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章二十四 第二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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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陶瓮大剧院依傍着峡谷的天然地形而建，造型如同一个上宽下窄的陶瓮，入口在上，剧场在下，外观气势恢宏，最多可容纳二十万观众，是亚洲数一数二的大型剧院。今天，正于亚洲各城市巡演的著名歌唱家阴紫樱，应华亚联盟的官方邀请，将在这里进行一次专场演出，用她的天籁之音欢迎从大洋洲远道而来的贵客。而有幸列席的观众，无一不是社会各界的名流和精英。
车队从大剧院上方飞入，停靠在最上层的VIP泊位。季生收敛表情，打开象牙扇子虚掩着下半张脸，仪态娉婷地步下车。齐朝歌目光扫过他窈窕的身段，眼角抽搐一下，若无其事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迎接的人群。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风度极佳的中年男子，年纪大约在八十到九十岁之间，正值壮年。单从外表判断他有着良好的基因，端正的形貌容易让人产生值得信赖的好感。他和气的笑容里流露出的自信，带着一种常年养尊处优的富贵气质。
齐朝歌对这张面孔还算熟悉，作为齐家继承人，与霍家继承人霍东吴哪怕没什么私交，总有不少在公共场合碰面的机会。他脸上迅速挂起按照齐豫章说法对得起人类社会的微笑，优雅得体地将蜃域商贸团团长引见给来人。
“季小姐，我代表华亚联盟对您的莅临表示最诚挚的欢迎。”霍东吴微笑着执起季生的手，行了一个极为绅士的吻手礼。
如果他知道季生是个男人不知会做出什么表情——齐朝歌同样面带微笑地腹诽，谦让地放慢一步，任凭霍东吴占据主导领着季生登上直达剧场的自动人行道。瞥了眼周围一圈联盟官员，齐朝歌漫不经心地跟在霍东吴和季生之后，听着前方传来大段大段热烈殷情的客套和奉承，不怀好意地在心里猜测霍东吴为了争取今天这个冠冕堂皇的“代表”身份，给联盟那些个胃口和地位成正比的老家伙们塞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友情馈赠”。
演出地点被安排在剧院底层的曾侯乙厅。这是一个椭圆形的大厅，一个个宛如蚕茧的包厢式坐席绕墙而设，从高到低几乎排满所有的墙面。其中视野最好的一间贵宾包厢当然留给了蜃域的客人。齐朝歌不知自己是否该感激霍东吴好歹不至于露骨到将他安排去其它坐席，在发现季生礼节性的笑容因为持续时间太长导致扑粉过度的脸颊生出细细的裂痕时，总算霍东吴被一名下属叫走了。
季生长出了口气，展开的象牙扇子遮住脸庞，再放下，妆容恢复如初。
齐朝歌神情淡然不以为异，反倒认真地建议说：“现在流行的女性化妆品效果都非常自然，完全不需要补妆，如果您感兴趣可以试用一下。”
“谢谢。”季生微笑地答道：“其实蜃域也有相似的微生物类化妆品，不过路易十四时代的贵族女子会抹上厚厚的白粉，我以为我这样看上去会更加真实。”
齐朝歌不予置评，他可不认为两个男人谈论女性化妆品能有多少乐趣，但他注意到“微生物类”这个名词，顺势问：“哦？想必贵方在生物领域有着与我们不同的发展。”
“是的，我们很重视生物技术。这很好理解，您知道蜃域就是在变异生物近在咫尺的威胁中建立的。”季生嘴角噙着笑，似乎一点不介意他的试探，还简略介绍了几项他们已普遍应用的研究成果。
“真了不起，在您面前我只能惭愧自己学识浅陋。”齐朝歌开玩笑地说，“倒是霍东吴先生也是生物领域的专业人士，也许对这个话题您与他能够相谈甚欢。”他现在理解霍东吴那几近谄媚的热情来源了。
“霍先生么……”季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一抹奇怪的神色。
齐朝歌留意到他语气中的犹疑，正想追问，霍东吴回到了包厢。他勾了勾嘴角，自然地止住话头，把与蜃域贵客沟通的优先权转给对方，甘愿在一旁充当聆听者。
又过了一会儿，演艺厅内的灯光按时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星光缓缓浮现，仿佛令人置身在深邃的宇宙间。在视野的正中，一颗紫色的星球由暗到明，徐徐转动。紧接着，星海中出现了一道美丽的身影，轻若无物地站立在星球上，身披着云雾一样梦幻的薄纱长裙，檀口微启，清澈宽广的歌声即刻穿越寂静，在观众的耳边缭绕。
