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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   c省y市百乐县徐家村。

      鸡鸣三声后,天色刚刚破晓。村里的人起床都早,已经有人穿着睡衣、箕拉着拖鞋,一脸睡眼惺忪的在路上溜达。

      不农忙的时间,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熬过一天是一天。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只是年纪都偏大。也是,毕竟现在年轻人都出去大城市打工闯荡了,村里只剩下些留恋故土、不想奔波的中老年人和一些不懂事的小孩。

      徐家村地处深山的山坳中,位置偏僻,少为人知。出山的路极为偏僻陡峭,人畜难以通行,更别提现代的汽车火车了。

      通往外面的那条小山路,向来只有出去的年轻人的脚印,鲜少会有回来的人的脚印。一年到头能有两封信件、一点钱和一些大城市的新鲜商品寄回来,已经算是村里顶孝顺的后生了,能被从年头念叨到年尾、直到下一个人的下一个包裹寄回来,才算换了新的谈资。

      没什么新鲜的话题可聊时,更多的时候,则在回忆过去。

      “哎呦,你是没看,她刚被带来这的时候,那性子,啧啧......多烈啊,被打了好几顿还想着跑,现在不也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的。”

      “是啊是啊,我也记得嘞,她当时哭着喊着说还要去上学呢。女娃娃嘛,上什么学呢?那都是老爷们儿才干的事。要我说啊,不如早点嫁人结婚生子,才是正理哩。”

      “可不嘛,尝过男人的滋味儿后,不就也慢慢老实了?女人啊,性子还是要安分一点。”

      “谁说不是呢。啊,月梅,说你呢,怎么还愣神。你家娃娃又给你寄东西没有,哎呦,上次寄过来的手机什么的,可叫我们开眼了,看着比那电视还好看呢,小小的一个,屏幕还怪大。”

      三人的口音各不相同,但彼此之间早已经熟悉了,也能顺畅沟通。

      她们谈论的对象,刘月梅,一脸沉重的干瘦苦相。多年来的操持农活与家务的繁重活计让她衰老的格外快速,肤色被太阳晒得黢黑,年轻时清秀白净的脸上也爬满了浸满了苦水的皱纹,明明才三十多岁,看着却仿佛有五十多岁的麻木与沧桑。

      听到自己的代号被喊,她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空洞又茫然的眼睛有些愣愣的,她有些局促地回话,“嗯,没有。”

      “月梅话一向这么少。唉,跟她男人一样,都是老实人。听话了之后,日子是不是好多了,你当家的不再打你了吧?”

      刘月梅又把头低下去,往下拉了拉薄薄的衣袖,遮住胳膊上新鲜的青紫色的恐怖伤痕,迟疑地摇了摇头:“不打了。”

      “嗯。我说嘛。”说话的人眼睛轻飘飘的扫过她的胳膊,对上面的新鲜伤痕视而不见,带了几分得意,“你看,男人都是这样的,要你顺着他来才行。听话而已,哪有那么难呢?别人都做得,你做不得?当然没这个理儿。”

      “是啊,要我说,像徐德义那样的才不行,脾气又爆,打人也狠,万一再把这个也......”

      “嘘——!瞎说什么呢,舌头不想要了?!”

      似乎是谈论到了某个禁忌,二人悻悻地噤声,换了个话头。

      这个村庄的时间,仿佛被凝固在了旧日的时光里,像一张泛黄褪色的老照片,沉淀着历史的沉重,在每条历史的褶皱里,都暗藏着污浊的黑暗。

      但最近,这个破旧的小村庄却逐渐焕发了新颜,慢慢的与外界连通了。

      兔国前几年着手进行脱贫攻坚战,决意要实现全面脱贫。力度之大、深度之强前所未有,当然也覆盖到了他们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

      “现在日子真的越来越有奔头了,你看看,这脚下的水泥路,还有那正在铺的自来水管,每家每户还重新粉刷了屋子,看着可亮堂了。哎呦老天爷,他们说铺好了之后,就不用再自己走几里路去打水喝了。”

      “可不是,每天打水打得我腰酸背痛的,每晚睡觉的时候,腰都伸不直。”

      “那干部不是还说,还会帮助咱们这发展什么......产业嘛?到时候还能叫年轻人都回来,在家里也能赚到钱。”

      “旅游产业?嗐,咱们这破地儿,城里人爱来吗?这有啥看的,一眼望不到头、翻不过去的山?还是咱们这几十年的砖瓦屋。”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叫亲近自然。咱这与自然多亲近啊。说起来,今天不是干部们要来的吗,这半年来,每逢星期五中午他们都会来看看,再带点东西发,不知道今天会发啥呢?”

