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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章、仙山洞天(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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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没落贵族,他们至少也是自由之身。”宗敏叹道,“我却是在流放之地出生,从小就是带罪之人。我爹不甘心让我一生断送在那荒凉之地,便想了个法子送我回来,自己却被官吏活活打死……虽然代价惨重,可是对我来说,其实毫无意义。我一人寄人篱下,后来遇到了师父。他看我可怜,就把我带到了青城山,师父说我……无辜,可那些同门,谁又会相信我一个犯人……”
韩咏燕心里也是微微一酸。见韩咏燕不语,宗敏苦笑道:“现在你是不是也打算躲着我?”韩咏燕淡淡一笑,道:“哼,我以为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原来不过如此。若是这样,我却是当受万劫不复之罚了。”
宗敏也是一愣。韩咏燕冷冷续道:“你尚是无辜,不过是出身不好,可我虽是贵族出身,却是亲手犯下‘滔天罪孽’……哈哈~我亲手打伤长安令的儿子,又依靠魔界公主越狱而出。哼,我不止伤人、越狱,还勾结妖魔,之后还敢堂而皇之来到仙山圣境——你我二人,谁更罪孽深重?”
宗敏半晌无言,良久方道:“宗澜,你的心真好。”韩咏燕冷笑道:“你莫非以为我是编来骗你?”宗敏低声道:“怎么可能是真的。我感觉得到,你是个善良的人,伤人一说,可能是真,但是肯定有你的理由,至于勾结妖魔,那是绝不可能。”韩咏燕淡淡道:“我不善说谎,信是不信,都由你。”他说着右手轻轻捉上了左臂衣袖口,但是却终于将手又放了下去。
或者是觉得气氛太沉了些,宗敏笑道:“算了,你既然不在乎,就不谈这事了。——你当真决定明天晚上和淇源约战?”韩咏燕点头道:“不错,她刺我那一剑,我便知她功夫平常,况且此事乃是我二人的纠葛,她无理牵涉钟氏。”宗敏笑道:“这个当然,她还不到旋照期呢。再说为了这点事调动家族,她也太过分了。”
韩咏燕一笑,又道:“钟氏怎会要他们的千金来此修道?”宗敏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她三五年后就会回去。估计她也只是要练点功夫吧。不止钟氏,慕容氏和徐氏也有呢。不过有的人和家中断了音信,或者是决定要留下,也就不走了。这个钟小姐是摆着小姐架子,凶巴巴的,不过那位慕容家的公子却是好人。他好像有意思留在青城山呢。他是掌门的弟子,掌门说了,只要他不走,待掌门仙逝,这位子就是他的。也不知那慕容公子如何决断。我看啊,如果我是他,我就留下。他不像淇源,淇源是个大小姐,可他在慕容家,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出,回去了也吃不了香,还不如在这儿当掌门自在呢。还有那个徐小姐,人也不错,她年纪小,性情又温顺,就是身体实在不太好。依我看,慕容公子和徐小姐倒是两情相悦……”韩咏燕奇道:“青城山不是不允什么男欢女爱……?”宗敏笑道:“话是这么说不错,不过掌门亦是知道禁不住,根本不怎么管,只要不做太过分了便罢。除非是掌门看上了哪个弟子,才会当真管呢。我们嘛,就没这个危险了。”韩咏燕微微笑道:“也未必。”宗敏奇道:“怎么,我们是男子,掌门也是男子。”韩咏燕冷冷一笑,不作回答。宗敏倒也并不计较,站起身来,笑道:“想不想看戏?走,我带你去瑶华城,给那对儿才子佳人捣捣乱。”
进了瑶华城,远远的便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一个白衣,一个紫衣。宗敏拉着韩咏燕藏了起来,依稀能听到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少年的母亲为王所拒绝,而王女却因此抑郁而死。少年游学归来,悲痛欲绝,便去王女的墓前凭吊……”
宗敏吐了吐舌,小声笑道:“看来徐小姐是以王女自比了。”韩咏燕疑惑地看了宗敏一眼,道:“难道师兄不知道这故事?”宗敏问道:“你知道?什么故事?”韩咏燕淡淡道:“紫玉成烟。她口中的王是吴王夫差,少年名韩重,王女名紫玉。”宗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听那徐小姐续道:“……或许是王女一缕魂魄不散,竟在少年面前现出了她的形影。王女将一颗珍珠赠与少年,便化为烟尘,消失不见了。”
那慕容公子点头道:“原来芸嫣的心中竟有如此凄美的故事……或者是,芸嫣的心中也在倾慕着什么人吧?”徐芸嫣仰头望了慕容公子一眼,道:“离光大哥,你莫非是在取笑我么,我不过是偶然想到才会说的。”
说话间慕容离光,徐芸嫣二人便已走近。宗敏忽的跳出来,笑道:“我看啊,淇韵师妹是看到宗辉师弟,才想到这个故事的。”二人不提防间被吓了一跳,待到转过身来,慕容离光方道:“师兄何以知晓,莫非师兄也与那王女相同?”宗敏忙摇手道:“你可别胡说,差得很多了。我是男的,就算有,也得是‘公子’吧。”说罢复又道:“亏你们两个,一个慕容家的公子,一个徐家小姐,知道的也就那么一点,跟我们新入门的弟子也差不多。——喂,宗澜,你还戳在那里干什么?”
