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章二十一 水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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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西美昂真实想法如何，两个小时后他还是准时踏入了欢迎宴。宴会的场地选在位于行政厅左翼的礼堂举行。西美昂进门时，即使以他的情绪自制力，也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点惊讶之色。
穿过门廊，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大厅，而是从天花板垂及地面的巨大水幕，围成封闭的椭圆，隔绝了他们的去路和向内窥探的视线。不过水幕并非倾泻直下，而是朝上倒流，不论起点和终点皆看不到源头——就好像它们是从另一个空间涌来，短暂地穿过这个世界便流归原处。从天花板上溅出的水花在脱离水幕时陡然增大，化作大大小小的蓝色、紫色以及银色的水泡，飘飘荡荡地绕着客人们打转。
水幕在有人靠近时自动从中断开分向两边，供他们通过。顷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水的世界——
头顶流动的水面令人如同置身海底。更多更大的水泡轻盈地在半空浮浮沉沉——包裹着盛放的鲜花、富有观赏性的变异鱼种、丰盛的美食以及各种口味的酒和饮料。这些水泡机灵得仿佛拥有独立意志般，每当有人说出属意的酒水或食物时，只有符合他要求的水泡会自动飘过去。而大厅中央的展示台、周围珊瑚树形状的摆设、角落供人休憩的座椅都完全是由液态水构成的，里面沿轮廓流动着一两根银色的发光线条，让人不至于因为它们太过清澈透明而撞上去。
整个会场被映照在浅蓝的水光中，异种官员们身穿的制式礼服无不闪烁着一层鳞片似的银蓝色反光——这让初来乍到的商贸团代表们生出闯入了海底王国的奇异联想，尤其当桃乐思领主朝他们迎来时，他们甚至错觉看到了人鱼公主。
“欢迎，尊敬的先生们。”桃乐思的笑容宛如轻轻荡漾的水波。她的长裙颜色与水光溶为一体，上面鳞片状的反光也更鲜明，鱼尾式样的裙摆在她走动间几乎以假乱真。
——西美昂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站在那里时，无需言语，任何人都认同她是这里当仁不让的主人。
克鲁姆先生与好客的主人寒暄了几句，虽然是客套，但他的赞美却诚心实意。他在桃乐思的热情推荐下，要了一杯蜃域特产的葡萄酒“黑桃龙心”。当他的手尝试地伸入飘至跟前的水泡取出酒杯却没有沾上任何水汽时，看着飞走的泡泡忍不住开口：“冒昧地问一下，这些水……都是真的么？是怎么做到的？”
——他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简单的全息投影或拟真技术制造出来的假象，这种看似纯属娱乐的漂亮场面背后所代表的无论是蜃域的科技还是其他，都足够他们惊讶和警惕了。
“是异能。”桃乐思大方地为他解惑，柔声说道：“您可以将异能理解成另一种科技。它对于我们最大的意义，是挑战以往不可能的极限，使得美好的梦想更容易实现。”
女领主神色诚恳，西美昂也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她是在传递和平的信号，告诉他们异能其实并不是危险和暴力的象征，同样可以用以文明的创造和发展。
“……她也是在示威，以她个人，代表蜃域，告诫我们不要将他们主动递出的橄榄枝误以为示弱的表现。”桃乐思离开后，顾问赛门低声对他的雇主道。
西美昂挑了隐在一棵高大的水珊瑚后的透明座椅坐下——这很新奇，试探的触感的确是水，他甚至能把手指伸进去，却不会弄湿一星半点。坐上去的感觉好像在苍茫大海上被浮力稳稳托住了身体，除却初时的不适应，很快他惬意得不想起来了。
赛门坐在他身旁的位置，其余助理都被打发去应付想要找他套近乎的人，还有几名跟来的贴身护卫保持距离围在不远处，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们当然不是异监局借来的改造人，而是从黑骑士会编号卫戍骑士中挑选的精英，同时也是不属于异监局管辖的异能者。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当异种越来越多时，总会有人发现暴力驱逐不是唯一的应对之法。即使明面上法律禁止，那些人也能在暗地里找到通融之道。
