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无眠》明灵不顾

21、第二十一章

　　订婚宴那天来了很多熟面孔。
　　身为主角之一的男方显然出手阔绰，预订的是高档酒店，各项配置规格也是顶尖，丝毫挑不出错漏的地方。
　　人们谈论的内容也差不多。
　　就比如那位准新郎的家世背景、是什么万氏集团总裁又拿过多高学历……简而言之，即被夸和秋源如何登对。

　　进口的喜糖随处可见，各种一看就奢侈的糕点或者其他东西都显得吸引人。
　　边忱这会儿却连碰都没碰。

　　身边的人个个都着正装出席，他也不例外。说起来这还是路见洲亲自给他挑的，在临出门时，对方看见他的衣领没整理好，忍不住就动手帮他上下仔细收拾一通。

　　尽管如此，路见洲的表情还是没有多少松动。确确实实是还在跟边忱生气，可又不是就不管他了，日常该有的关注一点没少，连这次订婚宴的送礼，也都是路见洲以他们两人的名义合着给备的。
　　他们是一起进的酒店。

　　但是现在，边忱没有看到路见洲的身影，似乎是在刚刚，以前同乡的那些朋友还有在警校结识的老同学一窝蜂涌上来，吵吵闹闹地就把他给扯走了。

　　再后来，这一桌的人连同翟秋生在内，几乎都把他的注意力给占满了。
　　都好几年没见面了，难得在这时候凑一块，自然聊得热络些。而后来，那对新人也抽空过来和他们见礼，更引热闹。

　　边忱后知后觉地发现路见洲不在他的身边，而导致了现场有一段对话没听进去。
　　等他再把注意力放回来时，就见全桌的人都在盯着他和翟秋生，紧接着就响起一阵起哄。

　　“还有谁没看今年的WWE(狂野角斗士)？喂，忱哥，你再把你当年喊的那句话重复一遍！”

　　边忱吊儿郎当地道：“我嗓好气多，天天用喊，你问哪句？”

　　“就是在下圩塘边百香果园里面，阿润还专程跑到摊老板那去帮你拿喇叭了，要我们人人都耳听为证！”

　　“是这句吗？”边忱想了一下，看着对面的翟秋生，似笑非笑，说：“摘什么黄金果，翟大少爷的目标是摘得明年的金腰带！”

　　一阵哄笑传出。
　　边忱补刀说：“可我见着这环腰的还是皮带吧，用水牛皮制的还是百香果皮？”

　　又是一阵哄笑，翟秋生被旁边的人推了几下，尽管如此，他脸上的神情还是挺淡定，表现得温雅有礼。
　　估计因为他是女主角的哥哥，沾着喜事心情要好些，且在这场合之下有着招待客人的责任，对旁人拿他取乐的容忍度也就更高些。

　　至少边忱是这么认为。
　　他一直都觉得翟秋生表面看着斯文，其实内里特狂野，至少比较于他是这样，毕竟，他可从来都没有过进摔跤场上角逐的想法。

　　没过多久，有人把话题抛给了女主角翟秋源。只见她带着浅笑，回答道：“我哥确实不会变身，也就注定无缘冠军金腰带。”

　　有人打着嘻哈，接话道：“照我看，圆圆这怕不是还在记仇吧！”

　　翟秋源淡笑不语，目光落到了边忱身上，神态和装扮衬得她越发明艳。

　　“我可听说了，以前这事做得实在有点不厚道！圆圆和她的小姐妹正在客厅高高兴兴看小魔仙呢。结果，就在音乐响起开始变身的时候，她们离开一小会儿，再回来就发现被切台了，放的还是WWE！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他妈的谁那么损！”

　　好好的美少女魔仙，眨眼间变身成为只穿底裤的凶狠摔跤猛男。这搁在谁那都是童年阴影，翟秋源当时就被吓哭了，闹出的动静还不小。

　　边忱嘴角没忍住抽了一下。

　　这真不是他做的，都怪那位狂热粉·某生，犯了事却哄不定人，后来还把锅给甩到他头上，说是这样就会更加容易翻篇。
　　结果秋源果然是很快就不哭了，只是沉默地红着眼睛看他，让他差点就把真相供出。
　　要是知道会这样，就早些把翟秋生连人加皮带一起卖掉得了。

　　*
　　晚上各种消遣开展得如火如荼。

　　边忱寻个由头躲到了酒店一处露台，在这里恰能俯瞰广城，览尽沉暮。嘈杂的声音虽然离他越来越远，隔着大玻璃窗也能把那股热情欢喜传递过来。
　　情绪是可以传染的。

　　说实话，边忱现在的心思也挺热络，热得都能在锅里爆炒香菜，却难得地不是想着怎么跟狐朋狗友去耍。

　　现在的时间还早着，尽管出宴客人的留宿房间都已经被安排好了，也没多少人会那么快地回到房间里。
　　可是路见洲或许会。

　　边忱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场中搜寻，毫不例外都落了空。他不觉得路见洲会是提前走了，若真的是这样，对方一定会告诉他，哪怕只是发条信息。

