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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家乡的旧房子十年如一日。
      边忱最怀念的估计是那个大院落,野菊盛开,黄犬晃着尾巴,水泥地旁边的石墩坐着的是长辈,人声虫鸣此起彼伏。

      他们亲手做饺子,再按着旧俗吃饭。
      被夫家人和颜悦色对待着,路见洲原先的紧张已荡然无存。等吃完后,边忱就在门口看着他舅舅往外走去的有些佝偻的背影走神。

      说来算不得顺遂。

      早些年边忱过得坎坷,而他舅舅一家亦是,因为争执导致舅妈带着娃跑了,想来这事也和边忱有些关系。很久以前就是,一方愿意用心用钱地去管拖油瓶·边,一方扣扣搜搜不乐意,这样就够闹得厉害了。

      也是,他已经很少再回这里,尽管这是他长大的地方。没有他妈的喋喋不休,也没有他爸的骂骂咧咧,那这里就很难活得起来。

      直到边忱回过头看到路见洲还在忙前忙后地收拾碗筷,他的心里突然就变得一片暖热,接着又有些酸涩。

      他有些不想离开,至少也要先陪着过完年。

      至今,边忱总算是全知道这六年都发生过些什么了,不单是听来的,也是他陆续记起来的。
      翟秋生说的都没错,只是很多的,除了他自己就没有人知道。

      之所以会排斥水,是因为见过同事不成人样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里面,被一遍遍摁着体验崩溃与窒息;之所以会对肖婧的死袖手旁观,也不过是因为无能为力;极其怨恨又疯狂想要报复的毒贩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逼迫得他绝望堕落,成为可被利用的刀……
      所幸那些经历已是可以用“过去”二字来代替。

      还有和路见洲有关的记忆。
      浮岭初遇,还有那段不长时间的相处陪伴,匆匆的告别。
      而在后来的重逢中,哪怕对方再如何死心眼地靠近,也终归是潦草收场。
      是他刻意的冷淡在先,不敢靠近。

      路见洲在分别后默默成为了边忱曾经的样子,却成了重逢时令他感到刺眼的样子,连这都成了彼此疏离的理由。
      他和过去有着天差地别,也因此和路见洲隔得越来越远。人都进了强戒所,再联系还有必要么?他不愿这么赌下去。

      路见洲似乎可以理解,也没有多纠缠。
      只是偶尔的联系,就能够让人不可忘怀。双方都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却比谁都要在意。

      也就有了边忱在不动声色之间对他的关注,只敢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看他。

      对过往种种记得清了,边忱就越是觉得心疼,为路见洲而感到心疼。
      本觉得过得已经够坏了,怎么偏偏有人对他这么好?

      不论是曾经还是此刻。

      未多时,路见洲走到他的身边,看到边忱在地院那里俯低着身沉默着,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不由得开口询问。

      边忱移了移身子,路见洲这才看清一株残破矮小的植物,觉得有些眼熟。

      边忱委屈巴巴地跟他告状说:“路见洲,你送给我的石头花被虫咬坏了,我想带它来这里换换水土、接受露天霜降续命。”

      路见洲明白了,倒不觉得多奇怪。

      石头花这种植物,叶子本身就很肥美多汁,被当食物很正常,若是没有开花的时候,还能凭着自己类似石头的外形躲过一劫,一旦开花就等于是失去了保护壳,被虫啃食得破破烂烂是常有的事。

      等路见洲把这些告诉边忱的时候,对方沉沉一叹,像是被打击到了。

      路见洲有些不忍心,揉揉他的头发安慰说:“或者我再给你买个好的?”

      边忱拒绝了,嘀嘀咕咕说:“一开花就倒霉,它安安心心地当个石头多好……”
      但没过几秒钟,他又看了看身旁的路见洲,似乎又释然了很多。

      这货已经接连好几天都情绪有些低落,像是不高兴要被哄的样子了,路见洲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到了现在却还没有来得及多问,寻思着得多看着点边忱,防着他拎起锅铲就去跟虫子玩命,还得炒菜用呢。

      别人回老家都是收拾必要的生活用品之类的,偏偏这位的做法独树一帜。

      路见洲坐下拿出跟邓姨同购而来的毛线,正准备开织,忽然又想到那只同样被边忱从阳台用一个袋子套来、嚷嚷着将要放养的龟,问说:“毕竟现在还是冬眠期,要不要给小乌加点热水?等迟些再让舅舅拿去放生?”

