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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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紧急通知是在零点之后。
路见洲匆匆披好外衣，在临走时回头看着边忱。对方正在软榻上压着个抱枕犯迷糊，抬眼问他说：“这个时候突然要去工作吗？”
路见洲言简意赅，道：“是，有几份报告需要我去忙。”其实不止这些，但没必要都告诉他。
边忱打了个哈欠倒回去，想想后又说：“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嗯，你睡吧。”路见洲轻声地应，关紧门后才移开视线。
室内又安静了。
但边忱却一下子就清醒了，之前积攒下的那点困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说不上现在这是什么感觉。
果然没能在软榻上苟多几分钟，边忱就弹了起来，他有些发懵地打量下四周，后拿出手机寻思着先玩两局游戏。
不想运气和手感都极其不好，接二连三下来输了一场又一场，他本想要退出，却不知怎么地就又点了匹配开局，就跟不受他控制的般。
所幸虚拟中付出的代价还算轻。
直到后面不知道过了多久，边忱的视线都有些不清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手机这会儿没电了，而他的手居然有些轻微发颤，脖颈也有点酸。
真挺无趣，但哪有等人的时间不无趣的？
路见洲不在。
房里没有开灯，原本就只有手机屏幕发着的光，而现在一点点地暗下去了。边忱放下手机，起身去落地窗前站了一阵，同路见洲先前那样。
对比白天，凌晨时分的城才更像是本貌。
当赖以装点的外物失去，大道才是苦行旅客。在这并不算高的楼层上，俯视可见酒店前方区域，依旧是人来人往，各样的身影在灯光下像是随流而出的蝼蚁，而或许只有疯狂的啃嗫才是针对黎明的酝酿。
跟残缺的书页一样，令人躁厌。
边忱的呼吸有些加快，他稍微平复了一下，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水龙头被开启，流出来的水似乎有着股腥锈味，但理应是不会的。周围连个瓷砖都是高大上的，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感官也许不可信。
冰凉的感觉从手背渐渐蔓延，水流形成的小小漩涡就能带来压抑，在被卷噬吞没的瞬间更是如此。从未愈合过的伤口似乎一直在流血，不论是幻觉还是噩梦，都在见缝插针地提醒他一点。
腕伤不寻常，边忱其实知道的，精神状况不对，他也知道。
慢性的病症明明有迹可循，却又不知从何而起，也就跟这水里的腥锈味一样，忽视若无。
镜面很清，所映却是虚的，甚至都用不着被轻轻一碰，就会轻易瓦解。
边忱的视线透过这里只能看到六年前，又或者是被美化过后的现今。可在这瞬间，他却莫名地有些急于要看清自己六年后的模样。
而路见洲不在，在不在都好。
只要不是“不再”。
门铃有些突兀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边忱从洗手间走出的时候，他似乎还能感觉到渗水的声音挥之不去，用在表面遮盖的烟霰被带进了下水道。
有些出乎意料。
是服务员给他送来了东西，一大盒包装精致的进口巧克力，表面四周围着绚烂的纸花。
边忱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订婚宴伴手礼肯定都出自同一手笔，他道谢接过。
那位服务员带着得体的微笑道：“请问边先生还需要点饮料吗？这就可以为您安排。”
边忱没什么兴趣，草草应付完就想要关门，却见在服务员刚走不久，外面走廊再次有人走过，他认出了这位长相周正的万姓总裁。
对方微怔停步，道：“你好，聊聊？”
边忱没有拒绝。
来的还是那处露台，只是这时人更加少。
边忱其实没多少和他聊天的兴致，不过是想分散下注意力，换个环境随便找点什么定定神。
桌面放着烟，边忱始终没有碰。
但他又想起服务员的那句“要不要点饮料”，他感觉确实渴，却不想喝。
万总说得不厌其烦，具体说什么就没人细究了。到后来，边忱听到他谈起岗位薪资问题，被问起时，毫不遮掩地答：“在职保安，月薪三千，不包产假和五险一金。”
万总被哽了一下，神情有点复杂。
边忱对此没在乎，只是有意无意地向他问起宴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万总干脆把一位负责人叫来。
杂七杂八的琐碎不值得上心。
只是他总有些异感。
