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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养子 ...

  •   牢门前站着的白衣少年模样生的精致。

      唇红齿白,细眉长目,气质温润如玉,五官略显阴柔,然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楚琰对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并没什么兴趣,却也因深深的危机感不得不神情戒备的盯着他看。

      “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晚了些。”

      说完匆匆瞥了对方手上一眼,脸上笑容一僵:“这是知道我没了法力,连你个最低阶的仙人都不如,所以手无寸铁的就想来取我性命?未免也太小看我!”

      话音刚落,楚琰便趁对方不备,用方才幻化出的匕首直直刺向他的胸膛。

      尖端已经没进去半寸,却连滴血也没有流。

      楚琰怕他起疑,连忙又将匕首抽出了一些,依旧假模假样抵在他的胸口之上。

      “带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你!”他拿出了在战场杀敌的气势,恶狠狠的厉声威胁道。

      然而身前之人听了他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垂眸望着他,眼神意味不明,半晌都没有回应。

      “白术!你哑巴了?”楚琰彷佛在唱独角戏,气的冲他怒吼。

      真想剥了眼前之人的皮,看他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淡定。

      忽然,楚琰望着眼前人轻蔑一笑:“哈,我怎么忘了,白师弟本来就是闷葫芦一个,几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整天就知道把自己关在房里假正经的读什么医术,怕是连怎么同人讲话都忘了吧!”

      话音一落,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眉角微微一动。

      楚琰眼尖捕捉到这一幕,以为是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越发变本加厉:“你可真是跟你养父一样,满口的仁义道德做的却竟是些无耻之事!以为把我害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能让我自行了断?怕不是在做春秋大梦!”

      白术眉头微蹙,对他的话不甚理解,却依然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盯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楚琰一个人说的口干舌燥,对方却连句话也不回。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一直在用一种近似于怜悯的目光看自己,更加令他火冒三丈。

      他猛然曲起右手五指,正要上前掐住白术的脖子,却在指尖离对方不到半寸时,忽觉胸口一痛,喉头猝不及防窜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顷刻间,腥涩的液体溢满了整个口腔,汩汩鲜血沿着唇角止不住的往外溢出。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强行运功,还是伤口复发,又或是监狱长的迷药起了作用。

      楚琰眼前一黑,身体开始轻轻打晃。

      如果可以选择,他绝不想在白术面前晕倒。

      然而他已站不稳脚跟,只能任由轻飘飘的身体左右右摆。

      失去意识的同时,原本抵在白术身前的匕首也在眨眼间化作齑粉随风而逝……

      白术眼疾手快的托住了眼前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深沉的落在他陡然褪去血色的面庞。

      收起了尖牙利爪的楚琰,静静倚靠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

      有那么一瞬,他竟卑劣的希望对方可以一辈子都能维持这般乖巧的模样。

      白术毫不犹豫解下自己的外袍,扬手披在他满目疮痍的身体之上。

      将刚刚无缘由辱骂了自己一通的人拦腰抱起,毅然带他离开了这所暗不见天日的地牢。

      -

      牢中环境恶劣,楚琰许久都没真正阖眼。
      一沾上久违的床榻便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当他醒来时,脚上镣铐已被人卸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渗血,用绷带将上半身结结实实缠了个遍。

      外衣也被人换过,却是件素净白衣,令他很是嫌弃。

      “吱呀——”一声。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

      白术手里端着一只还在腾腾冒着热气的瓷碗走了进来。

      楚琰原本打算起身,一见他来便又重新躺下,把被褥一掀,头朝里背对着他。

      白术在床榻边坐下,强行揭开他身上的棉被。

      楚琰没了遮挡,顿觉凉飕飕的,下一秒又被人强行抱坐起来。

      无奈浑身乏力,只愤懑的瞪了白术一眼。

      垂眸瞥见他手里的东西,冷笑着问:“下了毒?”

      “干嘛这么大费周章,难道之前不动手,是怕在牢里杀了我传出去有损宗门颜面?”

      白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默默从碗里舀了一勺白粥,吹凉之后递给他。

      楚琰狠狠抬手将之一把掀翻在地:“少在这假惺惺!我才不喝你做的东西!”