      边忱没听他的下一句,只听了一半就身子一歪,黏黏糊糊地凑上来索抱,说:“我也还没醒冬,你还得再给我暖被窝。”

      路见洲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起开到一边去,暂时先别碍事。

      边忱可不管那么多,纯粹靠耍赖。

      路见洲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任由他缠着,另外尽最大努力地维持着专注。

      边忱盯着看了他手上的动作好一阵,在大致的毛织雏形出来之后,忍不住乐了,明知故问:“这是做给我的围巾吗?”

      路见洲本来想说是的,但转脸看到边忱这满是嘚瑟的神情又改了口,道:“是做给流氓兔的。”

      边忱霎时间宛若被雷劈了一下。

      这位一消停,路见洲的动作立刻就快了不少,他的唇角也几不可见地向上扬起。

      嗯,很好,只是逐渐黑化的钮枯禄·边已经在绸缪着怎么制作兔肉比较合适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大爷家的孙女对这种公仔貌似很感兴趣,要不就把那只碍地方的兔子以负一元钱倒贴捐出去?

      *
      到了晚上果然是四处都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尽管还没有到零点。这几年越来越少有人放烟花,但也依旧还有,偶尔的绽放就令得人惊艳。
      不知道是哪户人家放的音乐,吵吵嚷嚷得很,这下倒确实是显得热闹起来。

      但边忱这里依旧是比较平静,毕竟人少。
      又无所谓,他们都觉得挺舒坦。

      乡镇的天幕要比城市的显得更加空旷,但星星是真的多,这俩上到楼顶看了一会儿,打算等到被冷风吹够了再下来。

      路见洲很快就注意到边忱拆红包的小动作。

      嗯对,舅舅在出门前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红包。
      边忱飞快地从中取出一张现金,说:“可以了,趁我妈不在偷偷去小卖部买几百包小红条!”

      路见洲:“……”没忘记的话,您老可是怕辣。

      他被边忱催促着也把红包打开,这下他们都有些愣。
      边忱都傻眼了,脱口而出:“偏心,怎么你的比我多这么多,放错了吧或者这是假的!”

      路见洲也有些想笑,想了想还是把得来的小钱钱都送到了边忱的手中,说:“要买是吧,帮我一道。”

      边忱二话不说地接过,默默把现金都给揣暖和了,再老不正经说:“要不是特别喜欢你,谁乐意去给你买辣条,你要不是特别喜欢我,又怎么会叫我代劳?”

      路见洲立刻抬眸询问说:“那,你愿意去给我买辣条吗?”

      边忱那被藏着的狗崽子瞬间又跳得厉害,他装得就跟被风吹倒了似的,一个劲儿往路见洲身上靠,说:“祖宗,你一声令下,我给你搬空。”

      路见洲弯了弯唇角,还是伸手把他给揽住了。

      过了有一阵,边忱说:“要是那个万总在的话,估计是会把连锁品牌都全给包下了,可惜我不行。”

      路见洲说:“嗯,不过我们不要跟他比。”

      “也是,他不配。”边忱又回过脸,忽然说,“你快探手进来摸摸我后背。”

      路见洲依言照做,自动代入了他妈的角色,说:“有点汗,给你擦擦?”

      边忱本来被那传出的感觉弄得全身都难耐地绷紧了,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一下,说:“我骨头这么硬,你就没发现?”

      路见洲的手往下摁了摁他的腰窝,问:“那你妈以前用衣架打你也能吃得消吗?”

