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月亮》鱼多语

12、生病

　　拒绝掉王老师之后，林清雾心里竟感到些许的轻松。
　　像是坏事做了一半迷途知返，她没有再和大学期间的那次恋爱一样，糟蹋别人的心意。

　　“林清雾，你有没有心啊？”

　　她的前男友曾这样评价她：“我从茅坑里撬块石头，捂到现在也捂热了吧？”

　　林清雾当时脑子不好，还渣得很：“我提前都告诉过你，你自己说不介意。”

　　她前男友气红了眼。

　　“我真倒了八辈子霉看上你这么个绝世大渣女！”

　　林清雾：“……”

　　“我真想一拳头——”

　　林清雾从梦中惊醒。

　　叶铮然那气急败坏想一拳捶死她却又实在下不去手的表情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说来可笑。

　　林清雾点开手机，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林清雾：我梦见你了。】

　　-

　　急急忙忙赶到教室，林清雾铁青着脸，跟个阎王似的堵在门口逮迟到的小懒虫们。

　　今天逮到了三个，进行了五分钟的批评教育后放进了班里。

　　连上两节课，让林清雾还没完全康复的右脚雪上加霜。
　　她背着一大摞昨天带回家批改的作业，跟送快递似的，再几本几本重新掏出来。

　　工位对面的王老师安静如鸡。

　　林清雾也不在意，整理完桌面后打开手机，叶铮然给她发来回信。

　　【叶铮然：作孽啊林清雾，我刚和女朋友分了手你就来勾引我！！！】

　　林清雾：“……”
　　这人还是这么不着调。

　　【林清雾：是你让我以后想到你就告诉你。】
　　【叶铮然：？？？】
　　【叶铮然：你认真的？毕业一年多了你第一次主动想起我？】
　　【林清雾：猫猫点头.jpg】
　　【叶铮然：老子对你那么好你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算算时间，和叶铮然从大学认识，到现在竟然也有近十年的交情。

　　两人分手后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叶铮然单方面把林清雾划进“仇人”队列。
　　但随着他开始谈起了新的恋爱，对林清雾这个“仇人”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恨意。

　　叶铮然学的生物科学，对心理学比较感兴趣。

　　也亏得有他对这方面有些许的了解，才能率先发现林清雾有些不对，在某个夜里跟着对方出了学校，又在附近的湖边捞起了她。

　　林清雾呛了好几口水，求生的本能让她抓住可以抓到的一切。

　　手指触碰到不同于湖水的温热后，很快就被拖上了岸。

　　“岑、岑路……”

　　叶铮然精疲力尽爬上了岸，一个名字听得他一脑袋火。

　　“林清雾！你他妈疯了！”

　　那是叶铮然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

　　林清雾被吼得脑袋一“嗡”，随后而来的是漫长且尖锐的耳鸣。

　　“你想死？”叶铮然的头发贴在皮肤上，显得格外狼狈。他攥着林清雾的手臂，几乎快抵上她的额头，“为了一个男的，你他妈竟然寻死？！”

　　叶铮然气疯了。

　　林清雾单手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开始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和愧疚，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

　　她只是接了冯菀一个电话。
　　母亲的哭诉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太难受了，”她哆嗦着唇，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对不起，我太难受了。”

　　怎么个“难受”法叶铮然也弄不清楚，他把林清雾揪进附近的酒店洗干净睡觉，隔天直接带人去精神专科医院，做了一套全面的心理检查。

　　林清雾不停地填表格，做选择题。
　　她写了很久很久，最后检查结果出来，中度异常。

　　林清雾吃了药，午饭后稍微睡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原因，她睡得很熟。

　　直到闹钟响起，她从梦中惊醒，也逐渐清醒过来。
　　思绪缓慢回拢，林清雾想起昨夜做的傻事，抱紧自己狠狠打了个哆嗦。

　　缓过劲来，她下床走去客厅。

　　叶铮然手里拿着林清雾的检查报告单，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双腿交叠，翘在茶几上。

　　“过来。”叶铮然朝她一招手。

　　林清雾抿了抿唇，走过去。

　　“牛逼啊，你有病知道吗？”

　　林清雾：“……”
　　她拿过叶铮然手上的报告单，垂眸看了个大概。

　　其实自己心理出现了异样，林清雾并不是迟钝到没有感知。

　　只是最初她把这份异样和离开岑路的痛苦糅合到了一起，没有太过重视。
　　直到那份异样越发严重，逐渐从原本的痛苦脱颖而出，主宰了她的整个神经。

　　“我会积极治疗。”林清雾理亏，认错态度良好。

　　可叶铮然却陡然起身，俯身逼近。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林清雾，你至于吗？”

　　林清雾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瞳孔是很深的墨色，像大地的颜色，能包容一切。
　　叶铮然在其中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灰白惨败，如同林清雾的内心世界。

　　林清雾是个很淡漠的人，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没有要好的朋友，也没有对立的仇敌。

