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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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星雨死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柳月云那疯狂的一击本是为了杀李大嘴，灌注了全部内力，没有丝毫留情犹豫，方向也是朝着李大嘴心口而去，只求一击毙命。
而这一击的对象变成了柳星雨，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不！！！！！！！”
柳月云跪在柳星雨身边，双手紧紧按住她的伤处却绝望地看着她胸口处的血色渐渐扩大，感受到怀中女人气息微弱，她看了看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又焦急慌乱地抬头四顾，没有焦点地看向众人，哀求道：“求求你们救她，求求你们了。只要你们愿意救她，哪怕要我的命都行！”
没有一个人动弹，大家只是围着她们站在那里，脸上是怜悯悲伤的神色。不需要送去医馆或者是找大夫来，会武功的郭芙蓉白展堂一看柳星雨的状态便知，她已经无力回天。况且在柳星雨受伤倒地的第一时刻，白展堂已经封住了她的穴道，却也已经——无事于补。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别这样光看着！不然我杀了你们！”柳月云表情凶狠地低吼，像是一只愤怒心碎只会吼叫的母兽。
这些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们，就好像、好像柳星雨没救了一样。
“噢，我知道了，是因为我刚才想要杀李大嘴，所以你们才不愿意救她对吗？我给你们磕头，我错了。求求你们救救她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柳月云仍旧膝盖着地跪着膝行过来，她朝他们磕头，磕得砰砰作响，头发都散了开来，很快额头处一片红肿，她却丝毫没有感觉般，仍旧重复着动作。
“柳月云姑娘——”佟湘玉轻唤她的名字，脸上是不忍的神色。
柳月云屏息望着她。
佟湘玉蹲下身子，只是握住她的肩膀拦住了柳月云的动作，朝她轻微而残忍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信！她不会死的！”柳月云拒绝接受事实，她爬回柳星雨的身边，捏住她的手腕抵住她的脉络，给她源源不断地输送真气，可这些真气就像溪水入了大海，起不了一丝波澜。
李大嘴张大嘴巴，似乎还没有从这场混乱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他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昨天还答应要嫁给他的女人怎么忽然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双眼茫然地看着佟湘玉，身子晃了晃。佟湘玉叹了口气，对着他点了点头。李大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拔腿狂奔，口里嚷道：“我去找大夫来！”
柳月云听到李大嘴的呼喊，精神也跟着一振，揽住柳星雨的头对她说道：“听到了吗柳星雨，李大嘴去找大夫了，你有救了你有救了。撑住点，一定要撑住。”
柳星雨躺在她的怀里，脸色惨白，声音喑哑，唇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温柔回应她：“好，我会撑住的。”
郭芙蓉找来了枕头垫在她颈下，让她躺着舒服点。
“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替李大嘴去挡刀......”柳月云难以再说下去，她望着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的女人，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就算你真喜欢他，你又为何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难不成这个男人，比你的命还重要么？
柳月云很想这样问她，可此刻，她能活下来是最重要的。只要柳星雨能活下来，就算她还要喜欢李大嘴也好，不爱自己也好，就算她要嫁给他当个普通的女人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能活下来。
柳星雨目光涣散，表情有点茫然，似乎她自己也没想到那一刻会挡在李大嘴面前，可又很快释然开来。她摸索着紧紧抓住柳月云的手，望着自己的妹妹，带着点无奈的笑，目光却又是如此的宠爱。“我的小云朵手上得一直干干净净的才行。”
柳月云面色木然，猛地咬住下唇，只觉得心口处涌上来难以忍耐的痛楚要将她打垮了。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听过柳星雨这样唤她了。小云朵是她的小名，在她为幼童快要被疫病折磨得死去的时候，柳星雨就会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轻柔地呼唤她为“我的小云朵”。明明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小孩子，稚嫩笨拙，却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可现在，她的天要塌了。
