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母亲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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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龙马一起晨跑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六点三十分，天已全亮，浑身粘覆着稠密的汗液，湿了眼睫模糊了眼界。脑子昏沉沉的，头重脚轻极其乏力的感觉让我在恍惚之间想起了第一次全力奔跑逃离死亡之后，什么也管不了只能顾得上平复紊乱了的心跳的状态，真是乱透了。
“龙马，你洗快点，我去拿衣服。”歪倒在沙发上闭目凝神片刻，我总算是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嗯。”
在另一张沙发上休息着的龙马闷声回应，然后那边便传来他起身的声音，以及之后的一串脚步声。
勉强撑开眼皮挺直后背，双足再度着地后才让我真的清醒了几分。耳边的嗡鸣声并未散去，仍旧震得大脑钝钝的痛，这种状态下的我当然也无法像平时那般走路无声，只得用尽力气踉跄着往楼梯上走去。沉重的脚步声打着节奏，想挥散那无规律的杂音。
“龙马，你们回来啦……”
路过伦子阿姨的房门外里面传出的声音让我的脚步声一滞。
“记得提醒沫沫……洗澡的时候别淋了伤口。”
断续的字句加上略沉的鼻息讲说话者半睡半醒的状态展露无遗。她把我错认成龙马了，而且，我昨天已经告诉她我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不过算了。
“嗯。”
声音压低一点，我模仿着龙马的声音应了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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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干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我一推开浴室的门便瞥见客厅那边的龙马正踮起脚尖在冰箱里翻找东西。再往客厅走近一点便可看到色老头正穿着黑色的睡袍，抱着一叠报纸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看样子那个新来的女人并没有起床呢。
“在找芬达？”我走到龙马身边，踮起脚尖伸长手取了两盒牛奶。
“嗯，明明前天晚上还在的。”他仰头瞅着塞满冰箱的牛奶，黛绿色的额发有些翘翘的覆在前额，衬着他此刻的郁闷表情反多增了几分孩子气。
正好，菜菜子这时也开了房门走了出来，我很顺手的扔了一盒牛奶给龙马，顺带补充：“那个女人说喝这个会长高。”
“……”
抬手接住那盒牛奶的男孩顿时无言，身侧的这个女孩与自己的身高明明相差无几，说这种话是认为他很矮么？不过话说回来，昨天那些个听说只比自己大1、2岁左右的男孩子的确都高得有些离谱，其实说他对自己的身高没有怨念是骗人的，每次老头子发吊高球招架起来都会让他很费劲呢。
这么想着，龙马也就没抗议的跟某人一起喝牛奶。
“龙马，沫沫，早餐想吃些什么呢？”伦子阿姨的声音从我们的身后传来，稍稍仰起头眼睛向上瞟可以看得到她俯下了身，伸出右手指了一下冰箱里的食材，“鸡蛋面或者是……”
“妈妈，我不吃面。”龙马捏着牛奶盒的五指紧了紧，脸上刚刚才退去红晕的白皙肤色霎时又惨白了几分。
呃，貌似昨天乾贞治让他捣鼓的那玩意儿还真的留下了后遗症呢。我自顾自的边想边喝牛奶，再次在心里抱怨这东西的怪异味道。
“那么沫沫呢？想吃什么？”那只手收离我的视区之外，却又落至我的头顶。
“随便。”轻声的回答着，我很难得的没有立刻闪离她的碰触。
“唔，那么就这样了，今天早上吃我最拿手的西餐哦。”伦子阿姨边说边把另一只手搭到我旁边的龙马头上，貌似是两只手一起用力揉了揉我们的头发，然后取了一些食材，心情异常愉快的哼着小曲去厨房了。