      从前他是神仙,根本无需靠粮食果腹,也从来没有饥饿之感,如今变成一介凡人,不过几天没吃饭胃里就难受的不行。

      可他纵然再饿,也绝不想吃可能被掺了药的东西。

      白术看着洒一地的白粥。
      出神了片刻,才慢慢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外。

      没过多久又重新端了一碗过来。
      这次却只是把碗放在床头便转身离开。

      “等一下。”楚琰盯着他的背影,冷声叫住了他。

      待白术停下脚步之后,楚琰顿了顿,不抱希望的问:“你可知我师兄人在哪里?”

      白术听了他的话,面上闪过一丝失落,并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他。

      半晌,终于转过身来。

      楚琰眼睛一亮,以为他真的知道师兄下落。
      谁知对方只是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驻足了片刻,随即便又默默转身,径直走出了房门外。

      楚琰被他这般无视自己的态度气得不行,立马端起一旁的瓷碗就要往他背上砸去。

      “咕噜——”
      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的发出一道绵长的叫唤,似在抗议。

      他有多久没体会过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了?

      楚琰揉着肚子愁白了脸。
      低头盯着手里那碗白粥,犹豫不决。

      饿死还是被毒死?

      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想通了之后,索性将碗端起,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有剩。

      他捧着手里的空碗发呆,顷刻后便出了门。

      绕了屋子一圈,最后在外面的菜园子里找到了白术。

      把空碗往他面前的泥地里一丢:“还有吗?”说完便将脸转向了一边。

      白术放下手里的菜苗,抬头望了他半晌,默默捡起地上的白碗,带他去了伙房。

      说是伙房,也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菜棚子,灶台上只有一口锅,和几只药壶。

      楚琰走到灶台前,看到锅里还剩下的一些白粥,连忙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这粥清淡的很,但对于他这个饿了几天的人来说再适合不过。

      两碗粥下肚,楚琰终于填饱了肚子。

      回到房间,这才有功夫审视起这里的环境。

      表面看起来干净整洁,然却经不起推敲——
      藤编的桌椅破破烂烂,尽管床上铺了好几层棉褥,但比起他在仙界的床还是硬了些,昨夜睡得他的腰酸背疼。

      楚琰在屋里头转了一圈,把所有东西都挨个挑剔了一遍。
      嫌这个椅子脏,床看着也不干净,索性跑到了屋外的石阶上坐下,盯着白术在地里干农活。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穿白衣裳种地?”楚琰一边晒太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揶揄他道。

      白术将衣摆撩起束在了腰间,衣袖和裤脚也都高高挽起,衣服上几乎连一粒泥土也没沾到。

      若是别人,早就骂他是没事找事,偏偏白术是个闷葫芦,根本不懂得反驳。

      楚琰轻哼。

      这个师弟一向怪里怪气,自己总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若不是他小时候跟自己说过几次话,都要以为他是个哑巴。

      不过,对方爱怎样都和他没关系,只要不杀他就好。

      楚琰惬意的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没过多久便打起了盹。

      再度醒来时,眼看快要天黑就回了屋。

      刚坐到床上,还没来得及躺下,就见白术端着什么东西推门走了进来。

      楚琰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可是味道有点不对。

      白粥无色无味,可他却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白术走到他床边坐下,拔掉了药瓶口处塞着的红布,将里面的药丸倒在碗里,与里面的药汁相融后化为粘稠的固体。

      “这什么?”楚琰望了他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嫌弃的皱起眉头,“药?这点小伤又死不了,不用你假好心!”他嘴硬道。

      如果是以前,伤口早就痊愈,哪用得着里三层外三层把身体缠的跟个粽子一样。

      白术把手上的药膏往床边一搁,立马就要动手扒他的衣服。

      楚琰心下一惊,立马大声喝道:“你做什么!”

      一晃神的功夫,上衣已经被人褪至腰间,气的他在白术端起桌上的白碗时,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之后狠狠砸到他的脸上:“滚开!”

