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15章 年代（四） ...
-
万乐回到红旗生产大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刚走进村里，就遇到了在巡村的柏径。
柏径脚步一顿，往他这边走来，动作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听书记说，你要返城了？”
“嗯，”万乐拿出兜里的返城证明，唇角微勾，“多亏了周叔叔和李站长帮助，对了，赵磊也受到了处分，取消了返城资格。”
柏径沉默点头。
万乐跟在他身后往民兵队住处走。
“老乡们给你拿了很多东西，都在我那里。”
万乐一怔：“给我？”
“他们感激你的改良农法，让他们能够吃到新鲜蔬菜……如果没有你的改良，他们估计要明年才能吃到蔬菜了。”
今年太冻了，种出来的蔬菜都活不了。
万乐笑起来：“那就都留给你。”
“不用。”
“我回城，东西多了不好拿，你就留着呗。”
“……”
回到房间里，柏径给他倒了杯热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万乐声音低了些，“我妈去年摔断了腿，一个人住在城郊的棚屋，我放心不下。”
想到要和柏径分开，他心里不舍。
柏径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送你去县城车站吧。”
万乐抓住他的手：“你会回城找我吗？”
柏径低头盯着他的手。
万乐握得更紧了。
“万知青……”
万乐不满：“你叫得太生疏了。”
柏径闭上了嘴。
万乐摘下手套，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柏径感觉他指尖冰凉，下意识反过来握着他。
“柏径，你会想我吗？后面会去找我吗？”
柏径喉咙动了动，他们真正的接触也就几天时间……为什么……
万乐朝他怀里慢慢靠过去。
柏径身子僵在那里，没有推开。
……
晚上，厚重的被子下，万乐侧着身，一手揽住了柏径的腰。
柏径：“……万乐。”
万乐贴过去抱着他。
“万乐，”柏径抓住他的手，想拉开，又莫名不舍，“我们……都是男的。”
“那又怎么样？”万乐轻声说，“我就是喜欢你啊。”
柏径呼吸微重：“这是错误的。”
“不是的，”万乐翻身而上，低头看着他，“这绝不是错的。抛开一切，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万乐想到了上个世界，柏径让他相信他的本能。
也确实，初见起，他就对他很好，一直关照。
万乐伸手轻抚他的脸，他会想起来的。
柏径面色紧绷。
黑暗中，万乐的头越来越低。
柏径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只是闭上了眼，无声的纵容。
……
第二天一大早，柏径早早起来给他煮红薯，煮鸡蛋，又在保温杯里灌满热水。
察觉到他醒来的动静，这才开始煮面。
等万乐洗漱好，柏径正好端了两碗面进屋。
万乐双手去握面碗取暖：“吃那么好，我走之后你不会饿死吧？”
柏径：“……不会。”
万乐低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好的纸条，上面写着原主母亲的住址：“到城里就来这里找我，我在这儿等你。”
柏径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好：“嗯，吃饭吧。”
一碗面下肚，有些撑。
看着柏径沉默安静的样子，万乐有一种刚定情他就要拍拍屁股溜了的错觉……
“柏径……”
柏径把碗收了进厨房，很快又回来帮他检查行李。
万乐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好了，别忙活了，我都收拾好了。”
柏径默默站直身体。
万乐带着他往床上走：“坐着歇一会儿，我晚点再走，嗯？”
柏径双唇微绷：“我不用……”
“铁打的呀？”万乐调侃，“就算是铁血战士，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
柏径：“……”
他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我去拿自行车。”
“你这样显得像在赶我早点走。”
柏径的脚步顿住了。
万乐轻笑出声：“逗你呢，去吧。”
“……”
等柏径回来，把行李放到了自行车上，他推着行李往外走。
万乐跟在旁边，慢慢走着。
村里的村民看到他们，都热情地打招呼。
万乐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却无动于衷。
不管他们现在怎么和善，怎么热情。曾经听信了谣言的他们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但也背后蛐蛐，当面躲避，伤了知青万乐的心。
走到村口时，赵磊突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恶狠狠地向万乐打来：“万乐，我让你走！”
柏径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万乐，用自行车挡住了木棍。
木棍打在自行车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柏径脸色一沉，一脚踹在赵磊的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