柳月云泪如雨下，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如果知道坦诚对她的喜欢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做一辈子的哑巴。可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星雨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消逝，她却无能为力。
“我的小云朵，你要答应我，好好珍惜你的生命。”柳星雨喘息着说道。
柳月云用劲点头，眼泪簌簌落下，眼前一片模糊，她快要看不清柳星雨的模样。“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别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大夫来了，小雨大夫来了！”李大嘴拉着年迈的大夫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嘴锅......”柳星雨把头艰难地转向李大嘴的方向，李大嘴连声应着，跪倒在她身边，想要拉住她的手却又不敢，因为她的手一直在柳月云手里。“请原谅月云，她是个......好姑娘......也请原谅我，我不是真心喜欢你，你值得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姑娘。”
说了这么几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血从她唇边涌了出来。柳月云急忙用手帕去擦，可怎么擦都擦不净。
“求你别离开我，我求你别离开我！我会死的，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柳月云哀嚎着，披头散发，宛若疯子。
李大嘴哽咽了，又高又壮的身体哭得浑身颤抖。“我原谅她，我也原谅你。”
柳星雨又把头转回柳月云这里，眼珠缓慢转动，定在正在绝望哭泣的女人脸上，唇角的笑容充满留恋和不舍。她有太多的话想和月云说，她想告诉月云其实她没有错，错的是自己，没办法回应她的感情。她想让月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就算没有自己，她也要好好活下去。她还想说很多很多，可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够声息轻微地呢喃唤出刻在心底里的三个字：“小云朵......”
她只是望着柳月云，眸色心疼迷恋，眸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终至湮灭。
“啊！！！！！！”柳月云抱着她，喉咙里发出凄怆至极的悲鸣声。
佟湘玉不忍地偏过头，靠在了郭芙蓉怀里。郭芙蓉拥住她轻声安慰，白展堂吕秀才站在李大嘴身后，把手放在李大嘴肩膀上，沉默地陪伴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柳月云脸上还挂着泪，放下手中没了生息的柳星雨，垂着头没有一点动作。
佟湘玉郭芙蓉等人担心地靠了过去。
柳月云突地暴起，郭芙蓉警惕地抱着佟湘玉后退了一步，柳月云的目标却只是地上的匕首，她一把捡起来就往自己胸口刺去！
没有柳星雨，她就活不下去。
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关键时刻郭芙蓉迅速反应过来，放开佟湘玉，双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臂，制住她的动作。
柳月云手里被迫松开，匕首向下跌落。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柳月云用脚一踢，把匕首踢得向上飞起，她的另一只手抓住匕首，面无表情地就要划开自己的喉咙。
她竟一心求死！
白展堂连忙赶到，伸手点住了柳月云的穴道，牢牢封锁住她的四肢。她才如同木偶一般，不动了。
佟湘玉站起来，拭了拭眼角，面色冷静有条不紊地下命令，示意吕秀才把吓得要死颤颤巍巍的老大夫送走，郭芙蓉整顿柳星雨的遗体，剩下的人收拾大堂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可依旧觉得胸口滞涩无比，难以呼吸一般。
她望了一眼窗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外面的夜色依旧浓郁阴沉，黑的像是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野兽，要吞噬他们所有人。
好漫长的一夜呵。
