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之道》春风化雨成诗

3、第 3 章

　　第二天早上。
　　昕轻吻了一下熟睡的浅的额头，恋恋不舍地轻轻离开了浅的寝殿。
　　昕走远后不久，浅睁开了眼睛。
　　“明明是我要求你不瞒我的，你也好好地遵守了承诺。如今，我却要先一步背弃这个承诺了。我好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啊，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浅的脸颊上忍不住滚下泪来。
　　昕结束了一天的事务，如释重负地直奔浅的寝殿。
　　寝殿里，没看见浅的身影。
　　浅往常都是早早地来迎接我，今天怎么不在这？
　　“浅！”昕的声音焦急了起来。
　　“回陛下，侍君大人在睡觉呢。”
　　“哦！”昕飞奔到浅的床边。
　　看到浅静卧在床上，好似熟睡一般。
　　“不要装啦！我知道你醒着呢！你是不是怨我今天回来地太晚了！这也不能怪我呀，今天我要批的奏折太多了。”
　　“怎么？你真生气了？”
　　昕拍拍浅的脸颊，触感冰凉。
　　“浅！你怎么了？”
　　“快传太医！”
　　为什么感觉不到浅的呼吸了！
　　“浅，你不用吓我了，我知道错了，我明天太阳落山之前就会过来的！”
　　浅还是没有呼吸，如玉的脸庞，仿若沉静的人偶。

　　昕就那样与浅对视，静默了良久。
　　过一会，昕起身，看向那个说昕在“睡觉”的小厮。
　　小厮沉默着呈上一封信函。
　　昕接过，静静地拆它。
　　整个房间回荡着信纸的摩擦声，旋即归于静默。
　　昕将信纸展开。

　　致我最亲爱的昕：
　　我背弃了与你之前的承诺。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吧。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奢求获得你的原谅了。你就这样忘掉我这个背信弃义的人吧，这样你才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只是，不能再见到你了，我真的觉得好遗憾。
　　真的很对不起，留你一个人孤独地挣扎在这世上。

　　但是我知道，我真的不能和你继续在一起了。不仅因为朝堂和百姓们的反对，还因为我自己。
　　这迟来的解释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吧，但是，我还是好想告诉你。
　　我从小时候起，便立志要做一个为民谋福祉的好官员。
　　所以我虽然家境贫寒，却一直坚持读书。
　　我顺利通过了乡试、会试，就在要参加殿试而来到京城，有望考中进士，实现我的梦想的时候，我遇到了你。
　　是什么样的幸运让我恰好遇到了微服私访的你呢？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无论多么美好的言辞都不足以形容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却根本不把我当作你的臣民，而是一个平等的个体！我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上位者的怜悯，直到我看到你的尊重渗透到了和我相处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当时我就隐隐有种，此生非你不可的感觉。
　　你邀请我入宫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异常矛盾的。我很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但是，我从小的志向还没有泯灭，我依然想要成为一个忧民忧国的好官员。
　　正在我思虑再三，打算拒绝的时候，我发现因为要让我进宫这件事，你承受了朝堂上许多许多的压力。奏折接踵而来，你为此夜不能寐；朝堂上，大家又一致排斥平民的入宫；总是意见不同的朝臣难得达成了一致，却是在反对你，你该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啊！我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来，朝堂上被千夫所指的压力就一日不会消弭，而你又是那样敏感的一个人！但即使这样，你却丝毫没有怪我，反而因为害我两难而愧疚。
　　那时，我就决定了，你会是我托付终生的人。我愿意为你放弃我的一切。
　　于是，我进宫了。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即使是现在，我也这么认为。
　　但是，当我把爱你变成自己生活的全部的时候，我开始找不到自我了。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一点都不无聊；
　　但是当你走了，我对着空旷的寝殿，我弹琴，写诗，画画，看书，我做好多好多的事，可每时每刻空虚感都在折磨我的心灵。
　　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你不就好了么？于是我练习曲子，弹琴给你听；写诗给你读；画画给你看；跟你讲书中有趣的故事……我的生活好像又重新充实了起来。
　　宰相大人告诉你，不能再专宠我了，这样朝臣会不满，矛头又会集中到我身上。于是一连七天，你去了七个侍君的寝殿。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你和我吐槽那些男人每个的致命缺点，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是我知道你绝不是喜欢被强制恋爱的那种人，这次这件事，让你颇为讨厌。
　　但是，那七天里，我的天好像塌了一样。我根本不知道我该干什么。
　　你还会来么？虽然我觉得你肯定会来的，我应该相信你，就像你无保留地相信我一样。但是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怀疑你。
　　那七天，我每天早上早早地起来，一直熬到夜里，一直等着你。可是你一直没有来。
　　第八天的时候，我几乎要放弃了，早上百无聊赖地睁开眼，却发现你就在身边！
　　我只要相信你就好了。
　　你再次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我亲爱的昕，虽然我每天都幸福地要死去了，可我真的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
　　我真的怕哪一天，我变得不是自己了。
　　我不知道自己会被这个重重封锁的宫殿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强烈地预感到一件事：作为我的全部的对你的爱，是会崩塌的。
　　它有可能在今天崩塌，有可能在明天，有可能在十年后，有可能一直保持原样到我们死去。
　　但是，我真的不能再容忍这不确定性了。
　　我被它们折磨地快要发疯了。
　　如果有黄泉的话，我们到时候再相见吧。
　　如果那时你还想见我的话。

　　昕沉默地将信纸重新叠起来，装进信封。
　　“将他以庶民身份安葬吧。”
　　昕最后看了一眼浅。
　　离开了这个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