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章十四 塞特城：安全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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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黑色的纹路沿着他的右眼绽开，宛如植物茎叶的笔画在深色的肌肤上勾画出奇特的图腾。只是他大部分时间低着头，图腾被额前碎发的阴影掩盖住了，看起来并不显眼。
“喂，金字塔就是像个‘金’字的塔吧，你都设计成方的了还叫什么金字塔？”曼巴手指戳着城市设计图的全息投影，不满地批判道：“你这是抄袭雷泽的构思！”
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抬地摆弄着手里镂空花纹的正方形木匣。他的嘴巴紧闭着，身上却传出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哦，我抄袭了，你要揍我吗？”
他认真的语气让坐在不远处的金发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不理曼巴的怒视，问道：“鸠，你给你的城市想好名字了么？”
“我叫它塞特城。”他仍然闭着嘴巴回答，“另一半的名字是，阿努比斯。”
“古埃及文明的力量之神和死神？听上去很酷。”金发男人不解地看向全息图上那栋最醒目的巨型建筑物，“问题是，你的‘金字塔’为什么是方的？”
“金字塔是陵墓，死人睡觉的床就是方的。”他专注的目光始终不离手中的匣子。
“你说的那是棺材吧。”
“哦，我造的就是棺材，不可以吗？”他的语调仍然平铺直叙。
这回轮到金发男人无言以对，被曼巴不客气地嘲笑。
闵响瞧着他们，也忍不住面露微笑。
“各位乘客，塞特城‘黄金眼’枢纽站到了。请依次下车，不要遗忘您随身携带的物品。”
城际列车车载智脑甜润的合成音色将闵响的思绪带回现实。他透过弧形视窗，从半空眺望列车进站，这个角度看上去枢纽站的正方形入口好似一个巨大的黑洞从前方扑面而来。
车厢驶入站台的第二层接驳轨道，第三层轨道上正好有另一辆列车呼啸着驶出，眨眼便在视界里缩为小小的一点。闵响没带行李，双手插在口袋里跟着前面的乘客下了车。宽阔的站台没多少人影，但坐着升降梯下到底层大厅，却见出口大门前少有地排起了长龙。
塞特城城市超级智脑“褒姒”的全息像，取代了枢纽站的智脑向众人发布通告：
“各位乘客，由于三大洲联合访问团先遣商贸团抵达塞特城，为了安全起见城市防卫级别已提升至B级。按照B级防卫条例的身份信息核实标准，每一位乘客通过验证的时间将延长至三十秒。如果给您带来不便，褒姒在这里向您深表歉意。”
面对褒姒容貌绝艳却神情冰冷而无一丝笑容的面孔缓缓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在场没有人表示半点不满，不论男女都最大限度展现出自身的优秀涵养。
队伍两侧悬立的巨幅光屏正在播放昨天的新闻：人类商贸团乘坐的飞艇降落空港，盛装的桃乐思领主带领商务司司长格莱谢达及一众官员前往迎接。镜头在女领主与商贸团团长大卫•马丁尼握手的时候给予了一个大大的特写——桃乐思少女般的面孔上那静静绽放的婉约笑容，与马丁尼先生带着面具式礼仪与深刻时间痕迹的脸庞，形成格外鲜明的对比。
闵响在桃乐思的脸上停留两秒钟，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他注意到人群里小小的骚动，那些望向屏幕上女领主的目光，不乏仰慕与敬畏。闵响的脑海中不经意划过怯生生跟在导师身后的金发小女孩看见他时习惯性九十度鞠躬的画面，心里不免浮起一丝“小姑娘长大了”的淡淡感慨。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身后又涌来更多的乘客。褒姒重复了一遍通告，她的眼睛注视着人群，奇异地让每个人似乎都感到她视线的焦点就在自己身上。
闵响与她对视片刻，左耳上宝石耳钉式样的微型终端忽然发出细小的提示音，随即妲己动人心弦的嗓音轻轻响起：
“需要妲己帮忙吗？您离开这里不需要身份验证的。”
——不必了。
闵响并未开口，他在意识中回答，通过终端直接传递过去。
妲己调整了一下语气里的细微情绪，又出声道：“任务发布方确认您抵达塞特城，已将完整的城市绿化分布图发送过来。请问您是否现在阅览？”
闵响瞥了眼前方队伍的长度，给了一个同意的回应。
耳钉微光闪过，一幅表明塞特城所有公共绿化布置的微缩版全息地图铺展开来，周围还蒙了层薄膜一样的浅黄色光罩。同时一道四指宽的黄色光条覆盖住他的双眼，上面流动着特殊频率的波纹。光罩是图像加密层，可以隔绝旁人的探视。而透过解码光条，他就能够清晰地看见地图上的每一处细节和标识信息。
