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Lullab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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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llaby
我们会遇见很多人，住进很多房间。但只有一所，会开窗，阳光能照进来。
驱车赶到Couleur的时候，酒吧里只有少数几个客人。
女调酒师性感的露出背部，超短裤把她的臀线很好的勾勒出来。几个酒侍调侃着她的好身材，却被一瓶威士忌淋了个彻底。
学生装扮的年轻服务生，躲在角落里望着调酒师发呆，脸上飞过一团红晕。
灯光依旧是那种闪动着的墨绿色，装潢也没有一点改变。
我要了一杯「Green Jungle」，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坐下来，细细品味Rum之味。
玻璃门上方的风铃响起来的时候，我有预感等的人到了。
黑色的套头长衫把他的身体紧紧的包裹起来，米白色的口罩把他的脸遮了一大半，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他也依然戴着墨镜。
来人在我的旁边坐下，并未出声，也没有点酒。
修长的手指一直敲打着玻璃桌，紧张的情绪透过空气传递了过来。
「嗯…」
「把链子给我吧。」他忽然开口，声音十分好听。
「这个…」我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链子的搭扣有点坏了，我找人修理了一下。」
「谢谢。」他接过盒子，十分小心的打开，轻轻的抚摸着链子。
「非常感谢。」男人又说了一次，仿佛这样都不能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举手之劳而已。」我微笑。
男人收好盒子，起身欲离开，「那我就先告辞了。」
「好的。」我点点头。
男人转身离开的时候，撞到了送酒的服务生，两人都纷纷倒在了地上。
我迅速扶起了男人，关切的问：「您没事吧？」
男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含义不明的皱了皱眉头。
「是你？」我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嗯。」男人拾起掉在地上的墨镜，转身又返回了沙发，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从一个口袋里拿出精致的烟盒，抽出一根。
「陈潜？」
「是。介意么？」
「哦，不。」我也顺势坐了下来，依然一脸的不可置信。
「很惊讶？」陈潜问，细长的双指夹着Treasure。
「虽然声音很像，但并没有那样想。」我实话回答。
「哦。」陈潜望着墨绿色的天花板，静静的闭上眼睛，「你对声音很敏感。」
「事实上，我的嗅觉最灵敏。」
「满园的花…」陈潜说，「我去过你家一次，只是你不在。」
「噢，」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常常来这个酒吧吗？」
「也不算，只是很喜欢这里的装潢，像一个绿色的海洋。」
陈潜沉默了几分钟，忽然问：「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我？」我有些茫然。
「我以为你会对我为什么会穿着怪异，出现在那种场合很感兴趣。」
「噢，没有。那是你的隐私，和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虽然是有些好奇。」
「你和别人很不一样。」
陈潜抬手看了看，然后说：「抱歉，我的时间很有限，必须告辞了。」
「噢，没事。」我微笑道。
「星期五晚上，我在红馆有一场演唱会，能给我这个荣幸邀请你吗。」陈潜戴上墨镜，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
「好啊，我很荣幸。」
「那到时候见。」
陈潜恭敬的向我告别，走向了黑色的夜幕中。
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对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是真的陈潜。
脱离学生时代后就再也没有喜欢过什么明星，也对当代的流行趋势兴趣缺缺，唯一记得的就是一度疯狂喜欢上的陈潜。
在那样的时代里，开辟了摇滚的乐潮，创造了梦想和奇迹的陈潜。
本以为上一次的采访以后，就再也不会遇见。
我开始有些期待起来，几天后的星期五。
次日是星期三，我破天荒的走进了一家音像店。
音像店的老板热情的向我推荐了几盘时下最热门歌手的CD，其中就有两张陈潜的。一盘《Soft》，一盘《泡沫》。
望着CD封面上极其英俊的那张脸，我却觉得有些陌生。
在黑暗的角落静静的抱膝蹲坐，身旁浴缸的水满溢而出，水漫过了他的脚背。月光温柔的洒在他的面部，紧闭双眼的陈潜仿佛做着极其不安稳的梦。
「实力歌手陈潜的第八张纪念专辑，携全新单曲《Soft》拯救华语乐坛。」