      瓷碗擦过白术的侧脸,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白术的脸被刮红了一片,白净的衣服上也沾了一些墨绿色的药膏。

      楚琰瞥见他冷漠的表情,身子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要是在从前,楚琰根本不会把眼前这个低阶仙人放在眼里,可如今他法力尽失,别说是白术了,就连个普通神官他都敌不过。

      见白术突然起身离开,神情才稍稍放松一些。

      然而没过多久,却见白术又再次端了一碗同样的药膏走了回来。

      楚琰绷紧了神经,然而当这次对方强行褪去他的衣物时,已经根本没什么力气反抗了。

      他像只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面朝上望着杂草铺就的屋顶,心下郁卒,恨不得当场将在自己胸口处游移的手砍断。

      “你就不怕我发疯,连你也杀了吗!”他冷冷开口。

      白术闻言,手指微微一顿。

      半晌,终于低声道出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来取我性命。”

      嗓音同他相貌一般温润清透。
      他的话也只是字面意思,并无他意。

      然在楚琰听来,完全是在嘲讽他现在根本没有能耐杀死他,不禁气的浑身发抖。

      白术努力不去看他因怒火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继续道:“你已铸成大错,最好的赎罪方式就是寸步不离的留在我身边,因为只有我,才有资格替父亲原谅你。”

      楚琰被他理直气壮的话气的脸色一白,却又无从反驳。

      他已经背上了欺师灭祖的骂名,在他人眼中,怕是早与那十恶不赦之徒画上了等号。

      白术作为被他杀死的师尊的养子,自然是最有资格向他问罪的人。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假情假意的替我疗伤?”他冷哼,“当初是你害得我落入这番境地,为何不干脆让我在牢里自生自灭,死了倒也清静。”

      白术闻言,手上动作再次一顿,表情困惑:“我何时害过你?”

      楚琰见他装傻,冷笑着道:“那日我杀了你养父,出门撞见一满身草药味的人,之后不久神界长老就来了青龙门,你敢说告密之人不是你吗?”

      白术闻言陷入了深思,半晌才抬眸郑重回他道:“不是。”

      楚琰显然不信,心里早就为他狠狠记了一笔。
      却又觉得就算是他告密也理所应当,毕竟他所杀之人,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养父大人。

      白术在用玉勺给他涂抹药膏时,刻意在他锁骨下方的某个部位多停留了一阵。

      自衣袖中钻出一只半指长的细小虫子,钻进楚琰身体之后,立马便消失不见。

      楚琰觉他动作太慢,不耐烦的催促:“到底好了没,我困了。”

      “你先睡,”白术顿了顿,轻声道,“还要一会。”

      楚琰翻了个白眼。
      被一双眼睛盯着,一双手摸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转着眼珠子扫了一圈屋内,嫌弃道:“你怎么找了这么个破烂地?这狗窝一样的地方我可待不下去。”

      白术闷声回答:“城里房子太贵,我的银两只够买下这间茅屋。”

      “你也没了法力?”楚琰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仿佛对方在说什么笑话,“路边石头那么多,你变一些不就是了。”

      白术沉默,半晌才道:“法力生效时间有限,早晚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我不想骗人。”

      楚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虽然早知他是这种死脑筋的人。

      “给我点银子。”他右手一摊,向他伸去。

      白术慢慢放下手里的玉勺,没有半点犹豫的解下腰间的盘缠放到他手上。

      楚琰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床上,数来数去也只有可怜的几个碎银子。

      气的立马坐了起来,伸手在白术的腰部摸了几下,也没摸出什么其他东西来。

      “就这点?”

      “嗯。”白术面颊微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然。

      知道楚琰看不上这些钱,但这却是他这几日为人看病攒下的所有家当。

      “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帮你换药。”白术叮嘱完这一句,便匆忙起身准备从他床前离开。

      “等等。”

      突然,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楚琰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父亲?”

      白术依旧背对着他:“如果我问,你就会告诉我吗?”

      楚琰低着头闷不做声。

      “既然不会,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白术几不可闻的叹气,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喃喃自语:“而且,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白术离开后,楚琰钻进了被窝里,方才的睡意已经消失了大半,睁着一双眼睛,心绪复杂。

      但也许是因为恢复了凡人之身的缘故,最终还是被绵绵而来的困意侵袭,很快便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

      梦境似幻似真。
      拨开眼前云雾,见到了一方森林。

      在万木峥嵘的森林尽头,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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