伴手礼是特意大量定制的，贵糖很多，却没有尽是进口巧克力，送给客人也不会选在深夜。而那位服务员的表现和话语都有些不对劲。
此后又得知翟秋生和他那群同事都因公而走得干脆，字眼寥寥，“码头”、“私货”。
边忱再也坐不住。
他知道翟秋生所在的部门跟徐竞有出入，那是负责禁毒的，若是紧张行动起来，面对的就必定不是小事。
也难怪这场订婚宴被旁晾了。
近岛的海滨城市，轮船来来往往，不乏有人利用特殊条件下的离岛优惠政策进行奢侈品走私，也难保不会有些恶徒犯事，借此作为某种违法物倒运贩卖的捷径。
这些跟他这个局外人又没什么关系，之前翟秋生也刻意强调了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边忱巴不得隔得远远的。
一丁点牵扯都没有。
在离开露台的时候，他还是对万总说了一句，“你要是对秋源不好，翟秋生会把你的头给摔爆。”
是“翟秋生”，不是他，但其实也是他。
*
日月会牵引潮汐。
卡在一个节点，呼唤就会通过难理难断的联系，提示着把活生生的人凝成木偶。
被靠近的大道多出了苦行旅客。
边忱自己开车出去，还是黄毛借给他的那辆。他没有看时间，却丝毫不想撞破天明。
去的第一个地方是网吧。
通宵营业，灯火通明。可边忱下了车座，迟迟没有能做到迈步进去。
真是可笑，他从来不是程序员，不认识什么黑客，更没有对任何代码有过研究。
可偏偏在他方才拿起服务员送来的那盒巧克力观察时，花在一瞬枯萎，一张剥落的纸记着模糊的时间样式。
这让他想起了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上，高高的银幕会在特定的时间点亮起。在出酒店之前，他瞥到了上面出现的代码稍纵即逝，就像是不足挂齿的小错误。
这是一种团伙联系暗号。
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在那一眼就将之记住。可有的人不用记，而是原本就一直没忘。
边忱或许是忘过的，是在那瞬间之前。
去的第二个地方是社区广场。
边忱站定看了很久。
讲座早已经落幕，人走场空。
而挂起的标语还在原处格外醒目，“扫除毒害，利国利民”、“深入创建无毒环境，促进精神文明建设”。
在鲜艳装饰下的巧克力沫如同罂粟，散发的味道浓得能令人发昏，也令他几乎难以抗拒。
疯狂的啃嗫是针对黎明的酝酿，却率先将他这个细小的蝼蚁淹没。
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派出所。
或许还是迟了，他觉得自己该早些的。关于个人的档案记录，丢失的年月，还有所谓的实情……
许久过后，进出更替。
道尽或也无人，而熟悉的车横在边忱的面前，他还记得跟路见洲说的那句“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可却是他又令对方操心了。
见到的不仅仅有路见洲，还有徐竞，他们看起来都很不好。若不是徐竞联系了所里的熟人，真没那么容易找到人。
公事还没处理完，自己人却率先就在酒店失踪了，没点信息没点交待还整着些不好的，这臭屁毛病怕不是被惯出来的！
焦躁之下，徐竞一开口就想骂娘，于是这一路寻来都憋着火，本寻思着见到边忱同他干一架，却没有想到会是看到边忱的这么一副神情。
路见洲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先过去要带边忱走。
边忱却没肯，二话不说甩开了对方。
冷漠得像对待陌生人，甚至都没多看路见洲一眼。他好像并不是漫无目的，而是执拗地往着一个陌生的方向而去，意图回到原本的地方去。
徐竞挡了边忱的道，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软硬兼施地骂道：“遇到鬼遮眼连人都不认了？我看你是缺点狗血倒倒，大半夜的抽什么风！留点明天再抽行不行？你不想睡了以为哥几个也不想了呀，赶紧的别搁这晃悠影响市容市貌，上车跟路嫂回去，人家爱你疼你不跟你计较……”
边忱这才看向路见洲，却迟迟没吭声。
路见洲靠近边忱，在对方没做抗拒的情况下轻轻握着他的手，垂眸帮他把上面沾到的沙土拨去。
他想带他回家，不再是晃悠流浪。
徐竞又开口接着劝，心想只要磨到对方耳朵疼就总没理由不听，他却没想会听到边忱后来哑声说出的那几句话，让他心头如同被重重撞过。
“我是从强戒所里出来的，对不对？”
“怎么都没人告诉我，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遥远得似是耗尽了力气，依靠着的支点也迅速随之土崩瓦解。
“路见洲，你图我这个烂人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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