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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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星雨的遗体被暂时放置于冰棺里。冰棺是佟湘玉找来的，而白展堂一眼认出，这副冰棺是凝玉冰棺，材质特殊不会融化，尸体放在里面也不会腐化，虽然晦气了些，但也算是一等一的宝贝，谁知会在一个开着小客栈的女掌柜手上？这让众人大大惊讶了一番。但除此之外，更让人震惊的是，客栈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密室，位置就在二楼最深处最角落的客房内，而密室的温度刚好适合放冰棺。这下子连吕秀才都困惑了，作为客栈原来的主人，他是从来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密室的。
很显然，佟湘玉有秘密。
看着白展堂和李大嘴小心翼翼地把冰棺抬进密室，郭芙蓉朝佟湘玉扬了扬眉，但没说话。佟湘玉微扯嘴角，笑了笑。“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郭芙蓉摇摇头。“没有。”
这倒是让佟湘玉意外了。“真没有？”
“真没有。”郭芙蓉神色干净而认真，她只是伸手轻柔地抚了抚佟湘玉疲惫的眉间。“你看上去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佟湘玉眉间一松，差点陷在这般如水的温柔里出不来。她的芙儿啊。
佟湘玉轻轻蹭了蹭她温暖的掌心，万般不舍地离开，柔声回她：“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该好好想想如何处理柳星雨姑娘的遗体，毕竟放在冰棺只是权宜之计。以及柳月云姑娘——”
郭芙蓉看着她的神色，试探道：“你不想把她交给官府？”
“现在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佟湘玉轻叹：“此刻的柳月云存了死志，她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的渴望，只要我们一解开她的穴道，她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死。”
郭芙蓉满脸不赞同的神色。“这是另外一种逃避。柳月云犯了错，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且我认为，柳星雨定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的。”
“可对她而言，或许死才是解脱吧。”佟湘玉轻轻幽幽地说道，她望了一眼郭芙蓉，心底轻嗔，她的傻芙儿，还是性子太直了。殊不知，若是让柳月云继续活着，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最后众人商议后决定让佟湘玉去好好和柳月云谈一谈。她们谈了整整一天一夜。
大家不清楚佟湘玉和她说了什么，倒是第二日清晨柳月云表示要去自首，说完后便雇了马车驮着冰棺离开了。众人表示疑惑她会不会真的去官府自首，佟湘玉和郭芙蓉则坚定地表示她一定会去的。
“为什么？”李大嘴眼睛还是红通通的，表情恶狠狠的。虽然答应了柳星雨他会原谅柳月云，但对于这个差点杀了自己实则杀了他未婚妻的女人，他很难做到不去恨她。
他原本就快有一个妻子了！他原本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都是这个女人！她毁了一切！
郭芙蓉：“因为她答应过柳星雨，她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佟湘玉并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她要带着柳星雨去哪里，为何不让她入土为安？”李大嘴只恨自己没有武功，不然就可以把柳星雨从她手里抢过来，他就能好好地安葬她，让她安息。而不是被这个女人带走漂泊。
“放心。”佟湘玉道：“无论去哪里，她都会好好安置柳星雨姑娘的。”
毕竟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柳月云更爱柳星雨了。
郭芙蓉托追风师兄去打听，后来她们收到消息，柳月云果然去府衙投案自首了，如实交代了她们犯下的所有盗窃罪行，也坦诚了自己失手杀死柳星雨的经过。她被关进大牢，可还没等属于她的判决下来，就被发现已经死了，死时身体已经奇异地开始腐烂，可脸上却带着堪称幸福的笑容。经仵作验尸后发现，她死于慢性毒药，服下的时日不短。经过调查，柳月云是自己主动服下藏起来的毒药的，每日服下一点，直至毒药的量积少成多，最终达到可以死亡的程度。而这类毒药极其阴狠，服下后十分痛苦，会让身体内部一点一点腐烂，先是内脏，再是皮肤，最后是五官。
换句话说，她是缓慢地主动的选择去死。
还是如此痛苦恐怖的死法。
柳星雨死了。
柳月云也死了。
这两姐妹就如同来时一般，两人本就是孤儿无亲无故，去世也是先后离开，一个跟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留下，无牵无挂，白茫茫一片。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郭芙蓉问佟湘玉。
佟湘玉微微点了点头，琥珀眸色泛上来一丝了然与悲凉。
柳星雨死了，柳月云岂会独活？
我的小云朵啊，你要好好珍惜生命。
柳星雨，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只要你别死。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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