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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痣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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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李烬在京城中就是生人勿近的模样,素有“云端之上,寒玉之姿”的名声。
极少人能近他身,他上的是皇亲贵胄的学院,师从当朝太傅,最亲密的好友是当今皇太子,这般际遇,养出的不仅是学识,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世家风骨。
在众人眼中,他相貌清俊,身姿挺拔,举止从容似行云流水,冰雕玉琢般的轮廓,疏离淡漠的神情,清贵优雅的模样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不敢僭越半步。
所以,在刚认识李烬的时候,魏文渊是很看不惯他,总觉得他很端着,假正经。
但如今,魏文渊对他改观。
每次一逗他,都把精准地把他逗炸毛,像一只很好逗的小猫,看着高冷傲娇,实际上在“有些人”面前很腼腆,有些时候又蛮可爱的。
就好比现在,魏文渊故意在他面前说观天司领掌大人的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真的蛮可爱的。
“我很欣赏你......抢女人的手段。”魏文渊又走近一步,侧身用气声说。
在京城被外人称赞坦荡的清雅君子,原来竟是一个威逼利诱篡改天命,强行抢心爱女人的偏执疯魔之徒。
李烬端着酒杯,斜睥魏文渊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公子哥儿脾气......
看着他傲娇离开的背影,魏文渊摇摇头笑了。
今晚,在宴席上的世家子弟皆陆续恭贺李烬。
之前,众人以为他会娶公主殿下,毕竟公主殿下一直对外宣称爱慕他,此生非他不可,没想到他娶的是郡主殿下。
不过,在京城,郡主殿下与公主殿下一样,也是出了名、三天两头闯祸的主儿。
那些只知玩乐的公子哥儿只当李烬是娶了一个刁蛮难管的主儿回家,嗤笑他此番是“请了尊真神回家供奉”,但入官场和商场的局中人深知这门亲事不简单。
郡主殿下是当朝第一位女官,虽只上任一年就卸任,但在职期间的政绩,让满朝文武无不折服。
她行事虽率性天真,不拘小节,可论起智谋韬略,十之八九的男子都难望其项背。
即使她现在不是官员,陛下亲掌的黑鹰卫仍听其调遣,许多案件背后仍有这位郡主殿下参与的手笔。
李烬想坐稳侯爷之位,持衡朝局,维持手中盘根错节的权势,他与郡主联姻是最稳妥的强强联手,亦是旁人无法撼动的权柄筹码。
于陛下而言,这次的赐婚是一步至关重要的明棋,也是一枚埋入最深处的暗桩,其意深远,关乎格局之定,权势之固。
于京城百官女眷而言,李烬实乃一桩令人心折的良缘。
虽为庶出,然其年少成名,名震京城,功勋在身,更兼风仪气度卓然不群,其人姿仪俊朗,举止清贵,与京中那些流连秦楼楚馆的纨绔不同,他从不沾风月,是难得的风度翩翩、洁身自好的贵公子。
京中不少世家贵女、名门闺秀,皆对他芳心暗许。
如今,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了金枝玉叶才貌双绝的郡主殿下入门。
以经世之才闻名天下的郡主殿下在十五岁那年就已是倾国之姿,面若三月新绽桃花,娇妍含露,肤似羊脂凝脂,莹润胜雪,眉眼如画又含着几分娇憨灵动、明眸皓齿又自带皇室贵女的矜雅气韵。
名门贵女们纵有万千不甘与怅惘,亦只能化作叹息。
纵使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满堂华彩,许多贵女的目光还是落在他身上,这使得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李义会错意,觉得她们是在看自己,得意地跟他们几个兄弟感慨自己这个“京城玉郎”太过扎眼,可惜已有心上人,注定要辜负这许多芳心美意。
皇太子孙景珩摆摆手,说:“她们哪是看你,她们是在看李烬。”
