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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漫长一天,终明真相 ...

  •   今年的秋菊开得分外热闹,姹紫嫣红,繁华似锦,喧闹得似乎要将所有的绚丽在一时间全部绽放开来,热闹的看起来似有些惶恐,繁华中透出些凄凉,缤纷得象是过了这一秋,再无下季似的。
      宛琬早早梳洗停当,叮叮说今日是两位爷过寿,定要宛琬穿得喜气些,替她挑了件紫色罗裙,锦缎软绸质地滑腻,珍珠光泽,紫中微微泛了玫瑰娇媚的红,宛琬穿上更显清纯明媚。她莫名有些心神不宁,暗想一早已故意打发梅兰出府帮她挑丝线去了,只等梅香过来再让她出府就好了,自己的劣迹多了去也不怕再添这一件,等她们都出了城就好了。
      想着梅香已来辞行,宛琬取出早已备好的银票:“梅香你不要和我推辞,出了这府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我特意换了些普通小票,用着方便,还有二百两银票你拿着当作本钱,出去后把钱三人分开放,万一有事也不至于全没了。”宛琬停顿了下又说:“事出太急,我本想好好和姑姑商量,逃亡生活总不好过,现在也只好容我慢慢再劝他们放过你们”
      梅香闻言眼角泛湿,终忍不住:“格格,你与别人不同,可在这府上也要万事小心。格格有个故事我一直想说给你听。”
      宛琬一楞,她随即低声说起:“从前有户大人家,家里有老爷,太太,二位姨太太。这三位夫人只有一位姨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偏巧这位姨太太又怀上了孩子,精神萎靡吃不下东西。另一位姨太太就说老爷书房里的那盆迷迭香听说对振神开胃最有好处了。太太听说后找来一直为这家女眷诊疗的大夫打听是否有用,大夫说那花对常人自是有百般好处,惟独对孕妇却是大忌,万万不可。没过两日太太说那大夫年纪大了,打发他回了乡,又让自己的侄女送两盆迷迭香去那有孕的姨太太那。”
      宛琬顿时呆住,梅香说的是姑姑吗?难道李氏的流产背后还有这段龌龊,她那高贵端庄,温柔贤淑的姑姑吗?她不能相信的探向梅香眼眸深处,断无一丝躲闪,没有一点惊慌,真的,是真的吗?梅香跪下磕三响头转身离去。
      宛琬久久无法回神,耳边隐约飘来阵阵笛笙弦胡声,姑姑她们都在那听戏了,她怎么开口去问姑姑?宛琬想起送迷迭香去李氏那恰巧看见新来大夫离去,当时就奇,好好的耿大夫怎么就告老还乡了呢?姑姑是怕梅香无意中听到什么才自以为替她配了户好人家不成?梅香又是因为这才一定要逃吗?越想宛琬越是心凉,姑姑只怕从来都是在乎的吧,这样既打击了李氏又挫了年氏锐气,一箭双雕,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是一个还未出生无辜的孩子。姑姑又有没有想过那样做还可能会害死她呢?
      恍恍惚惚已到午膳时分,叮叮进房伺候宛琬前去用膳,宛琬只觉如铅灌足,不知该如何面对姑姑。铛铛一阵风似跑了进来,“格格,府外有人托了前门的捎这给你,说格格看了就知道了。”说完递上一荷包。
      宛琬取出一看,里面是支蔷薇样玉簪,那是以前她和画薇一起画了样子让玉器行共打两支,一人一支的。宛琬急忙展开另卷小纸,寥寥六个字‘速与来人找我’。这是画薇的字,她总算有讯息了,宛琬心下一喜,自废太子后宛琬一直打听不到画薇下落,心里总也不安,这下可好了,她是有难了吗?宛琬想着赶紧去匣子中取出所有银票,“铛铛你和我一块出去趟,叮叮你先去姑姑那吧,梅香她们一早走,到现在也有大半天了,应该不会有事,叮叮你先在姑姑那帮我拖着,瞒不过了再说我出府玩去了,说好晚膳前一定会回来的。”
      叮叮急着说:“格格,今天爷都在府里,怕是不好,你别出去了。”
      “叮叮,我有急事一定要出去趟,你别担心,晚膳时我就回来,反正放跑了梅香她们也少不了一顿,就合一块来吧。”宛琬强做笑颜。
      叮叮没法只得赶紧取出件银紫色白狐毛滚边的斗篷让宛琬披上,嘴里唠叨着要铛铛一定小心护着格格。
      俩人出府找到那传信人,上了他备在一旁的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宛琬跳下马车,连绵的青山,深黛色延绵在天际,眼前的破庙,虽有午后金灿灿的阳光照着,却仍显荒凉,四周的蒿草长得甚高,直能把人都没了去,耳畔风声呼呼而过。破庙中走出二人,宛琬刚想招唤画薇,定眼再看在她身边的不是八阿哥吗?他们俩人怎么会在一起?八阿哥和画薇走了过来,望见宛琬身边的铛铛,八阿哥挥手示意赶马车的人将她拉走。
      “住手!”宛琬观其神色察觉不妙,一把拉住铛铛,“画薇你怎么又和八阿哥在一起了,你们让我来这荒郊野地干吗?铛铛是我的人,自然和我待在一起。画薇你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慢着,宛琬既然把你请到这里,还是等人来齐了,把事情了了再说。”八阿哥风清云淡的说,“只是今日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怪这丫头命该如此,早走也好早超生。”八阿哥让人将铛铛强行拖进庙里,他和画薇死死拦着怒喊挣扎的宛琬,一会传出声凄历惨叫,随即恢复寂静,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宛琬简直快疯了,他们是杀了铛铛吗?只这么一下,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没了?