韩咏燕走了过来,慕容离光、徐芸嫣与他三人互见了礼。慕容离光问道:“宗澜师弟,不知你俗家姓名?”韩咏燕淡淡道:“姓韩,名咏燕。”慕容离光笑道:“你果然姓韩,韩冲是你的——?”韩咏燕淡淡道:“正是先父。——宗辉师兄既是慕容家的公子,认识先父并不奇怪。先父生前是慕容族长的布衣之交。”慕容离光笑道:“不瞒你说,不仅伯父与令尊有交,在下当年也是令尊的忘年之交。”韩咏燕挑了挑好看的眉,道:“哦?这,先父却从未提及。”
慕容离光似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宗敏笑道:“你们两个倒是熟人啊。怎么样,宗澜,我说你该来见见宗辉师弟么。”韩咏燕淡淡笑道:“你是想听我说你有先见之明?”
四人都笑了起来。徐芸嫣柔声道:“离光大哥,你重逢故人之子,小妹倒觉得你们该在一起喝几杯淡酒,好好聊聊。”韩咏燕浅浅笑道:“宗辉师兄,若是论到礼法,我可是该尊你一声慕容叔?”他虽是笑着,语声间却似嘲似讽。慕容离光一怔,大笑道:“我当初也是尊令尊为叔,你当称我兄长才是。”韩咏燕淡淡一笑,却并不回答,笑意亦不辨喜怒。
宗敏转向慕容离光、韩咏燕二人,笑道:“看来淇韵师妹说的是,你们是应该好好聚聚。”慕容离光点头道:“那便去我房中吧。你们房里都有人歇息了,怕惊扰了众位同门。”徐芸嫣便道:“那,小妹便告辞了。”宗敏道:“你忙什么?”慕容离光却道:“让芸嫣回房歇息吧。她体弱,想必也很倦了。”徐芸嫣点了点头,望了慕容离光一眼,便转身离去了。这里慕容离光便道:“宗澜师弟,宗敏师兄,请。”
三人一同进了慕容离光房间。这房间幽致高雅,却无丝竹之物。桌上设有文房四宝,墙角箱箧,装满书籍。慕容离光却是个极爱读书之人。三人同在床上坐了,宗敏笑道:“宗辉师弟,慕容氏、钟氏、徐氏世代联姻,你再娶了淇韵师妹,那可真是‘百年好合、门当户对’。”慕容离光冷冷道:“胡说。芸嫣的心我明白,却也不能说破。”说罢眼神略有些忧伤,“何况,我……也不想再回慕容世家了,倒是更愿在这青城山上,过着与世无争的仙神之日。”宗敏笑道:“看来你是真打算接任青城山掌门了?”慕容离光淡淡道:“此事,我并不在意。是掌门还是平常弟子,并不重要。只是……对不起她。可是我已二十二岁,而芸嫣方及笄之年……留在青城山,我才不会误了她。”
韩咏燕一时无话。宗敏耸了耸肩,道:“那我看淇韵这辈子也不会离开青城山。”慕容离光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说什么了。韩咏燕淡淡道:“既然她真心待你,又怎会误她?你若一意孤行,倒是当真负了她。”慕容离光叹道:“师弟,你想的未免也太纯真了些……我同她门当户对不假,但我与她年纪相差整整七岁……虽说此事并不罕见,但无论如何……我……”
宗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讨论完了没有,听你们说话真是能把闷葫芦都闷死!——对了宗辉,我上次从钟府门口路过,看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孩子,长相极是可爱。你们慕容氏和钟氏那么亲密,你知道他是谁吧?”
“能令人一目难忘的,必定就是我的侄儿,钟琪。”慕容离光毫不思索便道,“琪儿容貌冠绝钟氏、徐氏、慕容氏,虽是男子,又年龄尚幼,但其人便如夜空下的一株芙蓉花一般动人。他素喜白衣,尤其在穿上一身白绸衣衫之后,便如空中明月一般,其资质亦是上游。”宗敏吐舌道:“瞧你说的,跟神仙似的。照我看啊,他长相倒是不俗,不过没这么神吧?”
“你也承认了,他长相不俗。琪儿的容颜,确实秀美难言。”慕容离光长叹一口气,“只是不知为何,表哥表嫂对琪儿,毫无怜爱可言,动辄便拳脚相加。琪儿便是……一句话没有听清,也要受他们打骂,又时常会被他们锁入黑屋子,打骂以后,留下他一人伤痕累累,独自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当中。唉……也不知道,他一个孩子,又是如何撑到如今。”
宗敏咋舌道:“我看到这孩子的时候他最多七八岁,这……哪儿受得了啊!”慕容离光摇头道:“是啊……琪儿他当真可怜。唉……何止于此啊。我当日客居钟氏,亲眼看到他们是怎么对待琪儿的。端茶送水的活计,也要琪儿一个公子去做。琪儿的丫鬟晓月一个不当心在我身上翻了茶碗,那热茶溅了我一身。我告诉他们说无关紧要,可你猜我表哥说什么?”见宗敏和韩咏燕都摇头,慕容离光道:“他竟然说什么‘丫鬟犯错总有主子调教无方,要么就是主子的指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琪儿锁入黑屋子……后来宴席散了,我不放心,向他家下人打听了黑屋所在,去看了看他,就看到……那屋门一关上连点光也没有,我带了灯,就看到琪儿全身上下都是鞭痕血痕,看到我,一脸恐慌地退到墙角蜷成一团……太可怜了。后来我带他出去好说歹说,表哥才算饶了他,可我猜得到我走后琪儿又受了怎样的苦,后来我几乎不敢再去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