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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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说话。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的动静都很明显。
沉默的中途，两人听见了楼上某个大门被打开。老旧的防盗大铁门在打开的瞬间，经过摩擦出来的声响在这样安静的雨夜无法忽略，显得格外漫长。
钥匙在空中碰撞，大门关上，楼梯上传来咳嗽声响，紧接着就是下楼的脚步声。
很慢。
几乎不用回头去看，就能断定应该是个老年人。
周林芙和宋嘉实两人站在三楼的楼梯口，视线只能触及四楼转弯处，但听见动静的情况下，她还是下意识地朝后面看去。
好奇使然。
拐杖落下的“咚咚”声和行走的步伐声交替落在楼梯上，第十下，来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里。
“江爷爷？”宋嘉实有些惊讶，率先出声道，“你这个时间出来……”
还没等他说完，周林芙的手电筒已经转了个方向，将江爷爷整个人都罩在了灯光下。
一览无余。
江爷爷头发花白，右手杵着拐杖，下楼的姿势有些颤颤巍巍，他循着光亮处看过来，不确定地喊道：“小宋？”
两人都看见江爷爷右腿明显的颤抖，微小的拐杖已经不能再支撑他走下去。
宋嘉实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搀扶住他，有些担心地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江爷爷估计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见他旁边还有个女同学，连忙挥挥手道，“你们年轻人聊你们的，我下个楼，有点事。”
宋嘉实也住在四楼，跟隔壁的江爷爷刚好是对门。最开始只是偶尔碰见，打个招呼，但自从江爷爷夫妇知道宋嘉实一个人住，还在读高中，就会时不时就会喊他去一起吃饭。
一来二去，江爷爷他们甚至都把宋嘉实当作自己的孙子看待。
自然的，宋嘉实也知道，平时江爷爷身体硬朗，是不怎么杵拐杖的，怎么会在今天这样的雨夜，杵着拐杖出门？
看着江爷爷明显的不对劲，宋嘉实第一反应就是江爷爷可能不小心摔着了。他没被三言两语打发，反而更加坚持自己的想法，宋嘉实维持着搀扶的动作：“现在下雨 ，道路也滑，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江爷爷像是铁定了心不让宋嘉实扶着，杵着拐杖便往楼下走，像是要执意摆脱他似的，走路的动作愈发变快，以此来证明自己毫发无伤。
然而没想到，越走越快，颤抖的动作也变得越是厉害。
宋嘉实已经扶不住他，只能跟到后面虚扶着，害怕他摔倒。
周林芙也跟了上去。
唯一的手电筒被她拿着，她得负责照明指路。
手电筒随着动作，大幅度的摆动，片刻后，光线落在江爷爷的膝盖处，周林芙惊呼：“宋嘉实，这是血？”
宋嘉实闻言看去。
这下再看，还能不明白吗？
他大步上前，将下到二楼的江爷爷拦了下来。宋嘉实随即蹲了下来：“江爷爷，我背你。”
说完这句话，宋嘉实直接将江爷爷背了起来，没准备再听他的下一句。临走前，他想起什么，把钥匙递给了周林芙：“周林芙，能麻烦你去我家里，帮我那两把雨伞吗？就在大门旁边的第二个抽屉里，还有冰块，就在冰箱下面第一层，有塑料袋装好的，你拿一袋。”
周林芙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接过宋嘉实的钥匙：“好，你去楼下等我。”
话落，她把手电筒硬塞到宋嘉实的左手里面。
宋嘉实怔了怔。
他本来想说，让她把手电筒拿着，看得见也方便行动，但回头一看，周林芙都已经走到拐弯处，只能作罢。
宋嘉实背着江爷爷慢慢朝楼下走，说道：“江爷爷，我们直接去医院，对了，奶奶没在家吗？”
“她跟着夕阳团，出去爬山了。”江爷爷趴在他背上，乐观一笑：“哎呀，根本没什么大事，就是看着吓人，等会儿去旁边诊所朱医生那儿看看就行。”
“不行。”宋嘉实严肃地拒绝，“朱医生是内科医生！”
“啊？”江爷爷不大理解这内科外科的区别，医生嘛，不就是什么病都要治疗吗？
街坊邻居，平时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去朱医生那边拿药的。
