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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战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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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琰还未到家,白术便早已从山上采药回来。
一见人不在,惊的脸色骤变,立马准备去寻。
却还没出门,就远远瞧见挂心之人正朝着茅屋的方向走来。
白术松了口气。
快步上前,摆出前所未有的严厉神色,正欲质问他去了哪里。
却在看到他脸上无端多出的一道血痕时,已经忘了要说的话,话锋一转问:“伤口哪儿来的?”
楚琰愣了愣,半晌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
他脸上的伤口不深,这会怕是早就愈合,要不是白术提起,他都要忘了。
“被树枝刮的。”轻飘飘的回了句,转身就回了屋里。
白术显然不信,瞥见楚琰衣摆处的斑斑血迹,眸色一沉。
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他的,但必定是跟人经历过一番打斗。
楚琰回屋后,好久没像今天这样大动筋骨的他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却见白术提了只木箱子走了进来。
白术坐到床边,借着给他换药的名义,仔细查看了一下他脸上的伤。
从药箱中翻找出几株草药,用杵臼捣碎了之后平铺在油纸上。
楚琰闭着眼睛,却见他半天没有动作,也没像平常一样二话不说的上来就褪他衣服,不禁好奇的睁了只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他口中的那个“东西”就已经被敷在了自己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别乱动,只是去疤痕的药。”
楚琰闻言停下了挣扎,却并不领情:“干嘛多此一举,多个伤疤岂不是更好。”
他忽地眸色一暗。
永远都记得自己第一次在仙界带兵出战的那一天,那些恶灵们看清他的长相之后表露出的轻蔑与不屑,就像今天集市里那几个壮汉一样。
“今天可是又去了集市?有看中的宅子吗?”药膏要反复敷上几遍,白术怕他耐不住性子,试图用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
谁知,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琰以为他是故意揶揄自己,冲他怒道:“你是不是故意想看我笑话?明知道那点钱连吃顿像样的饭都不够!”
白术手上动作一顿:“我没有那个意思。”
楚琰并不听他解释,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敷好的药膏顿时沾了一点在枕头上。
白术捏着他的下巴把他脑袋摆正,望着他严肃交代道:“明早之前不要去碰伤口,再痒也不行。”
楚琰嫌他啰嗦,一心只想休息,敷衍着“嗯”了一声,催他动作快点。
白术坚持为他上完最后一遍药膏,将剩下的用油纸包好,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又深深望了一眼已经阖上眼睛的人,默默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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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虽然是个书呆子,但在看病救人这方面还真是有一套。
这一点,楚琰在仙界时便深有感触。
尽管两人的性格不对付,然而楚琰每次在战场上吃亏,只要有白术在,没什么一两天好不了的伤。
虽然靠自己的法力也能痊愈,但对于楚琰来说,法力比他的命还重要,如非必要,绝不愿意损耗一分半毫。
没想到造化弄人,他曾经如此珍视的法力与修为,竟半点也不剩的尽数离他而去。
楚琰看着面盆里的自己,昨日脸上的伤疤果然已经瞧不见。
洗漱之后,看着一旁白术早晨端来的白粥,长长叹了口气。
白术只靠给人看病攒银两,这种来钱的方式实在太慢。
他整天跟着白术吃糠咽菜,现在一见到白粥就头疼。
楚琰知道白术存钱的地方,是在他屋中的一个陶罐子里。
于是趁他某天上山采药之际,偷偷跑到他屋里拿了银两,打算自己去集市上胡吃海喝一顿。
谁让白术总是不让他出门,大不了看到有什么好吃的,给他带一份就是了。
楚琰心中的一丁半点愧疚之情转瞬便消失不见,拿着碎银子大步流星的去了集市。
从日头高照到日薄西山。
楚琰吃吃喝喝逛了一路,很快就把白术攒了几天的碎银子花的半点不剩。
肚子吃的圆鼓鼓,手里还拿了只肉包子,正准备回去挨白术的一顿臭骂,却在经过某个不起眼的村落时,看到远处有所寺庙。
不知这里供的是什么神仙?
一时好奇,调转了脚下的方向,朝着寺庙走去。
寺内香火旺盛,烟雾缭绕,楚琰被熏香的味道呛到,咳嗽了几声。
抬手挥开眼前的灰色云雾,里面的神像在眼前渐渐清晰,却依然看不出是哪位神仙。
然而,当他看到正上方牌匾上工整书写的“无尘仙尊”四个大字时,一下子食欲全无,嘴里原本香气宜人的肉包变得味同嚼蜡。
此地久旱无雨,竟是把能呼风唤雨的青龙门掌门当做了至高无上的神灵来祭拜。
楚琰眉头一皱,把包子随手丢给了一旁的野狗,看着眼前貌似仙风道骨的仙尊神像,只想狠狠把他砸个稀烂!
因为此神像的主人,便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师尊。
也是四大仙域之一青龙门的掌门——无尘仙尊。
而他的昔日爱徒,正站在世人供奉他的寺庙前,眼中的恨意似是想将他掘地三尺挖出来之后再杀一次。
楚琰看着眼前慈眉善目、却与真人毫不相干的神像,心中油然升起的怒气久久不能平息。
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收起了砸毁神像的心思,一刻也不愿再多待,即刻转身离开。
谁知刚走没几步,在不到半里地的地方,竟又有一间寺庙。
楚琰已经被刚才的仙尊神像倒了胃口,根本不感兴趣,却在不经意瞥见第二所寺庙的匾额时,倏地停下了脚步——
“战神庙”。
不会是他眼花了吧。
楚琰激动异常的向前走去,抬脚迈入寺庙门槛。
然而,当他看到里面的一座金身神像时,陡然变得面如寒霜。
楚琰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容貌丑陋、身材魁梧的神像会是自己,直到他看到了底座上清晰的四个大字——“楚琰仙君”。
他与没有生命的神像四目相对,越看越生气。
立马拔起身后的长剑,纵身跳到焚香的桌案上,把雕像外镀的一层金身划了个乱七八糟。
“住手——!!”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你!你在做什么?”
