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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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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子妃下令将瑶衣调回尚宝监的懿旨传出后,引起了后宫中不少人的议论。很多宫人都在背地里偷偷的议论着这件在宫廷里来说,根本不算大事的“大事”。许多人都在暗暗地猜测,到底瑶衣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太子妃,或者确切的说,她一定是惹恼了皇太孙,否则向来仁厚的太子妃娘娘怎么会突然如此突兀的亲自下令将她调走,而且还是从一个很有前途的位子上一下子打回原形。
有些早就暗自嫉恨她得见天颜的人自然为此而幸灾乐祸,在一旁说些风凉话,说瑶衣一定是在服侍皇太孙的时候存了非分之想,做出了些勾搭皇太孙,想要飞上枝头的下作之事,结果被太子妃发现,为了不让皇太孙受其勾引,教坏了皇子,这才将她发回原处。
有些了解瑶衣为人,与她交好的同伴,很是替瑶衣担心,心中也不免暗暗地替她打抱不平。虽然她们谁都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却始终不相信那些血口喷人的污蔑之词,她们更是想知道为什么瑶衣在接到懿旨的时候,连一丝抱怨的话都没有说。难道瑶衣是默认了这些谣言中的事实么?
就在后宫之中众人议论纷纷和无数双好奇、得意、担忧以及幸灾乐祸的眼光注目下,瑶衣泰然处之的回到了阔别多时的尚宝监。临行前,她对来送行的同伴们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留给她们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便坚定地离开了这座她为之服务了四年之久的宫殿。
“瑶衣,你和我说老实话,你到底是不是为了那人才要求回来的?你和那皇太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回到尚宝监的当天晚上,秋霞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猜度,便拉着瑶衣躲到房中僻静角落,用很一本正经的口气低声的询问道。
“瞧你说的,我和皇太孙能发生什么事情?他是我主子,我是他奴婢,能有什么事?!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从来都是安分守己的嘛!姐姐,你信我啊,我就是出去好多年了,想你们了,所以就想回来啊!那里有新进宫的宫人服侍皇太孙殿下,我这个老人,也该激流勇退了嘛!”
瑶衣抿着唇,眨着大眼睛,拉着秋霞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一脸迷惑的秋霞笑道。
“好哇,在承乾殿呆了几年,也和那些该死的臭东西一样,学会编瞎话骗姐姐我了是不是?你别拿那些瞎话糊弄我!你这些年一直好端端地呆在皇太孙身边,怎么突然你就惹得太子妃要换了你?快和我说实话!不然仔细你的皮!”
“我的好姐姐,我哪里是在骗你啊!你看我今天回来,孙姑姑和姐妹们多高兴,咱们姐妹们在一起,不好么?我是很想回来的呀!”
“算了吧,小丫头!你肚子里那点曲里拐弯的事情我会不知道?你这丫头,如果你和皇太孙真没什么,那么一准就是为了那人,自己要求回来的,我说的是不是?……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些年里,我劝了你多少次,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他一个阉人,能给你什么!连撒个尿,还都不是站着的主!我就纳闷了,他是个连那东西都没有的假男人,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你在皇太孙身边服侍,那是多好的差事,再过上几年,他坐了天下,你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再说,他现在年少气盛的,万一哪天宠幸了你,你再要是有了孩子,母凭子贵,不就等于是一步登天了么!早点脱离这服侍人的苦海,难道不好么?
几年前我就劝你另找门路,那时就想让你攀上锦衣卫指挥使郭大人这根高枝,谁曾想,那人竟然是你三哥,好,那条路不通,我也不说什么,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在你面前,你怎么还自己往外推呢?你难道不知道这几年里,多少人眼红你呀!她们那都真是恨不得能把自己剥个精光,直接跳上那小主子的床呢!”
“噗嗤”一声,瑶衣听见秋霞把那些想要飞上枝头的宫女们说得那样粗鄙,不由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咯咯地笑着,心中暖洋洋的,然后拉着秋霞的袖子撒娇道: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你说的都对,都没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天生就是这么个脾气,已经是傻到底了,受不了那样的福气,我也没办法了嘛!不管我是为了谁,你也就别再骂我了,我好容易回来了,你就不和我说说知心话么?你是不是不想我回来啊?”
“真是个笨丫头!我先话说在前头啊,将来后悔了,你可别来找我哭!走,回屋去,我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你说呢!”
秋霞状似生气得瞪了瑶衣一眼,指了指她的额头,然后没好气的拉着她回了屋,两人头靠头的睡在一起,姐妹俩亲亲热热地说了一晚上的贴心话。
自从瑶衣回到了尚宝监,皇太孙朱瞻基便总有些郁郁寡欢。他知道瑶衣的走,是因为自己的轻狂与孟浪,他内心中也是充满了许多的愧疚,母亲和父亲也私底下好奇的问过他很多次,可他毕竟也觉得那些行为很丢人,所以没敢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他虽无奈的放走了瑶衣,但心里却终究无法真的放下她。每逢过节,宫中有什么庆典,他都想趁此机会,试图给瑶衣送去一些自己亲自挑选的小玩意,向她表示自己的心意,与那发自真心的歉意。然而,每次她都用非常冠冕堂皇,让他无法反驳的借口把那些礼物给退了回来,与自己的距离保持的越发疏远而冷淡,这令他很是懊丧。
他从来都以为以自己的身份,想要什么东西,还不都是易如反掌?没人敢忤逆他,没人敢反抗他,只要是他想要的,不论是人还是物,人人一定都会抢着送上来,人人都会为此而沾沾自喜,感激涕零。没曾想,他一个堂堂皇太孙的尊贵身份,竟然在一个普通宫女面前吃了憋,他不但连她的心都得不到,而且还让她对自己避如蛇蝎!这对他来说,实在是郁闷无比。
陈芜成天的伴随在皇太孙的身边,他只要看见朱瞻基常常站在瑶衣以前住过的屋子前面发呆,他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时的令他感到难以言说的煎熬!