“好吧，”宋嘉实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朱医生没办法看骨折这方面的问题，还得反复折腾。骨折是不能随意搬动的，我们尽快去医院里看看，到时候该复位就复位，该包扎就包扎……”
还没说完，宋嘉实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处聚集着一股浓稠的液体，不用回头看，就能知道大概是什么。
这时候，周林芙从楼上跑了下来，她有些气喘吁吁，甚至说得上狼狈，额发混合着闷热的汗水贴在脸颊上方。
夏天就是这些不好。
“伞和冰块，我都拿到了。”说完，周林芙把最大的那把伞打开，举在三人的上方，有些拥挤，但也只能这样。
宋嘉实侧头看她：“你把自己和江爷爷遮住就好，不用管我。”
要打车只能走到小区门外，还是有段距离，路上也没什么遮蔽物，要是淋一段时间，难免回去不会生病感冒。
周林芙笑道：“嗯，我知道。”
说完，雨伞却又往江爷爷和宋嘉实那边倾斜了半截。
这下，她算是半个肩膀都淋在了外面。
没办法，宋嘉实只能加快步伐。
上了出租车，周林芙坐在前面，宋嘉实和江爷爷坐在后排。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袋有了用处。
除却膝盖处有些骨折的迹象，江爷爷的脚踝也肿了起来。这种情况，只能先冰敷。宋嘉实帮忙按压着，江爷爷却颇有闲心地一会儿看看前排的小姑娘，一会儿又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宋嘉实。
一个没忍住，他问了出来：“小宋，你这是交女朋友啦？”
“……”
周林芙默默回头，直视前方，和出租车司机的专注程度不相上下。
宋嘉实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说到底，他根本不知道周林芙对自己的态度，忽冷忽热，忽远忽近。
但如果把希望说灭，他又害怕会抹杀两人最后一丝可能。
江爷爷见他们这样，只觉得是小年轻人害羞，更是侃侃而谈：“我不反对早恋，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陈奶奶当年也是早恋嘛，那时候我读书死笨，本来想着换条路走，去参军的，谁不想着精忠报国？但我娘一听说，参军这危险系数高，非得让我在家里把书念完再做打算。”
“哈哈哈哈，”江爷爷想到这儿，顿住笑了会儿，“结果一把书念完，就跟你陈奶奶结婚了，一晃眼，几十年就过了。”
宋嘉实平时也领略了江爷爷这性格，就是豁达乐观，还格外八卦。但现在周林芙也还在，江爷爷就差把“支持早恋”这四个大字打到脑门上，也全然不顾自己还有伤在身。
出租车刚巧停了下来，有个90秒的红灯。
司机也闲了下来，刚刚听了一路，这时候终于找到时间，可以发表下自己的意见。他开口道：“老人家，现在的孩子跟我们那个时候还是不同咯，他们现在的思想比我们先进，而且学生嘛，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恋爱到底还是会影响到成绩的。就说我那儿子，天天不省心，本来学习成绩就上不去，马上就要升高中，还惹是生非的，如果再要是敢早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大概是越说越代入场景，司机甚至给了周林芙一种错觉。
要是司机的儿子现在就在现场，说不定都得莫名其妙挨两拳头。
“这我还是放心的，”江爷爷说到成绩，反倒更骄傲，胡须都要翘起来似的，“上次我还听隔壁那栋楼的小钱说，小宋在学校不是考了年级第一来着？”
年、级、第、一。
“没有，我那就是侥幸……”
司机也听到年级第一这几个字，他从后视镜里瞧了瞧宋嘉实的模样，确实像个端正的好学生，还谦虚。他继而又暗自神伤地联想到自己的孩子，没再说话。
年级第一的早恋，跟他有个毛线的关系？！
江爷爷继续说：“不过你们学校整体水平就好，尖子生学校，前面那丫头肯定也学习很好，是吧？”
到底还是不想两个小年轻害羞，他也没再打趣恋爱的事情。
宋嘉实听江爷爷提到周林芙，点头：“是的，她这次考了全年级第一。”
语气里还有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骄傲。
没想到是这结局，江爷爷一哽，转而一笑：“你们呀，哈哈哈，那我就放心了，都考上好大学，未来是很光明的！”
司机：……
总觉得，司机叔叔的儿子，回去要被念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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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医院，大门侧边就是急诊通道。
