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无眠》明灵不顾

9、第九章

　　“一般对尸表检查完毕并提取好物证之后，会先从胸腹部开始下手。”

　　伴随着路见洲讲解的清冷声音响起的同时，刀具那略带冰冷的钢硬侧锋，哪怕是隔着外鞘也毫不吝啬地落到他的身体上，在相应的部位上适度停留，所过之时带起一阵阵的惊感。

　　“哎这，我……大可不必。”
　　他想说不用那么敬业，这样的示范不要也罢。
　　一低眼就能看到在自己胸腹处移动着的“危险物”，尽管对方的手骨节分明漂亮，动作从容。
　　但边忱还是有点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挣动却发现路见洲的手劲真的够大，短时间内掰个手腕还真不容易占到什么便宜。

　　这职业能力真不是盖的，那人外表看起来温和，内里没准有多凶残！活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原本那无害尽是哄人的。

　　以俯视的姿态居高临下，很“凶残”的路某并没觉着有什么不妥，把边忱给按老实后，只是很镇定地继续着他的科普。

　　“有一种不大常见的术式，T字弧形切，切线从左肩峰经胸骨上，切迹至右肩峰作弧形……”
　　“而国内则基本采用一字切开法，切线从下颌下缘正中线开始，沿颈、胸腹正中线……这种方法最大的优点就是快捷，但当完成后，往往会露出颈部正前方的缝线部位，从美观上有所欠缺。”

　　边忱听了忍不住恶寒，叫嚷道：“敢情就算是成了木乃伊，也得是最好看的是吧！”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多少有点狼狈，还谈个屁的美观优雅，还好没有外人看到。
　　嗯，路见洲应该不能算是“外人”。

　　路见洲轻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的目光在触及边忱颈侧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停顿片刻。他随后抬手，帮边忱把有点凌乱的衣领往上拉了拉。

　　“嘶……”倒吸冷气的声音忍不住地溢出，显而易见的吃痛，边忱这回属实是有点惨。

　　路见洲心下一紧，立刻停了动作，再次想要确认手中的模拟刀具是否具有危险性。

　　“不关你事。”边忱挪了挪身子，闷声说，“是我本来的伤，刚好这会碰扯到了。”

　　路见洲的眉头瞬间皱起。
　　他知道边忱在发生坠江意外时，身上严重的伤不止一处，前些天的时候他都会督促提醒边忱好好养伤。
　　只是后来，或许是看到对方连日来的旺盛生气放心了些，又或者是想着要给对方留出充足的个人空间，也就没有过分关注……

　　“你到了现在还会疼得很严重吗，日常养护，你有没有忘记？”

　　边忱其实对此没多在意。
　　虽然说他的身体始终是有些不大得劲，至于具体哪里不对，他也不太能够说得出，但可以忍受。不过也是，刚住了院又出来的状态难免有些坏，总得慢慢恢复。

　　边忱本想轻轻松松地就揭过这个话题，可当他看到路见洲的神情之时，忽然就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只依稀记得，那绝对不是对待着寻常人时会有的。
　　珍视不应被当做玩笑。

　　“不要紧。”边忱这回很老实听话，说，“药油在我床头里面放着，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忘了。”

　　路见洲深深地看他一眼，旋即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果不其然地带着从床头柜取来的棉签等物。

　　边忱伸手过去想要接的时候，却被对方挡住了。路见洲下颔微抬，示意某条躺着的咸鱼自觉翻面，带了点不容抗拒的意味。

　　咸鱼·边见此重重地叹气，嚎道：“你不要告诉我，手劲大有利于药性吸收。”

　　路见洲不做否认，只是动手。

　　图个面子，边忱象征性地与之抗争了一下，没几秒就打算妥协，翻身倒回榻上时又听路见洲提醒说：“你曾经还伤过手腕，平时还是……适当文弱点。”

　　“那你得多让着我点！”
　　边忱顺口接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腕确实不太好使力，有点像是僵硬的玩偶部件。难道他现在这么嘎嘣脆？

　　路见洲果断说：“好，我答应你。”

　　边忱一愣，有点想笑。
　　他其实没觉得自己需要被让，就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这怎么就还被当真了？被让就让吧，又不是非要强杠。

　　然而下一刻，边忱就对此产生了怀疑。这真的是被让着的吗？
　　其实对方动作实在不算用力，甚至是过分的小心翼翼。
　　只是为什么那团小棉球在他腰侧滚来滚去的时候这么死鬼痒？沾了药酒是冰的，这突然贴上来导致的温差就更加深了这种难忍。

　　边某只能一口咬定是路见洲下黑手，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会幼稚得怕痒，“下手再利索……不，轻、轻点成不！”

　　就是脾气再好，路见洲这时也有点火大。
　　他不是医生也不是护理，有打过交道的死人都是极其配合的，他也因此一直处于绝对权威的位置，也就只有边忱能这么在他手底下乱动。

　　“你再这么扭下去，等会就……”
　　路见洲的话音终究是戛然停顿，没再继续下去。

　　被撩起的衣摆下，露出的就像是过往，现在的边忱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身后那道道伤痕的确切来处，其实是早在此次出意外之前就有。是殴打，是碰撞，又或是别的原因造成。
　　也只有对此彻底忘却才能真的没心没肺，暂且就别告诉他。

　　胸腔的闷痛感传来，路见洲的眸色一点点地暗下去，他倏地移开目光，却很难堵住那积压的情绪在这刻急于宣泄的冲动。

　　“我不动，行了没有？”
　　边忱按捺不住地制造出了点声音。
　　他觉得维持这个状态有点发凉，尤其是没有被衣服遮盖的腰背皮肤，毕竟这会还是深秋。

　　一分钟，两分钟……仍是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回应，可是那压制着他的手上力道仍在。所以这是个什么情况？
　　边忱动了动，正想要回头去看时，却猛地遭到刺激般连全身都僵住了。

　　感觉这次落下与他相碰触的，不是棉签和棉球。
　　而是温热的……倒像是，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