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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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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女神......咳......救救我......”
一间破败、昏暗又肮脏的稻草泥屋中,泛着一股恶臭。不成人形的杨恨柔趴在泥土地上,她所趴着的不远处,就是自己的排泄物,脚上赫然绑着一根手腕粗的铁链。
铁链冰冷,沉重,令人窒息。
她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如地狱般的小屋中已经待了快整整十五年。
她所能活动的范围,就是那根铁链束缚住的一米空间。
十五年啊,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几乎她最年富力强、最有创造力的一段时光,就被困在了这间小屋中。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发冷。几天前被那个男人用铁链抽打的伤口还在泛着疼,肋骨似乎也断了。
即使是九月中旬,白天暑气尚未消散的夏天,晚上也有些冷,杨恨柔有些瑟缩地蜷缩起身子。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分辨不出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眼睛一眨,她仿佛还是父母手中的掌中宝,从小接受着最好的教育,不负众望地在世纪之交考上了北清大学,并在硕士毕业的那一天骄傲地接过校长手中的毕业证书。眼睛又一眨,画面又变换为她收到了博士录取通知书,准备踏上报道的那个火车的瞬间。
美好的幻象宛如被打碎的镜面,又像是日光下泛着瑰丽色彩的炸裂开来的泡沫,瞬间碎裂成四分五片。
她喉咙嘶哑着,说话断断续续的,模糊不清。她无助又挣扎地张大了嘴,暴露出满口裸漏的牙床,不见一颗牙齿。
杨恨柔几乎是神情癫狂的,双眼发红,浑身剧烈扭动着,嗓子中发出“嗬嗬”的嘶鸣声,对着幻象中那个年轻青涩的自己,在内心疯狂呐喊着:“不要踏上那个火车!不要!不要相信那个搭话的老人!”
眼睛又一眨,她诡异地平静下来,眼中的清明不复存在。她像个死物一般,安静地躺在泥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一米之外的敞开着的门外,一片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院子里。
多么干净。
她呢喃着,想起了半个月前,在她耳边响起的那个轻柔的、圣洁的、飘渺的女神的声音。
这世界上,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请来救救她吧。
她眯着眼,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着。
突然间,在月光晒着的地面上,一道黑影在扭曲中缓缓成型。
那黑影转过身来,发红的眼眸死死盯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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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一捏了捏看资料看得头晕脑胀的眉心,有些埋怨道:“所以为什么要把鬼界搞得这么复杂啊,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居然有三大地府派系,每个派系掌管的内容还不一样,真是让人头大。”
“所以说,就是因为历史太过悠久了,以至于大家各说各话、众说纷纭,甚至还混杂了远方民族的神话元素,既不成体系,又彼此杂糅,各种人物还时不时互相客串一下。所以说,我肯定是那天吃错药了,才想要从兔国的神话传说着手吧!”
系统默默地不敢吱声。这种情况,就属于是她可以骂自己,但别人不行。它还是少淌这种浑水的好,否则被迁怒就糟糕了。
“不过,混乱也有混乱的好,干脆全部把你们杂糅到一块吧,最终解释权在我嘛。”
她扬起一个自信满满、霸气侧漏的中二患者晚期的傲娇的微笑。
“让我看看,道门的......酆(feng)都地府,哼,有够难念的,想我可是熟读了全部高考必读书籍和参考书目的人,居然还有我不熟悉的字。——唔,还有佛门的阴曹地府和天庭的泰山地府,总共有三处,那就分别分点任务,掌管着一只鬼投胎轮回的全部流程吧。”
“然后,经典景点什么的也都各自来一些——”衍一翻了翻系统传送进她大脑里的各种资料,“唔......幽冥界、罗酆山、黄泉路、望乡台、奈何桥、三生石、孟婆亭,不错,人类一向是个擅长于自己吓自己的物种,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地狱!”
“阴曹地府的十八层地狱、酆都地府的二十四所地狱,统统安排上!你们做过的一切,我都看着呢,生前不受惩罚的,死后照样要一笔一笔仔细清算。”
“哎呀呀,至于马甲,可选的角色更多了,小阴差、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判官、十殿阎王、乃至酆都大帝,孟婆似乎也不错呢。”
【天才的构思,绝妙的......】
“创意?系统,你是不是没词了?记得更新一下词库。”
【......好的,尊、圣明的主人。】
“对了,我现在是能够控制8个马甲是吗?”
