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佛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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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商无尘不在屋里，我坐起身，“哗啦”有个东西从被子里掉出，捡起来一看，是个羊皮水袋，里面的水到现在还是温的。我盯着水袋出神，难道昨天晚上我不是在做梦？那个人说“你真的考虑好了”，考虑好什么？
洗漱完溜达到楼下，金揣玉正大包小包地往我的马车里搬东西，商无尘则坐在饭厅靠窗的位置喝茶，看到我下来，笑着伸手，“念念想吃什么？”
我愣了一下才说：“除了包子什么都行。”
金揣玉手里还抱着一个食盒，听我这么说就开始没品地狂笑。我瞪了他一眼，转身问商无尘：“他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金揣玉一张俊脸皱在一起，果然有点像捏了摺的包子，“我说苏大小姐，我这边做牛做马地给你打点吃食用度，你这么说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我走过去揭开盖子一看，果然是装得满满的一盒糕点，细数下来都是我爱吃的东西，疑神疑鬼地挑起眉毛，“黄鼠狼才不会无缘无故给鸡拜年。说吧，你想从我这儿捞到什么好处？”
金揣玉愁眉苦脸，一副你身上有什么便宜可以给我占得表情，然后看看商无尘，“苏姑娘放心，公子已经把帐结清楚了。”
商无尘把帐都结清楚了？他哪里来的钱？一共就五千两银子都跟我怀里揣着呢。我说：“他用什么结的？”这话即是问金揣玉的，也是问商无尘的。
金揣玉磕磕巴巴：“是用…这个……”
商无尘打断他：“我给了他世上最有效的迷香，以后做黑店生意会容易许多。”
金揣玉的嘴角抽搐一下，我没料到他竟然真的打算开家“龙门”客栈，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看到他下巴掉在地上的表情，这才满意地拉着商无尘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悦来客栈一路向北继续奔着赤水郡去，商无尘把食盒里的点心挑出几块给我当早餐，然后又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
我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几口喝干净，又眉开眼笑地捻起块桂花糕放在嘴里，甜丝丝的桂花融合着奶香，让我不得不承认金揣玉在挑厨子这方面还是挺有品位的。
商无尘把杯子里重新斜满水，抬眼问我：“念念刚才跟金揣玉说了什么？”
我乐得眼睛眯在一起：“我跟他说，以他的长相，若装扮成女人，那风骚劲儿一定比世上最有效的迷药还要管用。”
商无尘听后愣了愣，然后呵呵笑出声来，他笑的时候有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辉从眼底溢出，整个车厢里一下子就变得温暖起来。
小马在前面撒开花儿的跑，马车一路飞驰，商无尘还是坐在一旁看书，那本兵法估计是已经给他看完了，现在手里又换了本医书，好像是关于血液的，里面密密麻麻的古医术语我看不大懂，唯一没变的就是跟辞海一样的厚度。
我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毯子里看窗外风景，偶尔翻翻金揣玉给我准备的话本，再无聊了就拖着商无尘陪我下五子棋。下了两盘，往往都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商无尘就说念念你输了，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索性耍赖掀了棋盘，悻悻地爬回角落继续发呆。
再往前走就进了山，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黑之前能不能碰上驿站都说不定。
到了晚上七八点，我都已经放弃寻找客栈的念头，直接打算跟车里凑合着睡了，商无尘突然掀开窗帘指着前面说：“念念你看，有人家。”
我猫腰伸长脖子一看，还真是，不远的地方有座四方大院，说是院子，看上去又有点像寺庙，因为院墙里面有座高高的钟楼，这么不伦不类的建筑看上去还挺顺眼。
下了车，和商无尘一起去敲人家大门，刚扣了两声，黑漆漆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缝，里面钻出个扎着羊角辫的圆脑袋。
我连忙说：“你好…那个…我们是……”
羊角辫打断我的话：“赶路的想借宿一宿对吧？进来吧。”说完脑袋往里一缩，门敞开大半。