季生眸光一闪，望着半空中的人影，隐入黑暗的面容飘过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
空气里淡淡的腐臭刺激着鼻窦。闵响直觉地要打喷嚏，却在张嘴的瞬间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跌坐在地上，周围一米多高的杂草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但这并不能让他感受到多少安全。一团黑影在前方的草丛中时隐时现，不过很显然，对方正向他靠近。闵响渐渐能看清黑影的模样，像一只黑色的瓢虫，微微张扬的翅膀上是形似鬼脸的碧绿色图案，但它没有利用翅膀的意图，只是悉悉索索地爬过草丛——然而它的个头决不像瓢虫，更接近成年的猪猡，还发出如同恐吓的咝咝声，怎么样都称不上友善。
闵响不敢动，鬼脸瓢虫的方向并没有完全正对他，他相信如果保持静止还有安全地与它擦肩而过的可能，不然恐怕立刻就会遭到它的攻击。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五分钟前林西他们为了采集组织样本追上了几头变异獾，他至少要拖到他们赶回来——闵响打定注意，维持原有的姿势，放轻呼吸。“咚咚”、“咚咚”的心跳震动着耳膜，并且他能察觉到频率的加快，这是肾上腺素受激大量释放的反应，是恐惧引发的生理变化。他的脑海中仿佛同时掠过一排排复杂的数据，他可以想象得出自己脸色发白的模样，伴随着瑟瑟发抖……
“砰”的一声枪响，大口径“小火炮”的弹药从侧面撞入瓢虫体内炸开，黑色的外壳好似破裂的西瓜，只不过飞溅出绿色的血肉，一股刺鼻的腥气激得闵响直犯恶心。
“没事吧？”
温和的声音透着关切，闵响抬眼，没想到开枪救他的人是林西。
“小火炮”被使用者随手朝后抛去，让快步赶来的张先生稳稳接住，插回枪套。林西上前向受惊的少年伸出手，歉意地说：“才离开远点你就险些出事，抱歉，是我大意了。”
闵响拉住他的手，这只温度偏低的掌心有些潮湿。闵响借力站起身，仍然觉得腿脚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不经意瞥了眼草丛里肉末成片的血腥场面，也不知道自己是慑于那只变异生物的威胁还是为“小火炮”的威力胆怯——话说回来，用这种枪消灭瓢虫，未免有杀鸡用牛刀的浪费嫌疑。
“以后你自己也要多留点神。”林西教育道，随即又逗弄地说：“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了，你打算怎么回报我？以身相许也可以考虑。”
闵响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意识中忽然闪过来自记忆深处的片断。
——我可没想要你的回报，亲爱的闵闵，不过以身相许倒可以考虑。
——你确定，艾莲？我以为闵闵跟你站在一起，像姐弟，像母子，就是不像夫妻。
——你有资格说我吗？亲爱的陈，从实际情况来讲，你的岁数都可以冒充闵闵的曾祖父了。
“闵响？闵响？怎么了？”林西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回，“你的脸色真难看。”
闵响摇了摇头，似乎想笑一下，但看起来十分勉强。
林西揉揉他的头发，轻声问：“刚刚吓到了么？”
远处，赵先生正向他们打手势。
“走吧，看来找到休息的地方了。”林西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带着他前进，“待会儿喝点热的，很快会感觉好起来。”
赵先生和张先生发现的地方乍一看像个巨大的树洞。但事实上，那是战乱时代残留的半座房屋废墟，被两棵变异树种缠绕着生长，形成了大约二十平米的奇特空间。因为变异树有剧毒，阻止了其他生物深入探险的行为。当然这难不倒赵先生和张先生，他们迅速对房屋内部进行了清理，当林西带着闵响钻进来时，这里已经变得整洁而干爽。
闵响浑浑噩噩地在空地上坐下，接过林西递来的加热饮料，机械地送入口中。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翻来覆去重复着“亲爱的陈，亲爱的陈，亲爱的陈……”直到思维的所有角落被填满，他果断地对意识下令：停止。
意识闪过一片空白，随即安静下来。
闵响双眸转过一轮金光，他眨了下眼，握紧胸口的石片挂件。掌心泛起细微的疼痛，却很快被体内陡然升起的剧痛淹没。真糟糕——他平静地想，一边对扔给他营养剂的张先生礼貌地说谢谢——又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章二十四 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