“示威？”西美昂随手招来一杯纯水递给他的顾问，同时挑眉表示疑问。
赛门没有回答，只是扫了一眼离他最近的护卫。
那名护卫表情严肃地观察着四周状况——虽然西美昂见惯他平时也拉下一张扑克脸，但还是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同——他很紧张。
西美昂示意护卫上前，盯住他的眼睛，问：“你在害怕？”
“是的，大人。”护卫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
西美昂追问：“为什么？”
“……刚才桃乐思领主靠过来的时候，有几秒钟，我没法克制畏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瞒您说，从走进这里开始，我就感到了压力……我猜测，这个大厅的景观就是那位领主用异能制造的。”
护卫的话很直白，但他还是无法完整地把感受表达出来。眼前这些流动的、赏心悦目的奇景，既是水，也不是水。他难以表述其中的微妙，因为这只是一种模糊的直觉。他隐约能从中体察到水中蕴含的浑厚的防御力场，普通人乃至大多数的异能者并不会受此困扰，但是抱有警戒和对抗性的意志却会受到相反的待遇——问题是，他的职责注定他不能向对方交付信任。
护卫的想法已经接近了真相。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相比他遭遇的压力，在场还有些人所承受的远比他深刻得多——至少女司长格莱谢达每做一次喝酒的动作，就得动用精神动量才能保证旁人看不出破绽。
“格莱谢达大人……”谭石楠和另一名同僚站在女司长身边，目光担忧地瞧着她。
“别露出这副表情。”格莱谢达淡淡地斥责，举起酒杯审视酒液透光下的色彩变化，她的眼睛里好像有燃烧的火光。“她只不过是警告我，我知道。”
“大人，您又何必……”
宴会的布置是临时更改的，只要走进礼堂，所有人就陷入了桃乐思的力量领域。据说这是女领主处于审慎的安全考量，亲自动手加强的防御。然而格莱谢达却固执地不肯接受对方的保护，她认为接受即是屈服。
“就算是警告，也不代表我必须遵从。”格莱谢达嘴角勾起冷笑，她当然清楚自己的对抗意识只会激起周围防御力场的压迫反应。
“可是大人——”
“需要我提醒你该做什么吗，谭？”格莱谢达冷冷地道。
“是的，大人。”谭石楠无奈，只得低头行了个礼，转身朝着他的目标走去。
格莱谢达又打发了其他下属，独自一人坐在原处。
——很强……您果然很强，强得足够我仰望。
她遥望着远处人群里桃乐思纤细柔弱的背影，眼底的光芒越来越亮，周身看不见的精神动量疯狂流转。
——但是，只有这样而已吗？只有这样的话，虽然距离遥远，却并非不可超越啊……
在女领主看不见的角度，格莱谢达朝着她的背影举杯致意。随后她挺直背站起身，用最自然的姿态，朝着与桃乐思的不同方向走去。
此时西美昂•克鲁姆挥退了护卫，眼角的余光瞥向他的顾问。他已明白那句“示威”的意思，不过同时心底滑过一丝迟疑——他宁愿相信这位顾问的结论是出于敏锐的观察力。
赛门•泰勒似乎一点没意识到西美昂的暗中侧目。他望着会场中在飘逸的水泡间穿梭往来的宾客，眼神如石像一样木然。流动的水光掠过他的脸庞，霎那映照出一片冷漠的苍白，让他看起来好似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西美昂令人难以察觉地微微蹙了下眉，伸开双臂，舒展身躯靠在水波流转的椅背上。他口中抿着黑中透蓝的黑桃龙心，细细品味它古怪又独特的味道，看上去神态放松。然而他半睁半闭的眼睛里折射的锐利，却没有放过大厅的任何一处细节。
瞥见被人围在中间正与女司长格莱谢达攀谈的齐临安脸上那一成不变的得体微笑，西美昂牙缝里流出短暂的轻嗤——同时庆幸他不需要同对方一样，为了继续走亲和力的路线得时刻挤出一张笑脸。当他扫描的视线经过某个人影时，不由停顿一下，转头凑向他的顾问，道：
“泰勒先生，您不觉得奇怪么？马丁尼什么时候和那个异种官员走得那么近了？”
西美昂目光所及之处，大卫•马丁尼正同蜃域商务司的谭石楠热络地讨论着什么。只见他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臂放在谭石楠的背上，不时拍拍对方，说话的时候脑袋还挨得很近，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友一般，相谈密切。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章二十一 水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