我没料想羊角辫如此痛快，大半夜的，两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就这么请进屋里，真不知该感叹这里民风淳朴还是怪她年纪太小没心没肺。
进了院子，打听后才知道，这座宅院的主人是位姓孟的老太太，今年八十多岁，终身未嫁，因为从小痴迷佛学，老了后便归隐深山潜心修佛。而给我们开门的羊角辫名唤阿生，是几年前孟老太太在外面捡的孤儿。
阿生领着我们一路来到院子后面，指着一间屋子有些抱歉地说家里只有这么一间空房，所以还要委屈我和商无尘挤一挤睡。
我心里是不大介意，反正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到现在都平平安安的没出什么问题。更何况荒山野岭的条件有限，能不睡马车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不过话说我虽这么想，不知道商无尘他是什么意思？刚要回头问他意见，却见商无尘已经走进屋子，正在跟阿生道谢呢。
这应该代表他也不介意吧？阿生走后，我和商无尘把车上的行李卸下来，又给小马找了个好地方，这才双双去大厅用饭。
大厅里，阿生准备了满满一桌饭菜，丰盛得让我都不好意思，毕竟这不是客栈，没道理占了人家房子还要人给做饭的。阿生说晚上已经吃过就不陪我们一个人先走了。
虽然一天下来吃了不少零食，但正餐不吃总觉得少点什么，于是阿生一走我便形象全无地坐在桌旁大吃大喝起来。孟老太太是信佛之人，她招待的膳食自然都是素菜，不过那些用豆腐和三菇六耳烹制出的菜肴吃起来从质感到味道都和肉类非常接近，连我这个无肉不欢的人都吃得十分尽兴。
吃完饭，阿生提了灯笼过来请我们去祠堂，说是孟老太太召见。我吃了人家一桌子菜，本来也要当面道谢，便和商无尘一起跟着阿生去。七拐八拐绕过一小片竹林和钟楼，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祠堂前，踏着青灰色的阶梯拾阶而上，祠堂里面供着一樽铜佛，佛前一个灰衣老妇正背对着我们诵经，听到我们的脚步也不停顿。
老妇身后还并排放置两个蒲团，我一头雾水地回头，这才发现阿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再抬眼看商无尘，他仰面注视佛像，面色严肃庄重，然后几步走到其中一个蒲团前轻轻跪下。
我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也跟着一起在他身边跪下。前面孟老太太手里捻一串佛珠，嘴里不停反复咏诵：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
我对佛学毫无研究，老太太诵的什么经，我半个字都听不懂，可奇怪的是，在这一片靡靡之音中，我眼前竟然浮现出大簇大簇的曼珠沙华，那些花殷红如血，在忘川河畔妖娆绽放，花海尽头，一个模糊的身影向我伸手，他说，念念，我等你好久了。
胸口好像给人生生撕扯开，心被掏走，留下一具空洞的身子。眼泪止不住要溢出，突然手心里一暖，神志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袖子下面，商无尘的手指穿过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
我侧头回望他，商无尘的脸色也不大好，不过黑玉色的眼眸却比铺满宝石的落星河还要美丽。他握紧我的手，我仿佛就有了力量，觉得什么都不算可怕。仰头看殿上的佛像，突然想到席慕容的诗：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他的结，他的咒，更是他唯一的归宿。
我一阵恍惚，谁是谁的结，谁的咒，谁又会是谁唯一的归宿？我和商无尘算不算是有缘，我们之中又是谁在佛前求了千百年，只为有一天能换对方一个擦身而过？
又跟蒲团上跪了很久，老太太终于放下手中的佛珠，转身看我们。
我给她这么一看，突然心里很紧张，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要把手抽回来，可是商无尘却收了收手指，把我攥得更紧了。
孟老太太也低下头，看见我们十指相扣的双手，不但没有面露厌恶，反而笑了。她问商无尘：“刚才我诵的经文，你能悟出多少？”
商无尘说：“有生有死，谓之此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谓之彼岸。”
老太太问：“我若能渡你去彼岸，你可愿意？”
商无尘看了看我，“在下心有牵念。”
老太太也看看我，叹了口气：“缘生缘灭，你要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佛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