      边忱直接顺口说:“要是你,怎么样我都吃得消。”
      最近这流氓话出现得真的是越来越频繁。

      路见洲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脸给拍过去。

      边忱笑了一阵,才认真说:“可我也是真的想靠自己能力给予你更好的,要是找到了什么更好的工作挣钱也就能不吃软饭了。”

      绕了一圈,路见洲到现在总算是知道边忱想说什么了,他思考过后不由得自责,觉得自己也实在是有些疏忽了,没能很好地照顾到边忱的感受。

      这货是个硬骨头,就这么让他躺着软窝里会不习惯,也觉得不舒服。

      路见洲仅仅用一个眼神,就又让边忱乖乖靠过来抱着他,等到这时,他才斟酌着道:“你有合心意的选择了吗?先跟我说说。”

      边忱说:“算是吧,前几天有人请我跳槽转去某娱乐会所当保安,开出的工资能够比原来的高出两倍多,貌似也不怎么辛苦,就是全都是夜班。”

      路见洲微皱了眉,这娱乐会所他听说过,算挺高档而消费也挺高,在那里就是打工估计也能挣不少。但是,毕竟牛鬼蛇神什么都有,混社会的佬去了很正常,富婆们看上男模带去玩也不算稀奇事。
      而这位……当保安太屈才,去了有些“危险”,再高的报酬都不行。

      路见洲很果断地对此否决,直接说:“这个你不能去。”

      边忱对他的这个反应倒不觉得奇怪,反而像是早在预料之中,只是故意追问他为什么,路见洲有点不太敢说,只好木着脸不吭声。

      边忱盯着他,在他的耳边大剌剌地说:“怕什么,怕我在外面被钓,怕我让你独守空房……”
      声音有些大,还好楼顶就他们两个人,估计没第三个能听见。

      但路见洲听了他这没羞没臊的话还是有些挂不住,抬手差点又糊他脸上。边忱终于正色说:“我也不想去那里,我最舍不得和你分开睡觉。”

      路见洲的脸色缓和不少,把边忱又拉回来一些,说:“不想去就不去。”

      边忱说:“嗯,其实也还有别的选择,可以收拾我爸妈以前留下的工厂,做大做富……”

      路见洲又是想都不想地否决了。

      边忱的爸妈当初就是因为在亲自管理的过程中遇到意外去世,他绝对不能让边忱去碰,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风险概率也都不行。
      到了这里,话语短暂中断。

      路见洲意识到好像无论边忱说出来的是什么,他都有些不大放心。

      若是当司机,开车加班加点且不说,还得时刻保持精神专注,一不留神就容易有危险,就算边忱开摩托很六,一旦换上轿车就又会让他担心;若是干别的,哪怕是进了办公室享受空调,他都会担心边忱被吹久了会得感冒。

      说到底就是,路见洲太在意边忱这个人。
      若是对方同意,他可以永远娇养着他。

      思来想去,随后,路见洲很轻声地说:“是我给你的生活费太少了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

      边忱却在此刻猝不及防地吻上了他。

      路见洲的脑海里突然现出曾经在公交车站的那一幕,早有预感似的,未来得及感受丝丝甘甜却已先一步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边忱在两人唇分的时候,埋头在他脖颈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说:“你给我戴上吧,我的四角星花。”

      鼻头瞬间一酸,单是听到这一句话,路见洲这下就是真的完全明白了。

      说什么换工作,说什么不吃软饭,都是说说来铺垫而已,这人想要重新回到缉毒警察这一行才是真的。
      前时的端倪都有了缘由,直到此刻才摊开,可其实无论如何都是一样的结果。

      看这人啊,明明知道他对他毫无办法。
      其他的种种,路见洲或许都可以拦得住。

      可是这个呢?路见洲甚至就连表达不满都做不到,更别说替他否决了。那是边忱的坚持,是边忱愿意默默为之付出的……又想起邓姨的话,怎么就是非得是这样呢?他只能是再次地被留在身后。

      路见洲别扭地偏过脸去,打定主意不去看边忱,却觉得有温热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下。

      那人抬手轻轻为他擦拭着,嗓音极尽温柔,“别哭,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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