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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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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别生气了,我不都给你赔过不是了吗?怎么还这么气囔囔的!我啊,好容易刚从山西回来,才从皇上那儿出来,就来找你了,你就用这种态度对你三哥么?来,来,来,笑一个给三哥瞧瞧!”
郭松月压低了声音,脸上陪着笑,粗声粗气的逗着妹妹,可瑶衣哪里肯领情,刚才的事情着实吓到了她,所以很是愤愤地指责道:
“三哥,虽然我们在宫里见面不太方便,可你就是要见我,也不至于要这么故弄玄虚吧!还派了那么一个古里古怪的人来引我,刚才我把我给吓死了!你可真讨厌!反正你也见到我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要回去了,告辞!哼!”
瑶衣说罢,作势就是要去开房门,被郭松月上前一个箭步拉住了胳膊,她正要挣扎,就听郭松月低喝一声道:
“好了,丫头,我的时间不多,不要再闹!你听我说!”
瑶衣一怔,见哥哥的面容在烛火微微的摇曳下,竟看起来分外严肃,心知定有什么大事,于是不再挣扎,静静地坐了下来,望着郭松月。
“丫头,你听好了,我这么神秘地把你叫来,除了掩人耳目之外,只是为了说两件事情。因为这两件事情事关重大,对你,对我,都是一次事关今后命运的选择。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你不要插嘴,有什么问题,等我把话说完再问,明白么?”
郭松月的语气很是凝重,瑶衣也不敢怠慢,立刻坐直了身子,郑重的点头。
“第一,如果我的预感没错,太子恐怕就在这几日,又要受到汉王的谗言株连,囚于冷宫。皇上已经盛怒至极,打算过了腊八节,在新年之前就要处理太子一事。这次事情起于汉王,皇上对汉王宠信有加,一早就有心传位于他,不过是碍于祖宗定下的规矩还有满朝大臣的反对,这才没有动太子。
而且此次汉王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很是棘手,我想不会象上次那样的平安过关,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千万不可与太子那边的人过多的来往,保住小命最是重要,宫里的事情千万不要多管,不要多问,因为皇上会加派许多眼线暗中监视太子与什么人来往,如果你贸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自打上次,我知道你是死了心的要跟着那小白脸,好,你既下了决心,我也没法子,只是我不放心他,所以派人去查过那小白脸的来历,前些日子,探子有了回报——丫头,你可真会挑,他不是个普通人,他是安南国的王子啊!因为当时安南的大臣篡夺了王位,国内一片混乱,他才会沦落到大明来,至于怎么会成了宦官,详细情况不是很清楚。
如今安南,也就是交趾,起兵反明,正与咱们大明的军队打得不可开交,安南国内又提出要寻找当年的王族陈氏血脉,为的就是为起兵正名。虽然现在,那小白脸的身份宫里没有人知道,可是你想,他当初是隐姓埋名的进了宫,过了这么多年,照样被我能查到,证明这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有人故意揭发了出来,他的存在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啊!
安南与咱们大明都会想要拿他当筹码,当棋子,安南想借他的名义独立,大明又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自己说,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不是被安南人带走做那傀儡国王,就是有朝一日惹恼了大明,被咱们大明杀了以绝后患!
那家伙是死是活,我不关心,可是丫头,你是我的亲妹妹,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眼看着你抱着这么一个火药桶而不救你啊!你最好是尽快的离开他,省得将来被他牵连。总之,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大麻烦,活着招人烦,引事端,死了倒更省心!
我可是为你好啊,你就别再和他一起了,听三哥的话,跟三哥出宫去,三哥为你找户清白的好人家嫁了,远离这一切是非,安安生生的过太平日子,这不好么?”
郭松月完完整整的把自己想要说的秘密全都原本的告诉了瑶衣,屋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屋外呼呼的风声吹得窗纸哗啦哗啦做响。瑶衣正在用一颗震惊的心,努力的,慢慢地消化着这些事情。
三哥说的这两件事情对她而言,显然是太过沉重,太过难以理解的事实。她不明白,为什么象太子那样好的人,总是要受到自己手足的戕害,为什么皇上总是会是非不分的相信一个小人的谗言,难道他看不出谁更适合继承皇位,谁会是一个有道明君么?
太子被谗一事她尚且不能想明白,但是对于陈芜的身世之谜,却让她对自己心中这些日子来的迷惑有了一个豁然开朗的结果。难怪他举首投足之间总有着一份高雅的气质,难怪他对帝王之道那样明白清楚,难怪他身上总是隐隐的带着一种王者风范,原来,原来他本来就是出于帝王之家啊!