【是的,伟大的冕下。未解锁任何神格时,您便可控制一个马甲,现在您已经解锁7个神格了,一共可以控制8个马甲。】
“好的,够用了,我看看,要怎样才能做到最广的传播效果,最大限度地收割信仰呢,我可爱的信仰池们,”
她在黑暗中缓缓露出一个诡谲的、充满着反派气息的瘆人微笑:“你们,准备好接受又一次的世界观冲击了吗?”
【......该说不说,您这样,真的有点像反派。】
系统有些生无可恋地吐槽着,衍一正想拍它的虚拟脑壳,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啊,救命,怎么老是......”衍一瞬间郁闷了眉眼,作为带来世界末日的反派大魔王的扮演计划瞬间湮灭于社区王阿姨的电话中。
她把唇角拉平,恢复到往常清冷艳丽的模样,尽管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王阿姨,啊,晚上好。吃过晚饭了,生活费还够......不紧张,嗯,还是年级第一......不缺生活物资,不用给我送了......好的,谢谢王阿姨,阿姨再见。”
她一边说着,一边蹂躏着系统的脑壳。
好不容易应付完王阿姨,衍一保持着表情,挂断电话后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最怕突如其来的关心,和莫名其妙的安静。好吧,虽然不是突如其来的,但是应对别人的关怀这件事,总让人有些无措。”
“话说回来,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是构造一个幽冥界,其实也有我的一点私心在里面。”
系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禁埋怨起自己寻找她的动作太慢。它把自己的脑壳参数调整了几分,让它变得更加软糯Q弹。
衍一垂下长长的鸦羽般的眼睫,看着空旷、寂静、黑暗与冰冷的家,神情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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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带我走......”
杨恨柔对着那片黑影颤巍巍地伸出手,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尽力呼喊着。
她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是妖也好、是鬼也罢,就算是杀了她都行,总之,让她离开这里。
那黑影并不是全然的黑,颜色也不凝实,仿佛是刚成型似的,叫人一眼就看出了它的虚弱。它主体上的深一块浅一块的、丝丝缕缕的黑烟彼此缠绕在一起,勉强形成了一个叫做人形的东西。
它的头部,也并不能称之为头,只能说是一个片状的半圆形,中间镶嵌着两个红点,就像是两只发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那黑影似乎想过来,却仍有一部分黑烟粘连在地下,牵绊住了它的脚步,令它无法移动。
杨恨柔说不上惧怕,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流露,她似乎已经完全麻木了,只是想朝着那个黑影爬过去。
视死,如视生。
在爬伏的过程中,她感觉手脚无力,眼前发黑,腹中如同有一股剧烈的恶火在烧灼,每呼吸一次,胸侧就疼的厉害。
她好像又有几天没吃饭了。
不过幸好,她已经习惯了。
脚腕上的铁链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他们这个居住的小院子实在破败,杂草野树很多,因此每到晚上,她痛得睡不着的夜晚,就会闭上眼听着那些虫鸣。
今晚好像有些过分安静了。
锁链抖动的声音太过响亮,吵醒了某个沉睡在梦乡中的恶魔。
徐德义烦躁地从温暖舒适的床上一翻而下,一脸狰狞地直奔屋后的稻草屋,随手拿起旁边的板凳,暴跳如雷地吼道:“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恶心人,我让你吵!我让你吵!”
他大踏步跨过那道黑影,才想收步却已经来不及了,一股透心的、冷彻心扉的凉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冷......
徐德义的眉毛头发瞬间结了一层冰碴,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明明是九月的天,却如同赤身裸体着被扔到了寒冬腊月一般阴冷。
他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手中的板凳从空中掉落,砸在了他自己的脚趾上。
剧烈的疼痛唤醒了他的神智,他终于反应过来,抖着腿,颤抖着声音:“鬼......有鬼啊......啊——!”
被他撞了一下,那鬼影晃了一下,颜色越发的淡了,但两个红点却愈发红艳,宛如熊熊燃烧的地狱业火,不甘、痛苦、愤怒与仇恨就是它最好的燃料,带着复仇的渴望,想要席卷一切的丑恶与污浊!
鬼影遇上了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人,神智竟然清醒了几分,鬼力就越发壮大起来。
它重新将鬼体凝实,向杨恨柔飘去。
它,感知到了一个,即将诞生的新鲜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