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之道》春风化雨成诗

4、第 4 章

　　皇上好像忽然间变了个人一样。
　　以往的她，当听到我无视她的想法的谏言的时候，往往会大发牢骚。
　　但她无一例外，最后都会屈服。但是，她的眼神，那是带着即使这样也要挣扎着继续的眼神。
　　我从那一刻开始，便明白，她会成为一名明君。我要做的，不是把她当做一个傀儡控制，而是尽心尽力地辅佐她。
　　现在的她只是没有真正觉醒而已。我会耐心等着这样的一天到来。
　　当时的我这样立下志向。
　　她的弱点是感情太丰富了，容易流于过分仁慈，需要体会一下悲欢离合才能成熟起来。
　　所以，她派弟弟去和亲，派儿时最好的朋友凌率兵镇守边疆。
　　但是，我发现即使这样还不够。
　　她想要招一位微服私访时遇到的平民入宫去。
　　这个平民没有任何贵族背景，无法给她带来任何的好处。按常理说，是必得拒绝的。
　　但是，也许这是个机会。也许这个毫不相干的平民意外地会是个锤炼她的好棋子。
　　我径直找到要进宫的他。
　　“我可以帮你挡掉朝中反对势力，对你的暗杀也可以帮你抵掉。不然，你在宫里怕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条件是什么？”
　　“是个聪明人呢。我只是告诉你，你的性命由我保着暂时无虞，而当我要取走它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横生枝节，免得大家不好看。”
　　“你想杀我的话，自然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何必亲自过来告诉我？”
　　“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他静静的看着我，目光凌厉，与皇上有几分相像。
　　“我明白了。但是，玩弄人心的您，总有一天会栽在人心手里。”
　　“我的结局不是你该在乎的。”我起身离去。
　　也不是我该在乎的。
　　把她锤炼成一个合格的君上，是我唯一的目的。

　　对于她对皇位的排斥，虽然我知道只是气话，但还是忍不住生气起来。
　　但我真的不该打她的，我的举动太奇怪，太过分了。这样既无法让她屈服，也与我的目的背道而驰。而且作为臣子，我根本无权伤害她。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如我所料，关于这件并非绝对必要的事上，要葬送她所爱的侍君的性命，她不可能轻易放手的。她当然知道，朝臣的反对，百姓的聚众，都有我在暗中推波助澜。如今这个非杀他不可的局势，不过是我刻意营造出来的罢了。
　　她早就明白了，从我支持他进宫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我的动机。
　　她偷偷预备着派使团出去，将浅送往外国，还计划派影卫保护他。竟做到了派使团的程度，浅在皇上心里还真是不一般。这个棋子，起到了比预想之中还要好的作用啊。
　　做这些的她，并没有刻意瞒着我。
　　也许这是她开始宣战的信号吧。
　　但是，这次战争早已尘埃落定了。
　　我第二天派人与浅会面。
　　那人回来，向我报告说，浅已经服毒自尽了。
　　那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呢。
　　那年进士，他在榜上的名字被我抹掉。
　　也许我是浪费了一个难得的栋梁之材。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皇上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
　　计划到现在为止进行得非常顺利。
　　下一步就是验收成果了吧。

　　我穿上朝服，走入紫禁城。
　　皇位上，她的语气听不出感情来：“想必各位都已经听闻了，浅侍君昨日服毒自尽了，朕预备以庶民身份安葬他。”
　　朝堂上的众人议论纷纷。
　　在安葬这件事上，她本不必这么较真的。明明在这样的事情上，一点任性是可以被容许的。
　　我道：“启禀皇上，浅侍君毕竟是侍君的身份，生前没有任何过失，按常理当以侍君身份安葬。”
　　她的语调毋庸置疑：“他擅自服毒，生前亦无功，本就是平民身份，当以庶民身份安葬。”
　　她打断了我还未出口的话：“朕已经下旨了。”
　　“臣遵旨。”
　　果然，一切如我所料。这位侍君对皇上的影响可谓不小。
　　一日又一日，皇上渐渐从我手上夺回了属于她的权利。
　　如今的我，已经无法左右她的决定了。她并没有降我的职，可如今我虽在宰相之位，却几乎没有实权可言。
　　如今依然竟然有序的朝堂，没有我也照样运转。
　　我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可是为什么，会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呢？
　　我本该将辅佐这位明君作为自己的下一步的目标才对。
　　可我还能做什么呢？
　　“宰相大人，皇上传唤您。”
　　小厮的声音把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我即刻就去。”
　　我已经许久没有踏入过她的宫殿了。

　　自将秋的权力收回到我手上，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秋了。
　　“秋，你来了。”
　　“参见皇上。”
　　“还是一样的面上那么客气呢。”
　　“呐，你是不是最近觉得没有什么事好做？浅之前在宫里，就时刻被这种感觉折磨着。他进宫来，他的治国理政的志向就永远无法实现了。”
　　“浅大人兴许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材。”
　　“也许吧，毕竟当时殿试他也没中进士呢，”昕意有所指，“可是现在的你比起他还要好一些。起码你的目的圆满达成了，不是么？”
　　“臣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真是令人火大的回复，不过你大概是没有说谎。毕竟你就是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呢。对了，既然你无事可做，要不要来我后宫里玩玩呢？和浅不一样，你的身份的话，进来就可以做贵君了。”
　　我微笑着，心里却空无一物，没有爽快也没有感伤，什么都没有。
　　但我依然说着：“你就好好接受我的报复吧，秋。”
　　秋沉静地看向我，然后向我一礼。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