      “你们是不是疯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找我来做什么?又有什么事非要杀了铛铛不可!”宛琬叫道。她好象有点明白了:“画薇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真的离开过八阿哥,都是演戏吧?借着太子看中你,故意和八阿哥闹翻,好让他信了你?”
      “宛琬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最后还要多谢你去八爷府里那一闹,传出去才更象真的。”画薇说道。
      宛琬手脚冰凉,“画薇,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是要帮着八阿哥搞倒太子吗?可是太子很有可能还是不会相信的,只是玩玩你罢了,根本探听不到什么消息。你不怕白白做了牺牲,却要失去那么多值得吗?只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画薇凝视着宛琬,淡如水的眼眸里,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汹涌,还裹着缕无言的嘲讽:“宛琬你从小锦衣玉食,不经人世,整日烦心的不过是些风花雪月事,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别人值不值得?在你眼中我怕是一个为求富贵不顾廉耻之人吧。那就再告诉你蒋品玉他也是这样的人,我和他都是心甘情愿的!京城风传太子‘女喜画薇,男宠品玉’多好!只要有那万分之一的用处就是值得的,你懂吗?”
      画薇身子微颤,望向远方:“有户人家祖传三代开了家印书坊,以此为生,康熙二十八年,和往常一样印了一本诗集,哪知道过了一个月,这家里的成年男子全被抓进了衙门,罪名竟是悖逆,原来那本诗集中写有‘任凭清风拂面过,只留明月照天地’,被人向官府告发,该诗集除写者外凡作序、校阅及刻书、卖书、藏书者均要处死。那家的老太太闻讯即昏厥而亡。审了三个月,除写者凌迟处死外,其余相关人等的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其姓及伯叔兄弟之子,男年十六以上者改为流放边疆;十五岁以下的男童经过阉割,及他们的妻、妾、姐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就这样还要叩谢他皇恩浩荡,网开一面!可怜那印书一家人三代单传,祖、父、子三人还未能到流放之地,就客死他乡。那最年轻的妻子入府为奴因有几分姿色惨遭奸污,寻死无门,生下一女,长至六岁,府里的夫人终寻到机会逼死了她娘,将她卖入娼门,说是成全她们这对□□母女。宛琬那年我才只有六岁,夜夜无法入眠,娘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不放,那里闪着歇斯底里的神色,她用手掐着我的脖子,大声的哭。她的眼泪像断掉的珠链,落在我的脸上,流进我的嘴里,满嘴都是血腥的味道!又有谁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难道穷人的性命就不是命吗?如果这世上只有高高在上才能讨回公道,那我又有什么错?我停不下来,停不下来了,宛琬你到底明不明白?!”画薇嘶哑力竭,泪流满面。
      宛琬头痛欲裂,她搞糊涂了,“八阿哥,那你呢?又是为了什么?太子他到底是你二哥,你们是亲兄弟,你怎么能兄弟相残伤你皇阿玛的心?”
      “亲兄弟?”八阿哥眉宇间含着淡淡的恨意,轻轻的忧郁,宛若远山含笑迷蒙,但又如闪电惊雷般震人心魄。
      “辛者库!你知道吗?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洗衣房奴仆所生,有什么资格和他们称兄道弟?胤礽骄纵暴戾、草菅人命、贪赃枉法,只因他是皇后所出就能稳坐太子!而我出生即因母出身低微被送于惠妃教养,同是皇子却听够了冷嘲热讽。纵然你洁身自好,刻苦勤勉,满、蒙、汉文皆通,骑马射箭无一不精那又如何?他可说你是妄蓄大志;你谦洁自矢,礼贤下士,那也是‘妄博虚名’。朝中如有一人敢言八阿哥好,他即斩之,宛琬,这就是你所谓的父子之情,兄弟之谊吗?”