“赵磊，”柏径神色冰冷，“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伤害万乐，我就对你不客气。”
赵磊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双眼通红：“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能返城，我不能！”
“就凭你心术不正，”万乐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如果不搞那些小动作，我能返城，你也能。现在开始，你好好反省，好好改造，以后还有机会。”
“万乐！你别得意——”
大队书记和几个村民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赵磊，差不多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大队书记气急了：“赵磊，你真是屡教不改！老张，你们把他带到大队部好好反省！”
两个村民上前，把赵磊拉了起来，押着他向大队部走去。
赵磊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万乐，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万乐：“……”
从记忆里看，知青万乐也没主动招惹过他啊，他这怨恨到底是哪里来的？
解决了赵磊的事，万乐和柏径离开了村子，继续朝县城车站走去。
路上，柏径轻声说：“万乐，我上周就把返城申请交上去了，用的是退伍军人优先政策……我在部队立过三等功，符合‘特殊贡献’条款，老周帮我把材料递到县民政局了，说审批下来的概率很大，等明年春天就能拿到证明，到时候，我就去城里找工作。”
万乐笑着点头：“那我可就在城里等着你了。”
“嗯，”柏径缓缓道，“万乐，你不要后悔。”
语气低沉得像威胁。
万乐毫不犹豫：“我当然不会后悔。”
柏径声音压得极低：“你的年纪……回去后你母亲可能会催你成家……”
“谁催动没用，”万乐声音轻飘飘的飘进他耳朵里，“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有多少世，我都只要你一个。”
柏径：“……花言巧语。先把这辈子过好吧。”
哪来那么多辈子。
万乐说得真心实意：“有一天你会懂的。”
等你记忆完全恢复的那一天。
县城车站。
柏径帮万乐买好了长途汽车票。
他把行李递给万乐：“到了之后还要转车，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之后给我拍个电报，或者给大队电话，告诉我你平安到了。”
“好。”万乐伸手去抱他。
柏径身体一僵，微微推了推。
“没事的，”万乐在他耳边轻声道，“只是离别拥抱，感情好的人都会这样，不显眼的。”
柏径眼角余光瞥到了其他送别的人有些也拥抱了，这才回抱他：“等我。”
“好。”
长途汽车发车的铃声响起，万乐在柏径深沉的目光下走上汽车。
他扒着车窗，向柏径挥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雪天路滑。”
柏径脚步一动，又停下来，稳稳的站在那里，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他的脑海忍不住胡思乱想。
等他过去找他的时候，他的身边会不会已经有个姑娘陪着？等他过去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结婚了……
最终，所有的幻想飘散，定格在了昨夜那双温暖的薄唇上。
“柏径，我爱你。”
那是他听到过最好听的话语。
万乐贴在车窗上，手套擦掉车窗上的雾气。
汽车缓缓开动，柏径的身影在雪雾中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万乐这才收回了视线，坐直了身体。
他打开柏径塞进他行李的布包，有煮熟的红薯，鸡蛋，钱票……还有一张柏径的半身照。
照片上，他穿着军装，胸前别着三等功奖章，眉眼坚毅。
万乐指尖抚过照片上的奖章，有些好笑。
这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把自己的照片塞给他的？
怕他忘了他吗？
“这是你哥？长得可俊。”
旁边的大姐一眼就看到了柏径的帅脸。
“是啊，”万乐笑着把照片收起来，“是我哥哥。”
情哥哥。
大姐收回了视线：“看着年纪不小了，结婚了吧？”
“没结，但是有对象了。”
“……哦。你是要回城的知青吗？”
“嗯。”
“我也是，”大姐的情绪低落下来，“一走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欢不欢迎我回去……”
万乐偏头看她：“会欢迎的。你们是亲人啊。”
她的双眼顿时湿润起来：“我一直撑着不嫁人……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回去……我怕，怕他们会嫌弃我。”
嫌弃她是个老姑娘。
万乐不太会安慰人，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不会的。”
对面的大哥倒是认真的说了一句：“他说得对，没人会嫌弃自己的亲人。”
她笑着擦了擦泪：“谢谢你们啊，让你们见笑了。”
……
这时候的路还不够平坦，长途车的时间又长，万乐难受的闭上眼，一路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