他与朱瞻基情同手足,这些年来,与他几乎朝夕相处,寸步不离,站在一个忠心的内侍立场上,他不愿意看见朱瞻基每天闷闷不乐,他希望他的殿下每天都活得快活。如果可以,他愿意为殿下承受一切苦难,他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但是,如果站在同为男人的立场上,他们就不是手足,而是情场上的劲敌!尽管他是一个阉人,竞争力或许远远比不上身份尊贵的皇太孙,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宵想,对于每个出现在瑶衣生活里的男人,他都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对于瑶衣,他不想轻易的放手,不想将她让给任何男人,包括他的主子。
一边是对自己信任有加的殿下,一边是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两边对他的生命,生活而言,意义都是巨大的,他哪边都不愿意放弃。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如果他选择了殿下,他会觉得无法舍弃瑶衣的深情,如果他选择了瑶衣,他又会觉得辜负了殿下。无论他选择哪一边,他都会觉得心痛难当。
当日,瑶衣义无返顾的选择了离开殿下,的确让他作为“男人”来说,内心充满了得意,感到了无比的快乐,但是,当他看见瑶衣的离开,让殿下又陷入了痛苦的时候,他内心中又充满了自责。这两种心情每天几乎都交织着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互相撕扯,展开拉锯,争夺着他理智上的天平。
每每与瑶衣在一起偷偷私会的时候,瑶衣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令他着迷,无法放手的原因,那个时候,情感占据了上风,他想要从瑶衣那里获取更多的温情,更多的爱,更多的抚慰!只有在瑶衣的怀里,他才感觉到自己象个真正的男人,那时的他,脑子里想着的只是如何与她长久的在一起。
可是,当他回到殿下身边,冷静下来之后,理智又占据了上风,他又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殿下,辜负了他对自己的信任。殿下恐怕不会想到的是,他的情敌竟然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自己!或者,他会感到无比的愤怒,因为,堂堂的大明皇太孙,竟然会输给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阉人!如果这个事实让殿下知道了,让天下人知道了,他会受到怎样的伤害,会是怎样的无地自容,怒不可遏!
陈芜想到这里,更是觉得心中烦闷无比,他不愿意看见殿下受到如此伤害,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殿下的伤害之上。所以,如何将这个事实隐瞒下去,如何让殿下快乐起来,或许才是他今后最大的职责。
“陈公公,皇上有旨,请皇太孙殿下立刻前往奉先殿。”
朱棣身边的贴身内侍小德子奉旨传来了皇帝的口谕,皇命一下,自然是要即刻遵旨的,于是,陈芜收拾好了自己纷乱的心情,接了旨,顺便向小德子打听了大致的情况后,忙进了殿中向皇太孙禀告。
“殿下,殿下,皇上传来了口谕,请您立刻去一次奉先殿。”
“奉先殿?这时候也没到祭祖之时,皇爷爷怎么突然会让我去奉先殿?”
听到了禀告,朱瞻基皱着眉头从殿内走了出来,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装,有些狐疑地道。
“奴才刚才跟小德子打听了,说是锦衣卫指挥使郭大人从漠北回来了,带来了一些关于漠北靼子王廷的消息,估摸着应该是漠北王廷里起了内乱,皇上听了很高兴,就下旨请皇太子殿下、汉王殿下,还有您一起去那儿,怕是要宣布什么好消息吧!”
“宣布好消息?恐怕应该是皇爷爷想趁着靼子那边内乱,与我们商讨出兵攻打的亲征一事。……你刚才说什么?汉王也去?他凭什么也去?一个番王,不好好的呆在自己的封地,总是死且白趔的赖在这儿,我早看出来了,他肯定没怀好心!哼!狼子野心!”
“嘘,殿下,小心隔墙有耳!殿下,您的这些话只要搁在自己心里,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行!千万不可放诸口舌,不然,恐怕对殿下不利!”
“哼!我可不怕他!有军功就了不起了么?天下会打仗的人多的是,就算他救过皇爷爷,那也不能眼中无人啊!父亲好歹也是他的大哥,还是皇太子,哪里能容得他那样的轻慢!也就是父亲好脾气,被人这样中伤还待他那样好,换做是我,一定要他好看!”
“殿下,断不可操切!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汉王的权势与声望如日中天,大有一夺太子之位的野心!而皇太子这些年来,已经多次被他所诬陷,幸得皇太子他人品高尚,得了众位忠诚的阁臣联名相保,这才勉强得以保全太子之位,数年前的贬谪英华殿,殿下难道忘记了么?
与建文帝一战中,皇太子他对我朝可谓立有大功,他现下尚且应付起来如此吃力,如若殿下不知收敛锋芒,与他来硬的,汉王毕竟是经营权势许多年,手段自比您老辣,恐怕殿下那时是要吃大亏的。
殿下,听奴才一句劝,等会看到汉王,他到底还是您的亲叔叔,该有的礼数断不可废。一切都还不到时机,您千万不要冲动。象他如此张扬和轻狂,迟早是要出事的,待到那时,殿下再动手对付他,名正言顺,也不会让天下人在背后说您这个做侄子的,对叔叔不敬啊!”
朱瞻基听了陈芜的话,默然不语,面色忽红忽白,他在殿前的园子里来回的踱着,思忱了良久,终于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压低了声音对陈芜恨道:
“走,去奉先殿,我就不信他还能猖狂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