原来,她与他之间的差距真的是很大很大啊……
瑶衣有些泄气的想着,兀自发着呆,郭松月见她半天都没有反应,于是伸手推了推她,问道:
“丫头,你怎么了?我刚才说的,你可都用心记下了?千万不可告诉别人,连秋霞也不能说,知道么?不然,你我的小命可就没了!”
瑶衣被郭松月一推,方才回过神来,她想了想,低声道:
“三哥,太子的事情难道你都没有办法帮帮他么?他是个好人,最是能体恤我们下人,象他都能这么待我们,将来一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他这么好,我们不是应该帮他度过危难的么?如果天下交给那个什么混帐汉王,那可真是我们老百姓厄运来临的时候呢!”
“傻丫头,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是,你想,汉王远在乐安州,依然能用手段让太子深陷谗构,可见他是下了极大的心思和决心要将太子之位夺去的,我虽是皇上心腹,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被人使唤利用的奴才,哪里能替太子做什么?
而且,据我所知,皇上已经准备成立一个秘密的特务机构,名曰东厂,将来是由宫中宦官出任掌监,专行监视和查探朝中大臣与我们锦衣卫的言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可以不用经过刑部出拘票,就可下令各地守军即行逮捕!
那群阉货最是心理变态之人,各种无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最是以折磨人为乐,我见过他们那些手段,简直令人发指,倘若是不幸落入他们之手,真是宁愿咬舌自尽!丫头,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受皇上隆恩,总是要站在皇上这边,至于太子那里,我只能做到不插手,让手下人对他客气些而已。否则,恐怕我也难脱干系!这是我的命,我没得选择啊!”
“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天下间总是好人受那些坏蛋的欺负呢?难不成每个人都要变成一肚子坏水,才能保护自己不受别人欺负么?这是什么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瑶衣忿忿不平的骂道,一想到再过不久,太子一家又要再过那些受人奚落和白眼的日子时,心中着实替他们感到无比担忧。
“在很多人眼里,他们看不到亲情,看不到友情,他们只能看到权力和财富!所以,为了那些东西,人可以变成野兽,人可以变成饿鬼,人可以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所有他们能出卖的人和物!这些事情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
所以,丫头,你可千万记住我的话,就算你同情太子一家,也切不可随意的接近他们,宫里的眼线不少的啊!汉王的人都不是善类,你要千万当心!这宫里步步陷阱,处处危机,不可不防啊!”
郭松月很是不放心的一再对瑶衣千叮咛,万嘱咐,他知道凭瑶衣的性子,想要让她做到不管不顾,实在有些困难,可总是还要耳提面命一番,将危险的程度告诉她,不然她可能真的做出些什么要命的举动来,到那时,他就是有心要救她,也不一定救得了的了!
“还有,你和那小白脸最好趁早断了,他是皇太孙身边的红人,太子受株连,皇太孙固然不会有什么麻烦,可总也处于众目睽睽之下。你与他来往的事情,迟早要被人发现,况且,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很有城府的一个人,将来就是被他骗了都不知道呢!
探子告诉我,近日他和宫里那几位掌印太监走的很热络,尤其是司礼监那些人,关系处的还不错,那帮人恐怕也得了他不少好处,直帮他说好话,我听说皇上也有意要提拔他升为少监,用来换取他答应成为皇上安插在太子一家里的眼线!
才二十多岁就能成为少监,如果没些城府与手段,你认为这有可能么?这个人不简单啊!所以,万一将来他真的被安南那帮贼人带回国,用他的心计和我们大明作对起来,可真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丫头,你和他在一起,真的不合适,你看不透他的,听三哥的话,断了吧!”
瑶衣看着郭松月,三哥的话解释了近日陈芜的点滴变化,一想到他与她之间那场莫名其妙开始的□□之欢,一想到他们的未来,她的心头就涌上了许多的无奈和失落。终于,她踌躇再三,张口道:
“三哥,我和他,怕是,怕是断不了了……”
“为什么?凭什么断不了?他要是敢拦着你不放你,我饶不了他!你怕什么,他又没召告天下你是他的,你们之间又没正式的嫁娶过,他凭什么不让你走?不过一个阉人,就是真升了少监,能有多大能耐?凭我的地位,真向皇上讨了你去,他还能抓着你不放不成?”
“三哥,他,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废话,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把你从他身边带走啊!他一个不中用的阉货,凭什么占着那么好的黄花闺女啊,想荒废了你的青春?美的他!丫头,只要你点头,明天我就跟皇上开口要人去!”
