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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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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声逐渐远离,塞北的夜空云层稀疏,月亮和星星偏安一隅,独自在空中闪着微弱的光。
信报兵的声音让寒阿朝微微一愣,她将剑收回鞘中,起身高声道:“我立刻前去”
“好,你尽量快些,卫将军等人也在主帐等着呢!”
那步兵见她应声便冒着风雪快步走了。
王小妞艳羡的声音惊醒了呆滞的寒阿朝,只听她说道:“真好,听说卫将军俊朗不凡,一身气质冷硬清隽,军中咱们这群女兵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寒阿朝勉强扯了扯嘴角:“不若你替我前去?”
王小妞顿时泄了气:“我才不呢,焦连长此番叫你必定是看你立功要提拔你,我去了岂不是要挨顿教训。”
屋内的其他人也都羡慕地看着寒阿朝。
后者紧了紧握着剑鞘的手,大脑快速旋转想着如何避开卫寒。
将近三年未见,他若性情大变想对与他有过纠葛的自己暗下杀手怎么办?
她抿了抿唇,披上自己的羊皮袄子,径直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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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如墨,第二战斗连主帐中除了焦小凤外还有那天相中寒阿朝的女校尉——程清怡,两人上首处便是一身黑色盔甲的卫寒。
男人身姿硬挺,穿着铁质盔甲厚实宽阔的肩膀此时微微松垮,他带着几分随意靠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一手略微撑着自己额头处,神色淡然。
他座下的程清怡见他面上没有不虞之色,心下松了口气。
程清怡低声问着焦小凤:“寒朝月怎么还没来?”
焦小凤小幅度摇了摇头:“不知道,刚才信报兵应当是已经通知她了才对。”
寒朝月以一人之力击杀敌方士兵,此番作为早已经震动了上级,两个人现下见寒朝月不来,登时有些焦灼不安。
这样勇猛的士兵,合该得到他人的认可才是。
卫寒等了半晌,将军营门口处还是空荡荡,皱皱眉,看了看一旁快燃尽的蜡烛:“程校尉所说之人还未到么?”
这时一个程清怡的副官突然快步进入帐中,略微焦急道:“卫将军,程校尉,寒朝月的马匹丢了,她出去寻马了!”
卫寒听着这名字眸子登时一眯,上半身坐直的同时声音也极为冰冷:“你再说一遍是谁?”
“寒......寒朝月......”
那副官被卫寒盯得脊背发寒,磕磕绊绊道。
程清怡和焦小凤对视一眼,不知卫寒是怎么了。
卫寒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对,眸子转到焦小凤身上:“那寒朝月有何特征?你细细说来。”
“寒朝月,是从京城来的犯人,额......本以为是个普通犯人,但是看到从京城来的文书时才知道她有官身,还是个正三品的边关散郎,明明还有两月刑期,但不知道为何非要来戍守边关。”
卫寒静静听着,心下一紧。
若真是她,她为何会成了犯人?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焦小凤继续道:“若不是这次危急关头,我们也看不出她武艺高强,她惯常背着一把剑,性子沉默......”
卫寒打断她,指尖敲着扶手:“你直接说她样貌特征即可。”
焦小凤:“肤白,脸微圆,身量较高......”
这些特征太过泛化,卫寒直接起身叫人拿来纸笔,沉声道:“你直接画出来。”
他没注意到,自己说这话时带着几丝不易让人发现的颤抖,程清怡盯着他微抖的手,眸中划过深思。
焦小凤坐在她旁边开始抓耳挠腮起来,她自幼就是谢家培养的私卫,私卫只要略通古今诗文,大多数学得都是武艺和军事谋略,哪接触过画画。
还是程清怡看她双颊羞成了红色,接过她的笔寥寥画了几笔。
卫寒看着上面的轮廓,眸子微微放大。
他一手扶住桌案,手下将那纸猛地抓皱了,微微低着头,哑着声音道:“务必将她找回来。”
“寒朝月去寻了马——”
那信报兵不合时宜地插了个嘴,待被程清怡递了一个眼刀后立刻乖觉地闭了嘴。
程清怡若是现在还没发现其中的猫腻,这么多年的校尉都白当了。
这位卫将军想必和这个寒朝月有什么关系,寒朝月知道他在这儿才借故寻了借口溜走。
她当下有些激动,心想这寒朝月可真是大福星,若是寒朝月真是卫寒的故人,那她明年的晋升说不定还能借卫寒一个面子。
一想到这儿,程清怡都想仰天大笑三声。
屋内众人心思迥异,卫寒身形被半个阴影遮挡住,他紧紧握住桌子一角,可见其心中之紧张。
良久后,卫寒缓缓抬头,淡道:“诸位连日征战辛苦了,不必陪本将军静等。”
程清怡和焦小凤对视一眼,便起身拜别。
待二人从营帐中走出来,外面风雪声逐渐寂静。
焦小凤侧过头问程清怡:“程姐,论功行赏,这次寒朝月应该升到什么职位?”