新专辑一出就被冠以救世主的名号，预订版已经突破百万的销售记录，陈潜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我找出好久未动的CD机，小心翼翼的用沾酒精的棉签处理上面的灰尘。
CD机是大学时代买了二手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当时是想买陈潜的专辑的，但后来还是没有买。CD机就一直处于闲置状态。
满心期待的把CD装进机器，机器开始转动，几分钟后才有音乐流出来。
依然是陈潜动人的声音，但却是我无法认知的声音。和刚出道的粗糙相比，现在陈潜已经能完完全全的控制自己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最美的声音区域在哪里。
名叫《Soft》的情歌，缓缓的进行着，陈潜唱的相当轻松。
单调的歌词，一成不变的曲调，我有些失望的关掉了CD机，陈潜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放弃了声嘶力竭的摇滚，只唱温和情歌。
所有的人都在为这样的他鼓掌，为他欢呼，为他尖叫。
或许，这是他选择的方式吧。
次日，我又去了音像店，虽然机会很渺茫，我还是想找找看。
一听说要找8年前发行的CD，老板连忙摇头，音乐的类型一年一换，那种老古董般的CD被留下来的几率很小。
我拜托老板带我去仓库，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20几个立式大架子，外加30几个装CD的箱子。
十几年的音乐记忆，就在这个小小的空间装载着。
柜子上厚厚的一层灰，已经闲置很久的储存室，我仿佛惊扰了它的世界。
我浏览着一排一排的CD，思想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时代的音乐，以及那个时代的美丽，仿佛利刃一般。
我曾经喜欢的歌手，我曾经不喜欢的歌手，所有的记忆都躺在这个房间里。
站在中央眺望着过去的城市，就像在回味一棵榕树下的午睡。所有的言语都已经没有意义，眼前的世界只有音乐。
翻动一层又一层的CD的架，把箱子里的CD倒出来，再一张张的整齐摆放回去。
灰尘在我的镜片上朦了浅浅一层，视线变得模糊。
清理了几十个箱子和架子却依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心脏跳动的很剧烈，是极限了吗，我问自己。
我困难的闭上眼，狠狠的皱着眉。
余光忽然扫到最角落的一张奶白色封面的CD，像极了陈潜多年前的那张。
我立即冲了上去，宝贝的拿起CD，用袖口擦了又擦，才从那几乎已经被压烂的外壳上模糊的看到了陈潜两个字。
这是陈潜的第一张CD，也是第一张触动我的CD。
奶白色的背景下，陈潜上身穿着蓝色海魂衫，下身九分维喇型的牛仔裤，背着一把高价的限量吉他，笑得邪气。
有些破旧的布鞋，不规不矩的穿着，一支深黑色的手表，还有一顶鸭舌帽，是8年前陈潜引以为傲的打扮。不伦不类的风格，却打破了那个时代人们对时尚的传统认识，陈潜成了所有处于叛逆期的孩子们的偶像。
即使不化妆却依然帅气的脸，即使被公众指责也依然阻挡不了的魅力。
那个时候的陈潜，是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在做自己。
不知为什么，我对星期五的演唱会没有太大的期待。
现在的陈潜和我已知的陈潜有些落差，我想我需要时间去调节。但不管怎样改变，陈潜还是陈潜，这一点我坚信不移。
陈没打电话过来，知道我星期五晚上要去看演唱会后忽然大发雷霆，在结束通话的瞬间，我听到电话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Anna对我的态度依然没有什么改观，不过随她去好了。
星期五晚上，我特意换上了最新款式的衣服，是陈没替我买的，只是一直放在衣橱中未动，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但质地却很好。
要去听演唱会至少要打扮的入时一些吧，这是老同学的原话。
忍受一群女生的尖叫一个晚上，就好比把耳朵对准高音喇叭听一小时的摇滚。
虽然躁动，但也热烈。
八点演唱会正式开始，周围漆黑一片。除了女生的尖叫，还是尖叫。
她们激动的挥舞着自己手中的荧光棒，写有陈潜名字的小牌子，扯着嗓子。仿佛通过这样的方式，就可以朝陈潜传达自己的喜爱。
女生们一个劲儿的往前挤，不少人开始爬上扶手栏杆，想往台上爬。
保安们挥动着手里的警棍，整齐的站成一排。
当陈潜穿着金色亮片外套，戴着墨镜在悬空的吊环上出现，手执银白色左轮的时候，整个现场都沸腾了。
女生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有节奏的喊着陈潜的名字，挥动的双手呈现一个方向，默契十足。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我犹豫了几分钟，也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陈潜摘下自己的墨镜，往台下一扔，开始脱掉外套。
激烈的音乐响起，陈潜开始随着节奏摇摆自己的身体。
火辣热舞很快把现场的气氛调到一个极点，不少女生们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企图往台上挤。