“分明不是,就是在看我。”李义不服气地抬手拂了拂鬓角,又低头细细抚平袖口本不存在的褶皱,腰杆挺得笔直,“论风仪气度,我可半点不输三弟。”
李烬唇角抿起一抹温软的弧度,抬眸看向东院的方向。
“着急看新娘子啊?我送你去,这里我给你看着。”二皇子孙景琰看李烬的眼神,勾着他的肩膀笑道。
“三弟。”李仁在不远处轻声唤李烬,快步走来说陛下召他上前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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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纱。
风吹檐铃,一声轻响,清脆地敲在这新婚的夜色里。
廊下,红色灯笼在晚风中微微摇曳,投下暖融而朦胧的光晕,将李烬挺拔的身影长长地映在地上。
门前,窗纸上映着一抹娇小的剪影。
他轻轻推开门,看见她坐在床边,头靠着床沿,手抓着红色被子,微闭着眼,听到开门声立即睁开眼,轻声喊他:“李烬,你回来了。”
“困吗?”他快步走过去,温柔地扶住她的头,缓声问。
“嗯。”她整个人倒在他的身上,双手垂放,仅一瞬就睡着了。
是因为他说等他,才坚持等到现在吗。
他把她抱到床上,缓慢地摘下她的头饰,轻轻地给她盖好被子,起身脱去自己的外衣,吹灭了蜡烛,在她的身边躺下。
新婚第二日。
雪片裹着寒风簌簌落,覆了青瓦、掩了梅枝,庭院霎时成了银白天地,连窗棂都凝了层薄霜,衬得屋内红烛更暖。
李烬如往常的时间醒来,躺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抬手轻轻地捏一下她的小脸,轻声喊她:“雪婉。”
她睡得很沉。
今日要去给长辈们敬茶,他先起身穿衣洗漱,待到临近敬茶时间,他走回到床边,俯身轻轻摸她的脸,小声地喊她。
她还是睡得很沉的样子,完全没反应。
“雪婉,雪婉,雪婉......”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心猛地一沉,连喊她好几声,但是她依然是毫无知觉的模样,连睫毛都未曾颤动分毫。
他一把抓起她垂在锦被外的手,那手冰凉软腻,竟似抽去了筋骨,任他如何用力握住,都只软软地垂着,使不上一丝力气,也做不出半点回握。
指腹下,她的脉搏微弱迟缓得几乎难以捕捉。
“叫府医!”他急忙对门外的护卫喊道。
听闻赵雪婉昏睡的消息,李家人焦急地来到东院。
府医诊断后,走出来对李家人说:“郡主殿下应是喝了沉梦饮,喝下此饮会昏睡,依郡主殿下的脉搏,下的剂量会使郡主殿下睡三天三夜。”
“有毒吗?”李烬握着赵雪婉的手,忧心地看着锦帐里的她。
“侯爷放心,此饮无毒,除了唤不醒和脉象薄弱,服下此饮几乎跟常人熟睡的症状一样,此饮是以曼陀罗花、醉鱼草、合欢皮、酸枣仁和茯神为底搭配的,其中曼陀罗花和醉鱼草有轻微麻醉成分,曼陀罗花、醉鱼草和茯神助于安神助眠,几者混加,会更为嗜睡。”府医坐下写方子。
“何人竟如此大胆,敢给雪碗下此饮。”李义愤怒地说。
“此饮服下少则睡一夜,多则三日,过量会致命,依郡主殿下的脉搏看,下此饮之人应不是......”府医还没说完,意识到自己不该说下去,“此饮有可解之药,叫醒梦丹,以甘草、生姜和薄荷为底调配,但郡主殿下的脉象甚为虚弱,应是常服用药物所致,所以不宜服用醒梦丹,小的所开药方是待郡主殿下醒来后调理身子的。”
府医将药方递给李烬过目,行礼道:“侯爷,此饮虽非毒药,但曼陀罗花和醉鱼草有轻微麻醉成分,待郡主殿下醒来后,或许会轻微虚弱、头晕,也可能会暂时失忆,不过侯爷放心,待过半日,或者更快,郡主殿下就会完全清醒。”
“昨晚,有谁来过这里?”李烬询问侍女。
侍女们纷纷跪下,互相看来看去,都不敢多说。
“说。”李烬沉声命令道。
“公主殿下。”跪在最前面的侍女剪秋行礼回答。
昨夜来郡主房间的,不止公主殿下,还有李家人和长公主,但会做这个事情的只有公主殿下,在郡主殿下服侍多年,且常传话于三公子,剪秋自是知道什么话该说。
“来人,去将军府请长公主殿下。”穆红莺对外面的婢女吩咐道。
夜深。
窗外雪已渐小。
月色漫过银白庭院,庭院里积着一层新雪,檐铃无声,灯笼早已熄灭,廊柱的影子静静卧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今夜,更冷了些。
家仆将烤好的厚被送进房间,李烬把原先的被子掀起来,快速给她盖上新烤好的厚被,脱了外衣,躺上床,收紧她脖颈边的被子。
“李烬......”