楚琰正划的起劲,突然被人打断,面色不悦的回头望去,门外不知何时站了几名寻常百姓。
他扔掉手中之剑,轻轻一跃跳下桌几。
却依然不打算放过已经千疮百孔的“战神像”,伸手用力一推——
“轰”的一声!
百姓们辛苦筹资,刚刚建成不久的战神金身像就这样被毁于一旦。
神像倒地之后,激起一地的灰尘,楚琰拍拍手,潇洒的转身离开。
当百姓们回过神时,他已经走了很远,却还是被处于暴怒中的百姓们追了上来。
“大胆逆贼!竟敢对战神不敬!还不快给我站住!”
楚琰闻言一愣,一时竟不分不清他们口中的“大胆逆贼”是他,还是“战神”是他。
他渐渐停下脚步,慢慢转身,看着百姓们一个个怒气汹汹的跑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就是一顿痛骂:“无耻狂徒!你居然敢对战神大神不敬,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楚琰不怒反笑:“你们的意思是,里面的那个丑八怪是仙界战神?”
“大胆!你怎么能说我们的战神是丑八怪!”
“那神像是我们根据人间广为流传的传说建造而成,不说十分,定也有八、九分相像,你竟敢公然诋毁神明,识相的赶紧再给我们造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楚琰本来觉得他们是普通凡人,没见过仙界之人,也不打算跟他们计较,却没想到他们居然真当自己长成了那副丑陋不堪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
“有眼无珠的家伙,当真是好赖不分!活生生的战神就在你们眼前,还去管那个假的作甚?”
话音一落,百姓们震惊不已,却没一个人信他说的是真话,只当他是疯了。
“胡说八道!堂堂仙界战神怎么可能是你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们信仰的战神,一定是孔武有力的九尺男儿!”
楚琰气得发抖,怎奈有口难辩。
“听说战神可是会用意念控物,你能吗?”
此时,虽然有个打算用事实说话的人冒声,然而对于如今法力尽失的楚琰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究竟要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楚琰不知道。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
希望他那次在牢里幻化出的匕首,并不是他的错觉。
楚琰凝神静气,摆出了剑诀的手势,目光聚在指尖一处,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
可无论他怎么聚精会神,身后的长剑依旧纹丝不动。
“我说吧!他就是个冒牌货!真正的战神怎么可能长他这个样子!”
“就是就是,真是大言不惭,堂堂战神也是他能冒充的吗!”
楚琰听着耳边越来越多的质疑之声,心神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慌乱,更加无法集中精力。
“你还是老实承认你是个冒牌货吧,赔我们一个神像,这事就算了。”
“那可不行,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看他长得不错,比女的还漂亮,不知道战神喜不喜男子,要不然我们把他当做美人儿献祭了吧,哈哈哈……”
话音一落,众人哄堂大笑。
楚琰听着耳边的戏谑之语愈发烦躁,不由得面露狠色。
就在他打算破罐子破摔,索性将眼前这些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碎嘴百姓全部杀光时,身后的剑鞘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异响。
百姓们也听到了声音,不禁愕然的睁大眼睛,同时后退了几步。
顷刻间,楚琰身后的长剑先是轻轻震动了几下,随即突然像是有了自己的灵魂,即刻夺鞘而出。
不止在场的所有百姓,就连楚琰本人都惊呆了。
他依然维持着剑诀的手势,看着自己的佩剑在天上划出了一个仙家符号,又立马朝着人群所在方向俯冲过去,将方才口出狂言要将他献祭之人的发髻砍去一半,最后缓缓落回自己背上的剑鞘之中。
众人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回过神后立马集体跪成一团,大声道:“站、战神大人!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居然不知是战神亲临,请恕我们无罪!”
楚琰依然处于震惊之中,不自觉后撤一步,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心里又惊又喜,顾不上再去理会这些人,一心只想回去找白术确认自己是否已经恢复了法力。
然而,走了几里地,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陡然静下来的环境让楚琰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他停下脚步,试图催动法力唤出身后长剑,然却屡屡失败。
于是将手伸向背后,却在手掌将将握住剑柄时,猝不及防沾了满手的水……
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楚琰怔怔的望着手心。
这时,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来人内力深厚,听不到半点呼吸,却不知为何要故意发出声音暴露行踪。
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楚琰心下一沉,即刻将手中剑锋调转反向,指向来人。
身后,一身材颀长的玄衣男子正负手而立,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楚琰看清来人相貌,不由得呼吸一滞。
顿时恍然大悟,脸色时青时紫,怒声喝道:“刚才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竟是白高兴了一场。
原来方才长剑出鞘并不是他恢复了法力,而是眼前这个人在暗中操纵。
黑衣男子并未说话,背在身后的右手暗自运功,很快便凝聚了一团水球。
手臂忽地向前一探,掌心里的手球顿时幻化成一条细长的绳索,飞到楚琰身边。
几番缠绕,将他越缠越紧,最后连人带剑一并拉到自己身旁。
男子夺去他手中长剑,伸手将人揽进自己怀中。
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眯,眼含笑意的低眸望他:
“楚仙君,你可让我一番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