　　她就像一杯白开水，无色无乡，寡淡乏味，在一片花花绿绿的饮料中一点儿都不起眼。

　　能溶于一切，又能随时脱离。

　　她学的中文，身上像仿佛沾着墨香。

　　跟在她身后的人络绎不绝，她依旧是那样淡淡的，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与人有下一步发展。

　　所以当叶铮然宣布自己追到林清雾时，两个学院都很震惊。

　　甚至于有中文系的人组团过来围观，看看林清雾相中的男人是哪里下凡来的神仙。

　　不过让人比较失望的是，叶铮然是个没什么包袱的搞笑男。

　　他在惊喜之后，也很郁闷林清雾怎么就同意了自己。
　　可能他比较有钱？能提供情绪价值？

　　或许吧。

　　稀里糊涂地开始恋爱，他们第一次约会，林清雾板着脸，和他说了有半小时。

　　简而言之就是我以前谈了个搞笑男但是他甩了我，我一直很难过。
　　你有点像他，我觉得亲切，要不要试着谈恋爱，如果受不了随时可以终止。

　　叶铮然都惊呆了。
　　他就没见过这种女人。

　　“这位美女，我脸上有写‘备胎’这两个字吗？你不会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找我冲业绩吧？”

　　林清雾眨了下眼，跟个瓷娃娃似的：“抱歉。”

　　她起身要走，叶铮然拦下了她。

　　“抱歉就完了？你知道你刚才的话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吗？”

　　林清雾依旧没什么表情：“我都还没开始跟你谈，你有什么阴影？”

　　叶铮然：“……”

　　“可是我们两个院都知道我们谈了。”
　　“消息是你散播出去的，又不是我。”

　　叶铮然：“……”
　　好家伙，是高端局。

　　他一耸肩：“我喜欢你啊，就算没开始谈也会造成伤害。”
　　林清雾顿了顿：“你的喜欢好廉价。”

　　叶铮然：“……”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他耐着性子：“你就这么踹了我我会很没面子。”
　　林清雾好心提议：“你可以说是你踹了我。”

　　鬼信啊？！
　　一看就是挽尊的假话。

　　“你胆子真大啊？不怕我揍你吗？”

　　叶铮然捏捏自己的拳头。

　　林清雾愣了愣，透过对方微挑的眉梢，像是看见了另一个人。

　　她抬抬下巴：“你打啊。”

　　-

　　叶铮然谈过不少恋爱，林清雾是最让他无语的一个。
　　本来以为这人毛病很多，谈了一星期发现还有新的毛病尚未开发。

　　“你是我对象，我不能碰你？”
　　“我觉得很恶心。”

　　“……？？？？？”
　　“我是你男朋友你觉得我恶心？！”

　　叶铮然第一百零八次提出分手。
　　林清雾坦然接受。

　　“不是，林清雾你什么意思啊？不会给你的初恋守贞呢吧？”

　　林清雾看他一眼：“分手吧。”
　　叶铮然：“……？！”

　　男人就是贱，他又赶紧把人追回来。

　　这么不痛不痒的谈了一个月，叶铮然还是受不了了。

　　“喜欢的人在面前却不能碰，这没有哪个男的受得了。”

　　“有。”林清雾说。
　　叶铮然都知道她要说谁：“你初恋是吧。”

　　“嗯。”
　　“嗯？你还嗯？”

　　叶铮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算了吧，”他深深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算了吧老叶，我累了，真累了。”
　　林清雾微微皱眉：“因为我不让你碰吗？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年。”

　　叶铮然动了动唇。
　　他看着林清雾，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

　　随着林清雾写完最后一行教案，上午的工作结束。
　　她收拾了桌面，刷会儿手机。

　　最近学校下了新的政策，班主任不得早退，必须在自己班学生放了学才能走。

　　为了每个月那两百块钱班主任补贴真是拼了老命。

　　差两分钟下课，林清雾拎着包去班级后窗偷偷往里看。
　　抓着了几个睡觉的，几个偷吃的，几个打闹的。

　　小孩一天到晚哪里来的那么多牛劲，林清雾恨不得冲进教室“当当当”一人给一个脑瓜崩。

　　正气急败坏呢，她看到了秦子扬。

　　向来认真听课的下男孩，今天却萎靡不振地趴在桌子上。

　　林清雾突然想起来，昨天秦子扬好像就委屈巴巴的，下课都不往自己身边窜了。

　　他们小学老师就是半个保姆，屁大点的事都要操心。
　　本来想找对方聊一聊，但是中途打了个岔，就给忘了。

　　虽然是岑路的儿子，但说到底也是她的学生，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更何况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林清雾有些愧疚。

　　想起不久前校领导的教诲，老师和学生应该友好相处，打成一片。

　　于是今天放学后，她特地等在教室门外，于人群中拍了拍秦子扬的肩：“你怎么啦？”

　　秦子扬正耷拉着一张脸，扭头看见林清雾，竟然就这么抽了几下鼻子，“哇啦”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