大雨还没有停下来，就算距离很近，但周林芙还是把伞打开，护着江爷爷进了急诊大门。
现在值班的医生就两个，也没有其他的病人，还算清闲，江爷爷进去也根本没等待。
先安排去拍片，在等待结果的间隙，护士又让江爷爷先去急诊室的床上躺着休息。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忙完了这些，宋嘉实和周林芙终于得空，能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休息会儿。
周林芙也终于有机会说话：“你和这个爷爷很熟？”
“在这里住了将近两年，他们很照顾我。”
周林芙迅速地捕捉到“他们”。她本来就觉得老年人摔倒骨折后还要一个人去看病，就很奇怪。
“还有谁？”
“陈奶奶，”宋嘉实也忍不住笑，“说是跟夕阳团一起去爬山，估计这次回来，看见江爷爷，又要念叨。”
不用他再说，周林芙也知道，两个老年人的感情很好。
这时候，医生招呼宋嘉实进诊室。周林芙没再跟进去，就安静地坐在长椅边上。
护士站那边有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
她忍不住想，如果在家，她肯定不可能十一点的时候出现在医院，还是这样的一个雨夜。所以今天的这场经历，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
不被束缚的，自由。
她向来是一个喜欢走直线的人，却也在某一天，走到一条分叉路上。
诊室里面，医生看完片子，简单交代：“不算严重，老年人本来骨头就比年轻人脆弱，磕着碰着也更容易受伤。等会儿去包扎，明天再观察一下就能出院，不过回到家也最好是静养。”
也在此时。
一个阿姨走到了周林芙面前，挥舞着自己纸单，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周林芙有些愣住，疑问道：“阿姨，是有什么事吗？”
回应她的，依然是比划的手势。
周林芙往护士站看去，她们都在忙其他的事情，根本没停下的迹象。
没办法，只能自己上。
周林芙耐下性子，指了指阿姨的单子：“阿姨，你是要去缴费，还是要去取药？”
阿姨也顺势把单子递给了周林芙。
是问诊单和缴费单。
应该，是去缴费吧？
周林芙也有些手足无措，她也不知道这医院的缴费处在哪里，按理来说，应该可以电子缴费的。
整个急诊室灯火通明，但大家都很忙，现下能够静下心帮助这个阿姨的，好似只有自己。她还在四处张望，希望现在能出来个医生或者护士引导下。
却一下子和刚从诊室出来的宋嘉实对上视线。
宋嘉实拿着单子，走了过来：“怎么？”
就像是在无助的荒漠里忽然看见了抱着一桶矿泉水的另一人，总之周林芙看见他，忍不住靠近些：“这个阿姨不会说话，但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要去缴费，怎么办？”
虽然她知道现实中有很多需要帮助的聋哑人，但这却是她第一次正面碰见。
说得上是手足无措，想帮忙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好吧。”宋嘉实把几张单子递给周林芙，“那你帮我拿一会儿。”
紧接着，他回头，跟阿姨交流了起来。
周林芙站在宋嘉实后面，只能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和不停变动的手势。
一瞬间，她的心脏好像再次被击中，有些热泪盈眶，很奇妙。
她从小就以为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在某个领域，闪闪发光的人。
比如，一年级的时候，同个小区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小男生。
又或者，在某次比赛上，画出很优秀的画作的奖杯得主。
但好像总差些什么。
然而在这个夏夜雨天，急诊科里的忙铃此起彼伏，混乱的步伐和无数的哭闹混在一起，将整个世界变得喧闹不堪的时候。
她清晰的感觉到。
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喜欢的人，是一个很好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4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