      人人都有伤心,个个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懂的从来只有她,宛琬一片茫然。“宛琬,你不要怨我,我也是不得已,你四爷手里存了样重要东西,我必须拿你去换,来人。”一旁早有人上前将宛琬双手反剪,掐其下颚张开,倒入玉瓶中液体。“宛琬你不用担心,只要四哥交出那封信,我自会给你解药。”
      一旁画薇言:“宛琬你不用担心四阿哥他们,他们和我们原是一种人。太子倒台也亏得十三阿哥去向皇上揭发他二哥‘夜夜逼近父皇所居的帏幄扒裂缝隙向里窥视’,才使得皇上最后痛下狠心。那四阿哥是出了名的冷面,又怎么会平白无辜去帮一青楼女子脱籍入旗?那日你带十三阿哥到我房中,我一眼认出满文,他就已知我是怎么回事了,一个寻常汉人女子识文会字倒也罢了,可又怎么会识满文?这以后的事由你牵线自是水到渠成。”
      远处隐约传来阵阵马蹄声响。
      自己原来不仅无知而且还傻得厉害,到这地步宛琬反倒静下心来:“他们既和你们是同道中人,又怎么会拿那重要东西来换我?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宛琬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十三阿哥那日写给你的是什么吗?十三阿哥他遇见你也算是命中劫数!我瞥见他写给你最后那几句是‘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多么荡气回肠,依十三的性子为你,他是一定会来的,有你们两个就不怕那四阿哥不给。”
      尘土飞扬,骏马狂蹄而至,十三阿哥一跃而下,奔向宛琬:“宛琬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让我瞧瞧。”宛琬眼中一片绝望,了无一物。她终是什么都知道了,十三阿哥紧紧抱住宛琬,他真怕她化成一阵清烟从他身边飘走,再无踪影。他从没这么恨过他的八哥,为什么要把这一切揭开,他纯真善良,重情重义的宛琬怎么受得了他们这样丑陋?
      四阿哥下马走向八阿哥:“老八,何必如此,你真要那东西我自会给你。”
      “是吗?还是四哥体恤,宛琬那就没事了。”八阿哥依旧笑如春风。
      他们谈笑风声,若无其事。往事一幕幕冲入宛琬脑中,象要把她撕裂。姑姑让她去送迷迭香说笑如常;她冲入八阿哥府,大声斥责;十三阿哥小心探问;无辜的孩子;铛铛妄死……统统都是假象,宛琬分不清他们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她视若珍宝的东西,他们全都不屑一顾。哀莫大于心死,锥心刺痛,宛琬只觉这一天如何这样漫长。
      她挣脱开十三阿哥,跌跌憧憧走向前去:“因为你们被伤害了,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去伤害别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达目的对你们来说亲情、友情、道义统统不值一提。你们千般理由,无非是为掩饰心中那忍不住的欲望罢了。这才刚刚开始,为了要登上那个位置,你们又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可是舍弃了一切,背叛了所有的信仰就算最后得到了天下,夜深人静独处之时也能心安理得吗?无人可信,日夜提防,快乐,痛苦,孤寂统统没有人会与你真心分享,这样你们又算是得到了什么?”宛琬伸手抹去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他们不值得她流泪。
      她立在风中,柔弱的身子裹在那片娇媚的紫红中,脸色煞白,却美得惊人。宛琬,自古一将功成万古枯,下不了狠心又怎能成就大业?以后你总会明白的,四阿哥看着宛琬想她发泄出来就会好了。
      “你们以为废了太子,天下就是你们的了?可笑,还好你们的皇阿玛没你们那么心狠,他终会想起从前种种,到时你们的二哥还是太子,可怜你们枉尽心机终是一场空!”看着八阿哥终变脸色,宛琬心中痛快,就让她再放肆这最后一回吧,他们的世界太过阴暗,太过丑陋,以后只怕更胜于此,她已不想再留。
      宛琬步向四阿哥,字字紧问:“亲人、手足你都不爱又如何去爱天下人?你是以这样的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吗?胸怀大志从来不等于无情无义,权谋策略不等于不择手段。”
      一阵秋风刮过,吹开那疯长的蒿草,露出蹲藏之人拉弓欲射。宛琬奋力推开四阿哥,让那箭呼啸穿过,招惹了他们,天下之大,只怕她无处可逃,她也没有力气再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猩红涌上眼底,天昏地暗。
      “宛琬!”“宛琬!”“宛琬!”喊声撕裂。

      注:辛者库’是满语‘辛者库特勒阿哈’的简称,意为‘管领下食口粮人’,即内务府管辖下的奴仆。清代八旗官员得罪后,他们本人及其家属被编入辛者库,成为戴罪奴仆,以示惩处。八阿哥的生母卫氏的先人当有类似经历,才成为辛者库罪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28、漫长一天,终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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