　　所以，此刻见左右没人。
　　边忱从裤袋摸出自己的那张房卡，“鬼鬼祟祟”地走向柜台，跟服务员咨询退房流程去了。

　　真不是他“大发善心”想给那位土土又豪豪的万姓总裁省钱，而是……去他大爷的真没眼力劲儿！给他跟路见洲各自准备不同的房间这像话吗？简直就离谱到没边，礼物白送了！

　　路见洲这都不肯跟他待在一块了，一整天下来几乎都没见着人，明显是还没消气，要是继续分隔两地，和好还能有望才怪！
　　边忱又不是什么死活不肯被拉回头的臭脾气倔驴，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住一块，自然也就该和和美美的。
　　反正甭管是说他无耻还是不要脸，他现在就是要去找路见洲。呃……求和。

　　边忱输得心服口服。

　　只是，“服”跟“怂”各过各的，实在有点让人没办法。本来这都不算事，以前也没少跟几个熟的兄弟窝到一个房间里，脸皮厚起来连拖鞋都敢抢。
　　但跟路见洲这能一样么？显然是不能。

　　边忱搁那守着人家门口，半天没出点动静，他想着找几个蚊子整事儿，结果发现半点影子都没有。估摸着也就只有保洁阿姨经过时示意他移个地方，外加投来个疑惑的眼神。
　　嗯，有点失败，监控都录着了？

　　转折发生在下一刻，当边忱和打开门正准备走出来的路见洲视线正对上的时候，他们的神情都显而易见地有点怔愣。

　　本来只要稍微正常一点说话，场面都不至于太尴尬。
　　偏偏边忱在电光火石间脑抽，来了这么一句：“酒店其他地方的卫生间，我闻着都不惯……”

　　路见洲：“……”情况有点特殊，所以他就找来了这，接下来是该邀请他进去，闻闻？

　　反应过来的边忱：！！
　　瞬间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直到又有一个保洁阿姨走来从两人中间过的时候，打破了这份僵持。

　　边忱低着脸，飞快地想要帮自己调整一下，却不经意地瞥见了路见洲带着的东西。他脱口问道：“你这就要离开？”

　　路见洲回头望了一眼略空的房间，停顿片刻，还是说：“没有。”

　　边忱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可路见洲却没打算跟他解释，只是将门推得更开了些，平静道：“进来吗，坐坐？”

　　边忱有些晃神，闻言后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已经往里迈步了，嘴里还在嘀咕道：“行，就坐坐，其实我鼻塞。”

　　路见洲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凝视着他，问：“感冒了？”

　　边忱忙不迭地否认。

　　路见洲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可是，边忱却似乎在路见洲方才一刹那的反应中觉出了些别的，就好像是不悦又夹带着点他说不出来的。
　　边忱记得，翟秋源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绪。那时，她把心爱的布娃娃借出去，再得回来时却发现娃娃的裙子被别人多弄出了一道褶子……嗯，这个类比猜测怎么有些怪异？

　　路见洲靠于落地窗边的桌沿，隔着离他老远，语气不咸不淡说：“你跟他们聊完了？”

　　总之，旧友相聚是好事。而路见洲承认自己在边忱的往昔时光里没多少参与度，以至于当下碰着这样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少参与度。
　　故而选择退避，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哪怕是边忱把他抛在脑后，完全晾在一边，他也没办法说什么。

　　边忱自己寻个地儿坐，面不改色答：“话不投机半句多，早就完了。”

　　路见洲沉默几瞬，还是说：“没必要。”

　　“你说得对，我没必要瞎说。”边忱振振有词，说，“早在他们当场抖我黑料的时候，我就得跟他们各回各家，各找爸妈了。隐忍蛰伏都是为了顾及场面！”

　　路见洲听着他把话说完，却没有笑。

　　边忱就这么看着路见洲，看着他随着光影暗下去的面部轮廓，看着他侧边蓝灰色的发……窥不出多少情绪情感，却都在静寂中分外生动。
　　那是在先前就算没隔玻璃都无法真切传递过来的，特属的热源所在。

　　边忱老实交待道：“我跟你说，我自己又给秋源送了礼物，是她告诉我她想要的，后来让秋哥帮我转交了。”

　　路见洲淡声答：“哦。”

　　边忱继续道：“她知道我没钱买重礼，只让我再亲手夹一个娃娃，就用商场里面常见的那种投币启动的机器。”

　　路见洲抓住重点词，挑眉道：“再？”

　　边忱大大方方地说：“是啊，不止一次，以往去到镇上都是她投币进去让我操作，但是吧，每次都是让投入打了水漂，因为我根本就没成功过。”

　　路见洲耿直地问：“因为你菜？”

　　“别笑！这是砍瓜用牛刀，配置不合理，我在那个年纪都已经敢借邻居的钩机来开，却偏偏夹不住这些个娃娃。所以后来秋源抱怨，早知道就把投币的钱都攒起来，那都够她直接买上好几个新娃娃了。”

　　路见洲想象不出边忱开钩机的拉风样子，只好问他有没有照片。

　　边忱挣扎了一会儿，本想着的是，就算有也得说成“没有”，可没多久就妥协了，说：“行，改天我找找，要是有什么朋友还存着就让他发给我。”

　　边忱没有忘记他是来哄人的。

　　还在纠结再要怎么输出的时候，他却看到路见洲在动手把物品摆回原位。
　　这熟悉的一幕，让他猛地想到了什么前因加后果，干巴巴问：“也要去办理退房业务是吗？这个我熟……”

　　原本确实是要的，现在又不用了。
　　路见洲先是毫无防备地点了下头。

　　他后又倏地转过脸来，和边忱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