      “诶,正说着呢,人就来了,你看村口那俩不就是吗?”

      说话的几人,连同其他没参与闲谈的村里人都欢欢喜喜地迎上去了。

      赵纹绣是徐家村隔壁张家村的扶贫干部,由于县里人手不够,很难做到每个村安排一名扶贫干部,因此她和扶贫专干方东鹏日常里主要在张家村工作,定期开着小三轮摩托来徐家村走访,为群众们解决问题。

      这边路难走,外界很多东西进不来,徐家村的人就只能靠农业种植和养殖勉强实现自给自足,但是看着都一副营养不良的干瘦面容。

      修路的报告她也打上去了,只是现在县里到处都要钱,徐家村到现在也只修了一条主要的水泥路,能让进村的路稍微好走一点。

      因此,她每次来都会带一些营养品,发给村里的老年人和小孩子,叫他们多少补补身子。

      她把摩托车停在村口,两人下车。

      这半年来一直跟着她驻扎在村里的方东鹏,也是个吃苦耐劳的小伙子。几个月前向组织部门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到村里扶贫工作。由于资历还浅,经验不足,所以就先跟着她历练历练,等成熟了再单独完成驻村工作。

      赵纹绣熟练地向众人打招呼,并且亲切熟稔地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王婶、李婶、刘姐、徐大爷、徐叔......中午好,都吃过了吗?”

      刘月梅讷讷地点点头,神情木讷的她随即就被淹没在了人群中。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了,一边簇拥着他们往前走。

      赵纹绣从村头挨家挨户地看一遍,身边跟着的人逐渐散开。遇到有老人、小孩的人家,她就把营养品放下一部分,记录一下这一周来他们的需要,再在屋子里前后转转,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补一下,柴火米面还够不够,仔细地看了一圈,这才到下一户人家。

      趁着人群不见了,赵纹绣这才轻轻拉住一直期期艾艾跟在他们身后的刘月梅,“刘姐,你跟我说,徐爱民是不是又打你了?”

      刘月梅一眼不错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干练、稳重、可靠又前途光明的干部,眼底隐有泪光。她又低下头去,摇了摇头。

      赵纹绣有些急,她叹了口气,“我会好好做做徐爱民的工作的,总是打人算什么事呢?再这样,我就报警把他抓走,好好蹲个几天局子!好让他知道家暴并不是家务事!”

      “刘姐,你一定要自己立起来,就算是到时候报警,你也得敢于说出你的遭遇才行呢。”

      刘月梅嘴唇动了动,只是看她。赵纹绣并不耐烦,握着她的手,仍由她仔仔细细地瞧着。

      过了一会儿,像是意识到她还要继续走访,刘月梅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回家去做饭。

      赵纹绣摇摇头,叹了口气。

      驻村扶贫的时候,她看到过很多类似的事情。

      越是落后的地区,就越愚昧无知。溺死刚出生的女婴、家暴、男人好吃懒做叫女人去下地干活还做家务的、不堪家暴喝农药自-杀的中老年农村妇女,林林总总,类似的悲剧太多太多了。

      她却也总是硬不起心肠,做那种冷眼旁观的事情。作为一名女性,她总会对自己的同性遭受到的折磨与痛苦感同身受。

      远方和身旁的那些人,那些事,都与她有关。

      小方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有些敬佩地看着赵纹绣,“赵姐,这么多人和这么户人家,你能把他们的名字和情况都记得清清楚楚啊。”

      赵纹绣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显然没把这个当成值得吹嘘或骄傲的资本,只是平静地说道:“多走多看就记住了,到时候你也能行,把每个人民群众都记在心里。”

      小方点点头,“接下来咱们去哪家?”

      赵纹绣翻了翻手中记录各种情况的本子,又添了几笔,这才说道:“徐德义家。”

      把村里的人都走访一遍,是件极为耗时的事情,转眼间天色就暗下来了。

      两人边说边走,手里的物资刚好剩下最后一份。

      徐德义家门口。

      赵纹绣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单薄睡衣、脸上脏脏的小男孩步伐有些不稳地跑过来,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给她打开了大铁门。

      赵纹绣和小方迎着进去,把手里的营养品放在油腻脏污的桌子上,看了一圈乱糟糟的周围,皱着眉问道,“徐四宝,你爸呢?”

      徐四宝揉了揉眼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从早上起来我爸就不见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你家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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