“哎呀，两个都这么乖真是可爱~”伦子阿姨一走，身后的人便换成了菜菜子，她说完也很开心的伸出了手。
并没有交换什么眼神，我和龙马不约而同的快步闪离原地，躲开了某人的魔爪。
“诶，没必要差别这么大吧。”
菜菜子双臂环胸的站在原地埋怨了一句，但是脸上却无半丝恼意。她这几天还真是一有空就想扑过来逗我们呢。有些想不懂她的目的。但是下一秒我就看到半路杀了回来的伦子阿姨怒气冲冲的勒住色老头的衣领一阵猛摇。
“喂！南次郎你是猪投胎啊？！我刚才吩咐你出门去买小葱回来的你怎么又睡上了？！”
“我……很累嘛……老婆，你再摇，我的衣服会被你扒掉的……”
“……咳咳咳，谁叫你要这么……去买葱啦，快起来。”
局面就这样由伦子阿姨单方面殴打色老头，变成了她微红着脸揪着一脸奸计得逞的某人娇嗔。而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全都习以为常的选择无视这出每天早上必将上演的夫妻恩爱的场面。当然，我和龙马在讨论怎样才能最快的解决那一大箱牛奶，向芬达进攻。
“呐，我们每天喝六盒，你三盒，我三盒。”这样一来就能在一星期之内解决完毕了。
龙马叼着吸管眨了眨他那双大猫眼，提议：“早上还可以分给妈妈他们。”
“那么我认为卡鲁宾也可以分担一部分。”说到这儿我抬手摸了摸下巴，“今天怎么不见卡鲁宾？昨天晚上好像也没来房间睡觉。”
“昨天晚上妈妈把它送到医院里面加护照理。”
貌似上的真的有够严重呢。看着他这样子我也就不再多说话，微微向后靠到椅背上，闲得无事的扯过色老头扔在桌上的晨报开始翻阅。
排版跟我记忆中的报纸没什么两样，刚翻过一页我便被一个醒目的大号标题引起了几分兴趣。草草的阅读了一遍，我眯起了眼，视线定格在那报道右侧的图片上，滑出唇边的笑是什么意味连我自己都捉摸不透。
两则报道，一则是一个被丈夫背叛了的女人带着她的女儿在她丈夫面前跳楼身亡；另一则是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她的孩子而被车撞死。第一则是讽刺，第二则更甚。
我的母亲，是前者。不过她比报纸上的这个女人更，可怜。一开始就只是为了献媚，她连复仇的念头都不敢有，她一直在愚蠢地为了自己的欲念而赔光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
而后者……
“沫沫！在冰箱里帮我拿个鸡蛋来！”
又是她的声音。如果是她的话，后者吧。她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世界观什么的，完全不相同。我们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但是我却，忽然有那么一点点羡慕龙马了。
“好。”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是龙马去开的门。
我进厨房的时候伦子阿姨正哼着某首歌的调子。她的声音很温润、平和，不止这些，应该还有某些我描述不出来的陌生元素。那声音入耳滑至心底舒适的快感随之蔓延深入。
“啊，沫沫来啦。”
微怔之际伦子阿姨已经回过头看向我，深色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星芒。我应了一声，上前几步踮起脚尖想把手中的东西先搁到厨台上。
“正好要用呢。”她说着，便伸手随意的将鸡蛋从我手中拿去，然后趁着我再次呆愣的片刻之际顺手捏捏我的脸颊，“呐，阿姨在给你做好吃的呢，让我捏捏不吃亏哟~”
“……哦。”
仍是没有在伦子阿姨的举动中回过神，我抬手，指尖触及自己的脸颊，一向处于低温的皮肤在此刻却有了灼温，暖暖的，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这感觉，怪怪的。
“你怎么来了？”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我回过头，沉默，然后开口发问。