“不是,不是,三哥,我是说,我已经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了……”
虽说郭松月是自己的亲哥哥,可毕竟也是男子,瑶衣垂着头,红着脸,象蚊子叫唤似的说出了事实的重点,刚说了一半,立刻羞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啥,啥,啥……你,你刚才,你刚才什么意思?什么,什么叫你们有夫妻之实了?他,他不是阉人么?怎么,怎么能?……丫头,你不是发烧说胡话吧!”
瑶衣的话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连向来见过大场面的郭松月也被惊得结巴了起来。
“是真的,三哥,我也是……那个之后才知道他可以的……不信,你瞧!”
瑶衣有些难堪的挽高了袖子,将手臂伸到了郭松月的面前。他低头一瞧,果然惊讶的发现瑶衣温润光洁的胳膊上,那点象征女子贞洁的守宫砂的确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楞楞地看着瑶衣,只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天底下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么?
他看着瑶衣羞涩的面容许久,原本被惊得一片混沌的脑袋慢慢地开始恢复运转。渐渐的,他将事情前后的联系起来又想了想,脑海中如闪电一般闪过一些什么,突然的,他猛地跳将起来,一拍大腿,惊道:
“丫头,他能人道的事情,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应该没有人知道,毕竟如果传了出去,这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呢!”
“坏事了,坏事了!丫头,不是我危言耸听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将来他的身份被人发觉了,他是一定会成为安南与大明两方面都要争取利用的对象,假如他是个阉人,大明要杀他,也不会急于一时,毕竟他不可能有子嗣,即使真的被安南人带走,最多也就是个摆设国王,成不了什么气候,不会有多少后患,恐怕也不怕有什么大的危害,搞不好还能以此成为嘲笑和奚落安南的把柄。
可要是知道他是个可以人道,可以有子嗣的正常男人,那么你认为,大明会轻易放过他么?那些本想打着他的旗号自立为王的人会轻易的将好不容易到手的王位拱手让给他么?他们都会想要他死的!而且是必死无疑,甚至只要是他身边人,都是必须要死的,你明白我意思么?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别忘了,咱们皇上当年不就是这么对自己的侄子的?至亲之人都得到这样的下场,更何况那小白脸与他们非亲非故,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啊!
不成,不成,丫头,没得商量,你一定要离开他!那小白脸绝对是个祸害,你和他在一起,他会害了你的!如今你已经被他占了身子,好,是咱们吃了哑巴亏,咱们认命了!可你没了清白是小,没了命可就是大了!我好不容易才和你重逢,爹娘兄弟都不在了,这世上就剩你我兄妹俩了,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被他祸害了!
明天,明天我就跟皇上讨你出宫的许可,我一定要带你走!”
郭松月越说越激动,在房间里不住的来回走动,他是深谙刑谋之道和宫廷斗争的过来人,考虑问题自然总是要往最坏的结果和最深的地方去想,他越发的觉得事态如果真的继续照此发展下去,那的确是非常可怕的!
瑶衣一听,当下便不同意,纵然她在与陈芜有了夫妻之实后,反倒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可是她却并不想因为这样就离开他。为了保全自己,而这样轻易的离开他,实在是显得自己太自私了!她只是一时之间不太能接受有了变化的陈芜而已,她并不是不再爱他,并不是对他没了感情,她不愿意离开他,即使将来有什么危险,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你疯了不成?不走?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连真正的夫妻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你们这样的关系?丫头,你是不是因为他得了你的身子才要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你怕自己不再是黄花闺女,将来出宫了就嫁不出去?要是你担心的是这个,三哥在这里跟你保证,你不用担心这个,你三哥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将来的夫家一点都察觉不到!”
瑶衣听了,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三哥他气的发笑,没想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也会想到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她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想再与他多说什么,她起身正色看着郭松月道:
“三哥,时候不早了,我出来有些时辰,是该回去了,太晚了,恐怕要引人起疑。你让刚才那人送我回去吧!你交代的事情,我会小心,至于陈芜的事情,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真关心我,真当我是你妹妹,请不要再让我离开他,好么?我自有办法处理这件事情。三哥,不要逼我讨厌你!
还有,三哥,与其你关心我和陈芜的事情,倒不如先好好摆平你和那小公主的私事。招惹到了金枝玉叶,欠下人家的情债,如果还不起,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这其中的利害,你也应该比我更清楚!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瑶衣说完话,对着郭松月微微一笑,竟令原本还要再说话的他无语凝噎,瑶衣见状,心中暗暗好笑,看来她的三哥果然与那小公主有些瓜葛呢!她低头轻轻一勾唇,便径直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在房中发呆的郭松月。
“金枝玉叶……是啊,该还的,总是要还的……嗨,这丫头,居然将了我一军!”
郭松月望着妹妹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轻轻地呢喃道,手上已经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一块莹润的佩玉。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