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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入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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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暖起来,护城河的河冰渐渐消融,只是天总雾蒙蒙不见太阳。
楼失雾穿书前是南方人,从未历经过这般凛冽寒冬。等东风吹开道上积雪,才露出她熟悉的春天的面目。
杨柳抽条,桃树开花。燕子在屋檐上衔泥做窝,连她住的偏院都有了些人气。
柳沧浪又给她写了信。
信里没说周水碧的事,也没提到如今变幻莫测的时局,只问她的身子好些没。还有一张用心标记的地图,从周府一路到南方。也不知他是如何避开周夫人眼线。
楼失雾小心地将地图在床底藏好。
“春杏?”
春杏趴在墙头:“小姐,你知道我看见二小姐和谁在一起么?”
“小姐你快过来!”
楼失雾踩在木梯上,就见周水碧站在假山后,和一个年轻男子说着话。说着说着她就笑了,露出天真稚气的笑容。
楼失雾才想到她也还是读大学的年纪。
“春天来了嘛。”春杏在她耳边咯咯笑,“二小姐肯定不会喜欢太子殿下。”
楼失雾问她:“为什么?”
“太子殿下的手段太吓人了。”春杏说,“南疆反叛,白陵水患……难倒朝中多少人,他一接手就迎刃而解。”
楼失雾点了点头:“那是挺聪明的。”
虽然也可能是男主光环在作祟。
“小红去年出门采买,就碰到有人行刺。刺客被侍卫一剑刺死,血就溅在他脸上,可太子殿下就像没事人似的。”
楼失雾听着听着有些走神。
春杏口中的柳沧浪同她见过的柳沧浪不太一样。
那个容易脸红,稍微逗一逗就喘不过气的太子殿下和春杏口中的不一样,和小说里写的也不一样。都不让人生厌。
“二小姐心思缜密,若碰上太子殿下就会很累了。要像状元郎那样的书呆子才好,能逗得她乐。”春杏说着说着有些面红,“过日子又不是下棋,总是猜忌会累的。”
“小姐,你呢?”
若没这次穿书,楼失雾大概会按部就班地找工作。也许和某个志趣相投的同事结婚。家里的事不用她操心,凭她的能力也不难找到好工作。不谈恋爱也可以,慢慢赚钱,给爸爸买一辆拉风的新车,和妈妈去阿尔卑斯山滑雪。
可在属于周水碧的童话里,楼失雾没有被爱的权利。
“谈得来就好。”楼失雾说,“春杏,下午得出去一趟。”
带着重新攒下的小玩意儿,先去当铺换银子。春杏跟着她,周夫人总不会疑心她要跑。
周夫人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没那么多精力来盯着她。系统休眠李阳去南方找茶商…总算让她能喘过口气。
“是该出去走走了。”春杏从梯子上下来,“整日闷在屋子里,人会闷出病来。”
“你去和二小姐说,别让人撞见她和人幽会。”
*
系统陷入了休眠。
楼失雾猜测是两次改变剧情的缘故。原来系统的权限也是受限的。
她以为睡不着是系统的缘故,可系统不在,她还是天要亮时才堪堪睡着。没睡一会儿就醒了。
折腾了许久才出门,打算给春杏买点什么,再给柳沧浪买点东西。
毕竟楼失雾只有两个朋友。剩下的一件大事是去找周远。
早春的太阳并不刺眼,照着河面如一层浮动的碎金,小贩在桥头卖花。天南海北的人在这儿卖着各式各样新奇玩意儿。
连她也觉得新奇。
前朝宠妃的玉杯,只在这个时节有卖的红果子,戴了能延年益寿的银镯。
“春杏,你说送人什么好?”她在摊前停下。
春杏在看簪子,没听见她说什么。她给春杏一包碎银子,春杏感动得要哭出来。楼她想春杏这个年纪,也应当是被宠着爱着的。
小贩道:“要看送什么人了。送长辈的,这绣了平安的香囊就好,里面装的都是名贵药草……”
“送和我年纪相仿的。”楼失雾说。
“这簪子就不错。”小贩熟络道,“碎石岭上的木头,自己就有香味。姑娘们都喜欢,也不贵。”
“给男子的。”她看了看簪子。
小贩笑意更甚:“我懂我懂。”
他拾起把匕首:“这匕首呢?倒不是削铁如泥的玄乎物件,也还够锋利的。”
楼失雾接过那把嵌着绿松石的匕首。匕首很沉,套子上雕了一只在飞的大鸟。
她算了算自己身上的银子,一时犯了难。
除去给春杏的银子、积攒下来逃跑用的银子,还要去找周远。她也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醒来,在这之前她想给周远还清赌债。
她没太多能为原主做的。周远是原主很重要的哥哥。
“多少银子?”她问。
“你拿去吧。”小贩用布擦了擦,递给她 ,“我女儿若是还在,也像你这般年纪…”
“前年冬天下大雪,她出来找我,淋了雪,病着病着……”
小贩抹了把脸,又勉强笑起来:“小姑娘,你拿着。“
楼失雾收下了。
“或许她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说,“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那个香囊,我买下。”楼失雾是打算买下来给周远的。
周远的眼里总是缠满红血丝。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金子来:“买给我的哥哥。他以前是个很好的小伙子。”
小贩以为周远也不在了:“他也……”
楼失雾已经起身走了。
周远这样和死了区别也不大。
只要剧情的作用还在,他就永远不可能变回去。就算剧情结束了也不可能。五石散对身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小姐,我们之后去哪啊?” 春杏赶上她,“小姐看我买的!”
