你去江南,伺机杀了他,”
空气一片静默,没有任何的回应,几本书籍砸在岳筝的身前,险些砸在她的身上,岳筝这才回过神,
“是,”
“是什么?!!”杨寒暴怒,
“杀了……杀了……”岳筝泄了气,她刚才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没有听进去杨寒在说些什么,她把头低的想要埋进地里,“属下该死,”
杨寒起身,走到岳筝的身边,一只手抬起她的脸,托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岳筝闭上眼睛,等待着突如其来的责罚,
拇指轻轻摩挲着脸上的伤口,杨寒看着她还未愈合的伤口,强压着心中的愤怒,沉声开口,“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岳筝颤抖着回答,
等待良久的责罚没有,伤口上传来了丝丝清凉,岳筝难以置信的睁开眼,杨寒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前,细心的给她上着药,依旧的居高临下,
“我说去江南,杀了赵宸曜,”他难得耐心的重复了一遍,伤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岳筝疼的倒吸了口凉气,“还有,永远不要背叛我,”
杨寒收好药,结束了这短暂的温情,岳筝不敢相信,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但这温馨的一时片刻也足够了,足够她撑下去未来每个难捱的时刻,
杨寒背着手,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近来岳筝越来越有种错觉,明明杨寒的身形与往日无二,但却总有一种孤寂之感,即便是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时候,他混迹其中迎来送往左右逢源沉溺于这世俗的喧嚣,也有种抽离繁华的虚空落寞,但不管变成什么样,不变的是她永远会守在他的身边,永恒不变,
“大人,属下这就启程,即刻赶往江南,”
“不急,明日再走吧,”杨寒开口,没有回头,
“大人,”岳筝开口,欲言又止,
“嗯?”
“此次江南之行,山高水远,属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您要保重自身,”
岳筝知道自己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这条性命,保不齐会在哪次任务中丢掉,每多活一天,就是上天的眷顾,她鼓足了勇气,把每次临行前想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不管接下来的是呵斥又或是嘲讽,但在全都宣之于口的那一刹那,她开始懊恼起来,杨寒刚刚对她的一点点好就让她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了,她隐隐有些期待又畏惧杨寒的反应,许久之前唐靖柔的话像一根刺一样始终插在她的心里,折磨着本就自卑的她日日夜夜,
“嗯,你也是,”
话音落下,所有的一切都伴随着这四个字一起尘埃落定,所有的思虑,所有的忐忑,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刀枪剑戟架在身前,她从不害怕,但只消一点点感情,是平常人唾手可得的,足够让她溃不成军,
“属下告退,”即便是再舍不得与杨寒的独处,岳筝也知道该出去了,她怕再过沉迷,就舍不得抽身而出了,
刚一出门,险些撞到管家,管家察颜悦色的一把好手,他立马感觉到了岳筝情绪的不对劲,
“岳大人,您没事吧?”
岳筝摇了摇头,
“杨大人又说您了?您别往心里去,杨府上下的荣辱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他压力很大,也不容易,”
“我知道,”岳筝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他,“有一件事需要您帮忙,”
“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您说就是了,”管家笑呵呵的,
“我明天要启程去江南,去多久还尚未可知,如果杨大人遇到了什么麻烦,请您一定要及时传信与我,”岳筝秀眉微簇,言辞恳切,她知道杨寒不想让她知道的她是不会知道的,她放不下牵挂,自己远在千里之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身边人,
管家面露难色,“岳大人您这太为难我了,杨大人什么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呢?”
“我知道,尽您所能吧,”
管家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他不想让岳筝失望,“我尽力吧,”岳筝转身刚要走,管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安排厨房特意给您炖的羹,我一会儿送到您的房里吗?”
岳筝点了点头,“多谢,”随即快步离开了,
岳筝回到房里,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自己脸上的伤口,似乎还残存着杨寒指尖的温度,仅这一刻的甜蜜就化解了她过往所有的委屈与伤痛,岳筝站起身,开始慢慢收拾东西,不知何时起,她渐渐的怀念这里的每一分每一寸,她不想离开这里,可是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杨寒前方的路余障未清,每个人都会被命运推着向前走,无法停留,
天色渐暗,岳筝点燃了烛火,灯火通明,比屋内灯火更亮的是窗外映进来的明烁,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到窗边,推开窗,映入眼帘的明灯三千,不远处璀璨的烟火凌空次第绽放,比起那日祁王更加的恢宏壮观,她看的有些入迷,烟花虽然短暂,但留下这一刻的美丽足够了,漫天绚烂的烟花下,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不远处的杨寒和唐婉儿身上,两人微微仰首,并肩而立,一对璧人甚是般配,原来这场盛宴便是出自杨寒的手笔,岳筝伸出手,轻轻挡住唐婉儿的身影,她的世界里,只能看到杨寒一人,
门口敲门声响起,岳筝关了窗,原来是管家来送汤羮了,
她回到桌前,管家把汤羮放在面前,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岳筝开口询问着,
管家知晓她的意思,摇了摇头,“烟花孔明灯什么的是祁王给王妃贺生辰的第二日大人就让我去采买备下了,京城里这些个店铺我跑了个遍,有的京城断货了,大人让我快马加鞭去京城外买下的,他好像很重视这件事情,但也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岳筝点了点头,眼眸黯淡下来,看情形,左不过一个唐婉儿,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他的身边是有个正妻的,如此般配,如此让他肯花费心思,
“谢谢你,”岳筝低下头,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汤羮的味道有些泛苦,
“岳大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管家送完汤羮并未离开,而是抱着食盘站在门口看着她,
窗外的烟花声刺耳,似乎在嘲笑着这二人世界里的第三人,她堵不住耳朵不去听,最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禅师在路上碰见了一个小和尚,酷暑难耐的天气里小和尚累的满头大汗,他说自己太累了,问禅师寻求一解脱之法,禅师看着小和尚背上的巨大包袱,便问他包袱所装之物,小和尚答曰,一路的风风雨雨还有辛苦与汗水,禅师笑道,你背了那么多的东西,怎么能轻松,为何不把它们放下?”
岳筝停下了动作,
“小和尚把包袱放下就好了,只有他自己才是自己的解铃人,岳大人,您说是吗?”
与其说要她放下杨寒,不如说要她放过自己,
“那么多的东西,怎么会舍得放下呢?”
“放不下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累垮的,”
岳筝笑笑,“您说的对,”但她知道自己是会被累垮的结局,却依旧心甘情愿奔赴那既定结局,
“我知道要一次性放下很难,但可以尝试下一点点放下,放下包裹,也放过自己,”
岳筝点点头,“谢谢,”
听不进去也比没听伤,管家欣慰的抱着食盘离开了,
比起岳筝的哀婉,唐婉儿此时正沉浸在那漫天的璀璨下,到了明天,她将会是整个京城官眷贵妇羡慕瞩目的焦点,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问出了岳筝乃至杨府上上下下的疑惑,
“只要你喜欢,不管是什么日子,”
唐婉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靠在杨寒怀里,露出了甜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