贴身的黑色体恤，以及紧身黑色金属质感的皮裤，陈潜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不是从健身房锻炼出来的肌肉，而是跳舞和训练积累起来的爆发力。
没有女人不会为他臣服，我总算理解一点这些小女生对陈潜痴迷的心情了。
热舞之后，是几首新出的单曲串烧，几乎成了一个大合唱。
陈潜下场稍作休息后，又换了一套黑白羽毛做成的复古十九世纪宫廷服。几首优美的抒情歌从他专用的金色话筒传遍了整个红馆，女生们默契的安静下来，仔细认真的听着，不发出一点噪音。
当陈潜低声说完「谢谢」后，全场又沸腾了起来。
风度翩翩的陈潜真如从十九世纪走出来的王子，就像是沉睡了几百年，刚刚复苏的样子。
陈潜和歌迷们问好，然后坐在地板上，哼起了小时候的歌谣。呼吁歌迷们要和家人多接触，并且多多的关心他们。
站在我旁边几个年纪稍微小的女孩子，听完陈潜的话后，立刻掏出了手机，而更有几个已经是泣不成声。
陈潜和大家分享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并把小时候画的画当做礼物送给了幸运的歌迷。
他是优质偶像，正如所有娱乐杂志所评论的那样。
一个半小时的演唱会，最后拖到了两个半小时。
天空下起绵密的小雨，雨幕让视线都变得模糊，但所有的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陈潜抱着一把银灰色做底，深紫色镶边的电吉他走上了台前，台下的所有观众都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曲。
「最后一首歌，献给你们，」说完，陈潜对着台下的人深深一鞠躬，「因为有你们，这一路才不会这么坎坷和孤独——《Soft》!」
所有的灯光都亮了，烟花冲上了云霄，四散开来，一朵一朵的盛放在黑色的夜空。
陈潜被一团团的火焰围住，不停的变换着指法，电吉他的声音滑过天际，把观众的情绪推到了最高点。
「我已经不能记住你的脸，只是太过容易孤单…」
极好的视觉盛宴，却让我觉得十分空虚。
嘈杂的周围和我毫无关系，所有的热闹都是他们的，而我在意的只有多年前的触动。
舞台正中渐渐下降，陈潜结束了演唱，向所有的人告别。
所有的烟花和火焰都一同点燃，整个红馆变成了光和火的海洋。歌迷们尖叫着哭闹着，一个劲儿的喊着「安可」。
灯光渐渐熄灭了，连绵不绝的「安可」，最后变得整齐划一。
巨大的「安可」声传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热闹的城市忽然就变得空旷。
呼喊了十几分钟，就在大家都要放弃的时候，舞台上忽然出现了一小束的灯光，陈潜背着一把有些破旧的木吉他走到了正中央。
上身穿着蓝色海魂衫，下身九分维喇型的牛仔裤，有些破旧的布鞋，一支深黑色的手表，还有一顶鸭舌帽。
我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很感激这个夜晚，也很感激你们，所以，有了最后一支安可曲。」陈潜微笑道，坐在小木椅上，右手扶住话筒架。
「很多年前，我曾经以这样的姿态唱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即使是现在，我也依旧怀念那时的自己。」
陈潜调了调吉他弦，固定了变调夹，一切准备就绪。
「今晚的最后一首歌《Couleur》，送给曾经的自己，还有现在的我。」
卸下自己的包围，我眺望城市浓浓的醉，即使哭泣也不能理解的那种美。
路途冒险而遥远，我懂得你的犹豫不决，却沿着高速公路体验新的世界。
我知道，你的手在什么方位，我知道，一切只能继续不返回。
清楚的见过你瞳孔的灰，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罪。
小声的跟着陈潜哼了起来，我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沿着高速公路去看海，享受一个人的下午，最后却听歌听到泪眼朦胧。总是犹豫不决最后失去选择的机会，最后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望着黑夜。
因为见过那双灰色的眼睛，才明白自己所犯下的罪。
我们可悲的生活着，瞳孔渐渐失去颜色，只剩下干枯的躯壳。
陈潜小心翼翼的告诫着所有人，只怕一切都无法挽回。
最后一首歌演唱完毕，我激动的拍着双手，多年前的陈潜，多年前的陈潜…
那个狂妄不羁，永远做着自己的陈潜并没有消失，他只是暂时的隐藏了起来，我为自己的发现而欢欣鼓舞。
他还记得自己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脸上忽然一热，温热的液体就顺势流了下来。
我用袖口抹去，却又涌上来更多，雨越下越大，和脸上的液体混在了一起。
台上温柔致谢的陈潜，笑得如春天盛放的花朵一样迷人，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忽然间，我笑着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对着舞台上的那个人低声说：
「谢谢你，陈潜。」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Lullab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