她献宝似的将那根桃木簪子放到楼失雾手中:“好漂亮一朵桃花呢。是不是很适合小姐?”
“怎么给我花钱?让我看看你的战利品。”
“我买了可多东西了。”春杏的布口袋塞得满满当当,“小姐是头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呀。我娘亲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小姐会给我买好东西,会惦记我有没有受欺负。”
春天的风吹在脸上,已不像是刀子割过的感觉。
“我要一直一直跟着小姐。”
楼失雾和她并排走着:“好啦好啦,再说下去有人又要掉金豆豆了。”
“一会儿你到门外等我。”她说,“要去的地方鱼龙混杂。”
“哪儿啊?”
赌坊就在这片集市的中心,门前摆了两只气派的石头貔貅。
“小姐……赌坊?”
楼失雾一脚踏进去,便能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找周远。”她说。
听到她找周远,就有人来接引她:“找周公子的?”
“贵客贵客。”小厮忙引着她上二楼,“周公子这会儿正在呢。”
“您这通身的气派,和其他来找周公子的女人都不一样。”
楼失雾打断他:“我是他亲妹妹。一个妈生的。”
小厮推开门,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满脸堆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里边请。”
下面的人摇骰子,大声得叫嚷。或是争得死去活来。还有人在打架。
她先看见的是满地的衣裳,再才是躺在床上的周远。
他像是没发觉到楼失雾,只是盲目地看着空中。半晌,他尖叫了几声,又神经质地笑起来。
“哥哥。”
周远睁大了眼,看着半空。
“哥哥。”楼失雾又喊他。
周远浑浊的眼球才慢慢转向她。
“你来做什么?”他的嗓子里卡着口痰,“你是不是也要笑话我?还是又要假惺惺说什么?”
小厮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您二位慢慢叙旧,我就先下去了。”
“周远欠了你们多少钱?”她问小厮。
周远才坐起了身:“楼失雾你他妈别多管闲事!”
“去年就欠着了八十两,加上今年的,往年的老板说不算了,总过一百二十两。“
“闭嘴!滚出去!”他抄起桌子上的瓷碗就要摔。
小厮哪敢再留,慌忙跑走了。
静下来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楼失雾。周远大口地喘气。
“ 我身上没这么多银子。”她把带来的物件一一在床榻上铺开了。
之前攒下的被周夫人收走了,这些东西值不了一百二十两。还有变现的。
“你疯了?”
楼失雾低着头又数了一回:“还差几十两。”
“哥哥,把赌债还清,跟我回去。别再这样了,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母亲倘若泉下有知,会有多难受?”
“犯不着用她来压我。”周远额角的青筋直跳。
“钱不够。周存不会给我,我去问周夫人要。”楼失雾心平气和地说,“她把我许给李阳,李家给的那笔钱我一分没拿到。”
“你他妈真要往李家那个火坑里跳啊?”周远抓着她肩膀。
“哥哥,把赌债还了我们就回去吧。”楼失雾看着他眼睛,“我给你买了香囊。”
“没多少时间了。”她轻声说。
剧情就快要结束,就在半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