一人杀四百士兵,此乃勇士中的勇士。
免除赋税、赏钱已经不必再说,这一役她不仅能抵消还差两个月的刑狱,甚至可以直接越过小队长,某种层面上,与焦小凤平起平坐也是可以的。
程清怡眯着眼:“升到什么职位,那不还是得卫将军开口?”
焦小凤默然,两人一同回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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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上一人一马匍匐行走,大黑踏着蹄子,不满地嗤了嗤鼻子。
寒阿朝摸了摸它的鬃毛,寻思等一会儿卫寒走了,她就去给大黑找些草吃。
但心思刚这般闪过,远处就传来模糊的喊声,惊得寒阿朝立刻转身去看来者是谁,待瞥见那女兵的装束后,寒阿朝刚刚放下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朝月——”
“卫大人叫我们来找你,你快牵着马跟我们走——”
寒阿朝牵着大黑缰绳的手一顿,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那士兵只好又重复一遍。
寒阿朝浑身血液登时冰凉一片。
她清楚,卫寒这是发现她了。
女兵还在向她招手,自远处对她喊道:“我们走吧——”
寒阿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攥着大黑的缰绳,冷空气太过寒凉,纵然她披着羊皮袄子,身上依旧冷冰冰的。
良久,她闭了闭眼,风声淹没她虚弱的回音,徒留一片苍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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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大黑放回马棚后,她回营帐换了身服帖的红色兵装,仔细整了整衣领,但看见铜镜里自己眉眼处的细微疤痕时,手还是顿了顿。
这些疤痕是当时在刀客组织时弄出来的。
那个时候,她过得日子可真是生不如死,至于卫寒,那个时候应该是在和温如意浓情蜜意。
“啪嗒”一声,她带着老茧的手指怦然将梳妆盒关上,对着镜子将凌乱的墨发微整,用木簪将那头黑长直扎成了利落的盘发。
她下意识摸了摸镜台上放着的剑,最终起身往主营帐走去。
天上的月比方才要清晰些许,更加凄婉惆怅,那几抹清辉洒落人间,将人的影子缓缓拉长变形,直到掩进云层里消失不见。
寒阿朝就如同影子般,悄声进门,蜡烛昏黄的光将她侧脸微微映出,她隐约在屏风后看到一个人影,但他的身影半遮半掩闪现光中,一时间竟叫她有些挪不开眼。
寒阿朝知道他在看自己,那道视线明目张胆,却又带着一股害怕她发现的小心翼翼。
她剧烈的心跳突然静了静,遂抬起步子往屏风后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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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寒透过屏风盯着女人的面容,瞳孔不自觉怔愣许久。
是她。
是他的阿朝啊。
他日思夜想的阿朝,他找了三年的阿朝。
可为何此刻却如此冷漠?
男人盯着她挪动的身影,心中的酸楚在一瞬间翻涌而上,过去的回忆一幕幕浮现,京城月夜的初次相见和后来的情深义重,失去她的每一天都像抽离了魂魄,他甚至夜夜枕着当年她在礼乐寺求来的符箓,只为求一个心安。
可当真正见到她时,看到她一身冷意,全然不似当初那般,他突然不敢上前接近。
若是认错了怎么办?若又是一场空欢喜又当如何?
烛光有几分浅光闪动在他眉眼处,寒阿朝靠近屏风,她满是冻疮和疤痕的手背微微搭在屏风处,两人的呼吸声同时变轻了许多。
她垂着眸子,长睫在烛光下微微颤动,看着与自己只有一层屏风之隔的他,突然不敢再接近。
寒阿朝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没去推开这最后一层隔阂,任凭烛光落在她眸子处照亮些许湿意,她忽略胸腔中那股难以控制的酸涩和心痛,假装平静地转身,不打算见他。
但下一刻蜡烛熄灭,“砰”地一声屏风倒地,黑暗之中寒阿朝的后背被狠狠砸在墙上,她闷哼一声,男人冷硬的盔甲瞬间将她禁锢在墙角处。
寒阿朝无处可躲,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争执,他的气息急促而温热地洒在她耳际,寒阿朝闭了闭眼,被他整个人贴住一丝缝隙也无,就连手腕也被他握得生疼。
甚至他微微一低头,唇就会与她的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