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叁拾伍 ...
-
100
当我再一次有意识时，我正坐在画板前。
但是这不是我心惊的理由。
我害怕的是，在我面前的画板，不应该说是画板上的画。
很美，真的很美。
夕阳下的海滩，昏黄的余光，海面上是印着余光洒下的波浪嶙峋。
但！这更是许老师自溺的海滩！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光没有消失，还一直在和我共存？
是不是意味着，不光我可以看到他的记忆，他也在共享着我的记忆？
就在这时，‘旮瘩’一声，门被打开了，我转头看去，是杜城。
他站在门边，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杜城见我已经注意到他，便向我走了过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又或许觉得说晚了而又内疚着，杜城也不看我的眼睛。
“其实，你老师那天来，是想劝你别当警察，希望你能回去继续画……”
话没说完，抬眼看我的一瞬间，杜城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
“杜城，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我了，你会找我吗？”
“你？”
杜城话还没说完，我便打断了他。
“我没事。”
“我有点事要去找一下李晗。”
说着，我推开杜城，向画室外走去。
“李晗，我想看一下解剖室我和老师独处的视频。”
李晗只以为我还没有放下许老，一边将视频调出来，一边道。
“沈老师，你还是现在的样子好，你刚从解剖室出来的时候，都不像你了。”
“我们看着都吓坏了，那感觉太吓人了。”
“好了，”说着，李晗将位置让给我，“沈老师，你看吧，我把走廊的监控也调出来了。”
“虽然…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是想看的，我先去整理资料了。”
“谢谢。”
“不用，沈老师。”
说着李晗便抱着一堆文件走了。
我开始仔细的看视频的‘我’。
视频里的我在扶上老师头发的一瞬间，神情就突然变了。
我知道，这个变得阴郁的人不是我了。
只见他低头不知道对着许老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眼里呈着孺慕用白布将许老盖起来，送进冰柜。
我看着他出了解剖室谁也没有理，直径走回了画室，一直没有出来，直至我醒来。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庆幸他没死，也没有与我抢身体。
还是该悲哀这终究不是我的身体，他随时可以回来，我连阻止的立场都没有。
关了视频，我起身向外走去，我想去看看，许老的故居。
帮他看看。
到许老小区门口时，我发现杜城跟在我身后。
也是，他跟着我也试试一两次了。
怀疑？好奇？担心？还是记挂？
101
我没有阻止，只当没有发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我既不想让他发现，我又期待他的发现。
我不希望他当我是怪物或者有病，也不希望到头来，其实我只是一个隐形人，没人记得我存在过。
我沿着记忆中的小路，一路往里走，停在了一户老房的门口。
钥匙，就在许老给他留门的花坛下。
我拨开杂草，果然摸到了钥匙。
打开门，依然是记忆里的老样子。
无力摆着一幅幅的油画，弥漫着阵阵的墨香。
我迈步了进去，仔细的看着屋里的一切，我知道他能感受到。
到了最里屋的一间，那是画室，是承载了最多记忆的地方。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却被眼前的画面震惊。
里面都是沈翊的画，都是沈翊烧毁的画！
我不敢相信，不敢置信！
杜城像是发现了我的异常，走到我身边。
“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却发现杜城手里捏着一张便签：
送画
园山南路296号
22号下午
我接过一看，“明天？”
我和杜城对视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起。
进来的，是沈翊的师姐。
我还没有说话，杜城先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沈翊的师姐没有理会杜城，自顾自的走进画室，摸着画往我身边走来。
“一块石头，掉进水里都会有回声，一个人掉进江河大海，却了无声息呢。”
听着她完全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语气，我心里不由得一阵不舒服。
不光是因为这人命是老师的，而是生命本身便是该被敬畏的。
师姐随意翻着许老的画，“老师的画应该都在这里了。”
“我想给老师办一个画展。”
看着如此随意的师姐，我想问问她，为了什么，我也问出了口。
“为了什么而办？纪念？缅怀？”
“人都不在了，缅怀还有意义吗？”
说道缅怀，我不由得想到了我自己，自嘲一声。
“人虽然不在了，但是画还在。”
“老师活了一辈子，画却没被人看到过，没有被看到的画，就是一堆材料而已。”
“越放着越没有价值。”
说着，她嗤笑一声，手指一下一下点着那一副沈翊在她面前烧毁现在又出现在画室的画。
我知道，她在威胁我。
“好啊，你要办画展，我没意见。”
“不过。”沈翊的师姐手指轻轻滑过画面，“我有一个条件。”
“必须是和你沈翊的联名画展。”
102
“我没兴趣。”
说着，我拉着杜城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师姐的话音便传了过来。
“如果你不想被发现的话，就自己回来画一幅真画。”
“他毕竟是你的恩师。”
听到此话，我走到正慵懒靠在画板上的师姐面前，忍着怒火，将画拿了过来。
“他，也是你的恩师。”
他是你们的恩师，唯独不是我的！
我将画塞到杜城手里，有转身回去将另外几副画拿了起来。
“你干嘛？”
杜城看着我突然而来的动作十分不解。
“把我的画拿走。”
说完，我率先朝门外走去。
将画放回家后，我们沿着便签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画廊。
刚进店，老板就迎了上来。
“两位，要点什么？”
杜城直接出示了警官证。
“我们是刑警支队的，找你了解点情况。”
“哦哦，好，这边请。”
将我们领到了待客区。
我将老师的照片递给他。
“这人，你见过吗？”
“见过，见过。”老板拿起照片一看，就认了出来。
“他在我这儿卖过几幅画，说起来，他这会儿也该过来了。”
杜城拿回我的手机，“他来不了了。”
“你这里还有他的画吗？”
“还有最后一幅，这就给你们拿来。”
不一会画廊老板就将画搬了出来。
果然，也是沈翊之前烧毁的画。
杜城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老板。
“这是沈翊画的？”
“警官好眼力，这是沈翊七年前封笔画的。”
“你看看这功力，这境界，真好。”
听到此话，我心中五味杂陈，是许老的功力好，却要套着沈翊的壳。
杜城见我情绪不对，一个眼刀子过去，顺利让还想说什么的老板闭了嘴。
“过来卖画的人，有说画是哪里来的吗？”
“他说，是收藏的。”
“一开始啊，他拿了不少画过来，但是，是不知名的画家画的，我就没有收。”
“后来，他居然拿了沈翊的画过来。”
老板笑了笑说，“我猜啊，他肯定是缺钱周转，不然，谁会忍痛割爱啊。”
最后，杜城以证物的名义，将画带回了警局，并保证结案后归还。
归还的，当然是真画。
也是这时候，我猜杜城知道了什么。
车里，杜城才为我解惑，“我之前遇见过你师姐，她说七年前你的画全被你烧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叁拾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