“啊，是忍足院长。”后知后觉的发现某个本不该出现的人，伦子阿姨低呼一声，迅速整理了下身上的围裙，抬手顺了顺有些凌乱的短发。
而门口的那个造成这种不和谐的男子则是不急不缓的冲我笑笑，再望向伦子阿姨，优雅的颔首问候：“是我冒昧打扰了，越前太太。”
“呃，哪里，我们非常欢迎呢，您，是来探望沫沫的？”
伦子阿姨偷偷地瞄了我一眼，小心措辞的样子就将她的紧张全数泄露。看她这种反应，我有些反射性的看向忍足彦楠，大开冷气直让他抖了个寒颤。
伸手扯扯她的衣角，我仰头对上那双暖色的眼睛：“有东西糊掉了，没发现么？”
“……诶？！我的柠檬派！”
绕过手忙脚乱的某人，我以眼神示意忍足彦楠离开，并不意外的在门外发现了跟偷听没两样的三只。
“呵呵，我是来帮忙婶婶做早餐的！”菜菜子率先打破僵局冲入厨房，跟伦子阿姨一起陷入手忙脚乱状态。
“呃，我是偶然路过，咳咳，路过。”某老头迅速站起，两手缩到对应的两只宽口袖中，扮成怪叔叔溜开。
“……”龙马没有看着我，仰起头郁闷的灌着牛奶。
这些人的德性还真是，到底是在躲躲藏藏的玩什么啊？径自上前，我拍了拍落单的龙马的肩膀，然后被呛到的某只就在我的牵引下回到了客厅落座。听龙马的几句解释，才知道忍足彦楠是来吧卡鲁宾送回来了，一转手就被龙马把它送到房里静养去了。不过，忍足彦楠来这里的目的绝对不是把卡鲁宾带来这么简单的事情呢。
彻底无视掉忍足彦楠，我对自己这么排斥他的行为有些迷惑，但是既然想不通也不必深究，反正我一向是唯心。这种状态持续到早餐结束，伦子阿姨让众人全部留下开家庭会议。当然，忍足彦楠已经自我空气化晾到一边了。
“今天来开第一场家庭会议。”伦子阿姨颇为严肃的望着我们，“因为家里现在多了两位成员，菜菜子和沫沫，所以家规我也重新修改了一遍，咳咳，总之就是讲究民主自由，你们先看看吧。”
大概是因为有外人在，伦子阿姨口头上只是含糊的一带而过，然后便发了传单一样的东西过来。上面整齐的列满了各类规则事项如下：
家庭成员：越前南次郎、竹内伦子、越前龙马、越前筱沫、越前菜菜子、卡鲁宾。
家规一：在家里不允许出现任何十八禁的书刊杂志。（针对色老头的）
家规二：要准时给卡鲁宾剪指甲。（龙马的义务）
家规三：下雨、下雪的时候严禁顶雨/雪出外晨练。（被管到了）
家规四：严禁光着脚板在球场上乱跑的人入屋。（刁难色老头的）
家规五：不准对家母的厨艺挑三拣四。（刚刚某老头子似乎还嫌弃过）
……
“有异议么？各位。”伦子阿姨笑眯眯的望着在座的四人，不知是怨念还是什么的压迫力随之大开。
“没。”龙马率先表态，里面没有规定不准喝芬达和不准带卡鲁宾睡觉。
“没意见。”菜菜子轻轻摇头，抱着刚泡好的乌龙茶浅酌一口，感慨自己婶婶的手艺中。
“支持。”扔出自己的立场，我直视斜对面坐着的某老头，盯住他视线不移。
“……怎么可以这样。”
“好！那么家规以全票支持通过成立！”忽略某只的强大怨念，伦子阿姨一扬眉毛：“违规者有相应处罚，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沫沫的上学问题。”
“抱歉，请允许我单独与越前先生谈一谈。”一见有空当，忍足彦楠便插话。
“哦，呃，好的。”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般，伦子阿姨多了几分惊惶。
而被点名上前的那只则是嘻哈形象依旧，伸手揽上伦子阿姨的肩肆无忌惮的凑近了脸：“放心，别瞎想太多了。”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妄图近身偷香的越前南次郎被自己夫人毫不留情的一抬手肘磕了下巴，晕乎乎的被推推眼镜笑得儒雅的伪绅士领了去。
“咳咳，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伦子阿姨捏捏自己红透了的脸蛋，清清嗓子故作镇定。
忍足彦楠跟色老头谈话，商量着把我又接回去么？这个身体的父亲又想要回他们的女儿么？不可能。我不是她，也不会接替她的任务。再者，他们要通过越前家这一关，会很难呢。
粗略的思忖片刻，我便静静的听着伦子阿姨的意见和菜菜子的辅助补充。她打算让菜菜子在近段时间内教我学会英文，不出意外的话等一个月后开学时期我也可以跟龙马一起去上学了。