他以为她醒了,立即转头去看她,轻声回应她,但她没反应。
刚刚,她应该只是在说梦话。
叫他的名字,会是什么梦呢,他躺得更近了些,在她耳边小声说:“叫李烬做什么?”
当然,她没有反应。
他摊开手掌,整个抚在她的小脸上,轻轻地按了按,缓声道:“寝安,雪婉。”
第二日,雪停了。
李家人都过来看她,赵玉树、赵临风和孙如兰也来了,坐了一屋子的人,大家在这喝茶吃糕点聊天,时不时过去看她一眼。
她一直在做梦。
似乎都是关于李烬的梦,一直在喊李烬的名字。
“哥哥,嫂嫂又叫你啦。”李智爬上床,凑近听她说话,大声喊,向李烬禀告道。
李烬走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哄到她再次沉睡,抱李智出去,和长辈们一起煮茶聊天。
第三日。
庭院里的雪被铲清,屋顶还覆着些许薄雪,老梅枝桠上仍积着些未化的雪。
在屋里的众人等了又等,煮了她喜爱的羊肉汤,准备她爱吃的糕点和她爱喝的樱桃甜饮,但一直没等到她醒。
夜深。
窗外传来下小雨的声音。
听着雨声,她缓慢地睁开眼睛,抬起沉重的眼皮好几次,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听见耳边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感觉一阵难受,脑袋像是积了很多水似的,很重。
睡在旁边的人起了身,点亮屋里的蜡烛,再然后传来倒水的声音,脚步声,坐下床的声音......
“喝水。”旁边人抱起她,小心地喂她喝水。
水是温的。
她喝的很慢,实在喝不下去,又闭上了眼。
那人把她放下,小心地给她盖上被子。
缓过一阵,她又再次睁开眼睛,但又很快闭上眼睛。
睁开、闭上。
又睁开、再闭上。
如此反复,好几次。
她感觉身体有些热,想掀起这个厚重的被子,但被旁边人阻止了。
“你是谁?”她缓慢地转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躺在身侧,缓慢地抬手抚摸这个貌美的男子。
“你好英俊。”未等他回答,她嘴角浮笑,手滑过他的眉眼、鼻子、嘴巴和下颌。
“你的相公。”他躺近了些,嘴角浮笑,让她抚摸整张脸。
“我的......”她眼睫半阖,语声绵软迟缓,指尖无力地滑过他下颌,“我的......相公......好英俊。”
“嗯。”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又往她近了些,抬起一只手轻轻抱住她。
“你叫什么名字?”她抬起一只手指,轻轻地按在他温润柔软、色泽殷红的唇上,睫毛轻颤,尽是对他容貌的痴迷和沉醉。
“李烬。”他挪动脸过去,手按在她的手上,带着她的手尽情地摸他的脸,从额头到下颌,一遍又一遍。
“李烬......我的相公叫李烬......”她的唇角弯出软乎乎的笑意,“李烬......是我的相公。”
“嗯。”被子外边冷,他握住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按在他温热的胸膛上,看她诧异的眼神,眉眼含笑。
但她好像很累,又闭上眼了,好像在缓慢地说着话。
他稍直起身靠近去听,听见她非常缓慢地说:“男人......的( )......”
他被逗笑了,躺回去,单手抱她。
不过她很快又睁开眼睛,在被子里摸到他的身体,然后摸来摸去,摸来又摸去,终于找到温热的位置,在上面摸了又摸,眉眼弯起漾开甜软笑意。
摸了好一会,她的眼睛睁大了些,缓慢地说:“我相公的......( )。”
“嗯......”因为她忽然抓的力度更大了些,他难以忍耐地闷哼一声。
她觉得这个声音很好听,又这么捏了几下,听到他持续的闷哼声,唇边勾出一抹满足软笑。
他侧身,抓着她的手让她在另外一边也摸,一直和她对视着。
俊美的脸近在眼前,她忽然松开了在被子里的手,往被子外面伸出去,抚摸在他的脸上,轻柔地抚摸他脸上的痣。
老一辈说美人多痣,美女是,美男也是。
他脸上有好几个痣。
她的指尖在他那几个小痣上流连轻抚,缓缓地抬起眼,撞入他深沉的视线里,借着窗纱漫进来的月光,她双手捧住他的脸,低下头,在他下颌那处浅褐的痣上,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