闵响离开华胥城前并没有欺骗他的邻居休斯特先生，他确实接了探索者任务。任务发布者是一家园艺公司，要求寻找并采集塞特城十九个区域公共绿化地带内五色草的四级变异样本。这项工作是他让妲己筛选的任务条目中，最适用于他现有身份的掩护。
闵响大致看了下绿化分部图，又调出塞特城的全息地图覆盖上去。他沉思片刻，指尖在四个重叠的位置依次轻触。只见四组红色数字坐标浮现在图上，他视线一扫，便把坐标记在了心里。
关闭终端，闵响的注意力转回现实。此时队伍缩短了一段相当的距离。不少人和他刚才一样被各种闪烁的光屏包围着，只凭下意识对外界的感应前进。
闵响又等了没多久，顺利地通过了身份信息验证的感应圈。他站在分散的人群里抬眼望去，黄金眼枢纽站方正的大门如同一个巨型相框，将外面的城市景象收拢其中。
蜃域六大主城之一的塞特城坐落于大陆东南部，濒临塔斯曼海与印度洋，占地约60万平方公里，人口却比华胥城多，已接近180万。
塞特城外形像不规则的三角。一如蜃域其他城市，它的交通在空中，而地面也有充足的空间分配给城民。奇怪的是，这座城市看不到圆形建筑。所有的楼宇房屋，不论外表多么风格迥异，都脱不开长方体或立方体的造型范围。站在建造于半空的枢纽站往下望，城市的建筑群就像一只只各式各样的、或大或小或金或银或彩色或透明或实心或空心的——方匣子。
华胥城主将他的理想隐藏地下，而塞特城主的妥协方式依旧带着方形的固执。
有什么办法呢？闵响眼角余光掠过不远处几个明显初来乍到者充满惊奇的表情，勾了下嘴角——因为鸠只喜欢这个形状，他认为住在方匣子里才有安全感。
大半个城市被明媚的阳光照耀得鲜艳缤纷，好似孩童散落了一地的积木。温和的风吹在脸上似丝绸般柔软，湿润的空气透着印度洋的味道，转过头就可以看见城市外沿隐约起伏的海蓝色波纹。
闵响坐升降梯到了地面，踩上向着太阳方向移动的自动人行道前进。
道路旁的广告屏幕如同一块块玻璃板阻隔在房屋与行人之间，只是今天播放的并非商品信息，而是人类商贸团来访以及即将开放的塞特城对外贸易特区的资讯。充斥于耳的莫不是异种与人类和平共存偕同发展的话题，人类代表和执政府的官员们个个脸上挂着最真诚的笑容。
“褒姒，关闭视讯。”
同一时间塞特城行政厅大厦的某间会议室内，观看着相同报道的执政府商务司司长格莱谢达女士不悦地对智脑下令。她的目光定格在新闻里自己虚假的微笑上，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怎么了，亲爱的格莱谢达？有什么让你感到不满意吗？”执政府财经部部长、蜃域领主桃乐思小姐坐在长桌另一头，轻声细语地问。她雪白纤细的手指勾住名贵细瓷茶杯的手柄，杯口飘溢的热气为她青嫩的娇容蒙上了一层恬静柔和的美。她端正的坐姿一如油画中的名嫒，仿佛有她在的地方再严肃的气氛都转变成了悠闲的下午茶会。
“这些报道只有一味的溢美之词。我很担心，执政府内外的舆论对于这次合作前景太过乐观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格莱谢达用公事化的口吻说道，不似女性柔软的眼神让她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咄咄逼人。
“预防及解决任何可能的问题，不就是你我的职责吗？”桃乐思无辜地反问。
格莱谢达迎视着对方好像在寻求她肯定般柔弱的目光，半晌略略低首。“您说的是，这是您与我的职责。谢谢您提醒我我该做什么，领主阁下。”想起来之前多次被拒绝的会面请求，她没刻意掩饰语气里轻微的讽刺。
桃乐思神色温和地看向带着敌意的同僚。
商务司的格莱谢达是与女领主完全不同的女性——她骨架高挑，五官都长得不错，狭长高挺的鼻梁有显著的北欧血统特征，柔顺的红棕色长发充满诱人的成熟风情，总体来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美人。美中不足的是颧骨偏高，让她的面相看上去过于严厉。又不像女领主穿着随时可以赴宴的礼服，一身执政府高官的制服虽然很好地体现出她的身材优势，但干练强势的气质色彩却也削弱了她外表上的吸引力。
锋芒太露。桃乐思在心底评价，若无其事地喝着甜美的奶茶。
女领主很清楚格莱谢达的真实想法，与人类的合作策略当然不可能获得联合执政议会和执政府完全一致的赞同，这位青年党的重要骨干就是激烈的反对派代表。可是不管她和她的同党给他们找了多少麻烦，也无法真的阻止什么。
还是太年轻了啊……桃乐思冲着格莱谢达展露了一个表示友好的羞涩笑容，说：“那么，为了更好地履行职责，我想我们应该再完善一下明天与商贸团谈判的应对方案，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章十四 塞特城：安全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