“没异议。”简单的回复，平定了菜菜子的忐忑，说实话我并不讨厌这个女人。
当然，也不喜欢。
“呵呵，好啦，那么会议就结束了。”伦子阿姨的手越过龙马在我的头上揉了两下，然后又摸摸龙马的头，收回手，盯着门口微微出神。
她还是在担心忍足彦楠的来访意图。不知怎的，看着龙马因为自己妈妈的不平等待遇小小的鼓起腮帮子的幼稚反应，心里似乎有些雀跃。我在开心什么？
“越前筱沫，换你跟我聊聊咯。”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的忍足彦楠伸出一根食指，笑着往我眉心戳来，没来得及闪开，这个身体不愿意闪开。他的指尖冰凉，或许是有温度的但是却是给这个身体的。不露痕迹的偏开他的碰触，我起身，沉默着随他走出客厅。
拐弯的时候，色老头趁机冲我扮了个鬼脸。很丑。呐，是给我的。
所以作为回报，我很快的伸出脚绊了他一个跟斗，然后面色如常的绕开他。
“有事？”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我抬头望向忍足彦楠，并没有掩饰我的敌意。
“越前太太的声音很好听。”
对我的敌意视若无睹，他一开口却是转到了别的话题。
伦子阿姨的声音？视线微斜，绕过网球场看向外围的另样风景。在风中鼓动摇曳着的床单在吊线上摇摆不定，翻卷出的大波浪展现着风的形状。恍惚之间，似乎可以看见每天都会出现在那里的纤弱身影。
——“沫沫，该吃饭啦。”
每天晨跑回来，洗完澡窝在沙发上，她会伸手揉揉我的头，声音略带宠溺，与对待龙马无异。
——“沫沫，今天有进步哦，明天跟阿姨聊天的时候也要多说点话，话比龙马少不是件好事啊。”
几乎每天都会和龙马一起被她逮去喝下午茶，也基本上就她一个人在努力的找话题说话，忽然觉得，她的声音对我来说，已经很熟悉了，可以回忆起来，在耳边响起。
不讨厌，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沫沫呀，别总是在房里玩游戏机啦，我们一起出门买东西怎么样？”
看到我在房里呆着的时间超过一小时就妄图把我拉出门，那一次也没有如她的愿去购物，但是我的确也因此大大减少了跟龙马玩游戏机的时间。
很奇怪，当我看到她不小心落在餐桌上的《如何避免孩子出现抑郁症状》那本书的时候，心中只有无奈和对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回事的质疑，却没有直接产生杀人泄愤的冲动。按理来说，后者才像是我的正常反应吧。
“以前你曾经问过我，‘母亲的声音’是怎样的，那时我沉默了。”忍足彦楠眯起了眼，由镜片遮挡，我也只能捕捉到那一瞬的迷离恍神，“不过现在，我想我知道你要的答案了。”
他俯下身，伸出手想落至我的身上，却被我轻易躲过。然后他苦笑，随后又释然，双目定定的锁住了我：“越前太太的声音，就是‘母亲的声音’哦。”
母亲的，声音？
——“去练习，不杀掉这里所有的幻兽我会杀了你。”
——“呵呵，开玩笑的，妈咪怎么舍得杀了你呢？你是他唯一会感兴趣的小果实啊。”
——“杀了这一区所有的人吧，你会学会‘念’，然后你就有不受我管教的能力了哦。”
——“索，你看！我为你生了一个很优秀的女儿！！他可以成为能让你尽兴的小果实！索！我好爱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请你……”
母亲的声音。狂妄、疯癫、绝望。
她那双眼睛里根本没有我的半丝痕迹，她那冰冷的声音也是为了别人而出现温情。
她的声音怎么可能跟伦子阿姨一样呢？
嘁，我忘记了。
忍足彦楠根本就不认识那疯子，是弄错了呢。
他说的母亲……
我眯起了眼，莫名的回忆起了那则报道里面，为了保护孩子而死去的女人。
那是母亲……
牺牲什么的我不稀罕，如果那就是母亲，我宁可不要。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母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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