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七十九章：主人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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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连楚歌带我走进幽谷深处，虽然已是初夏，然而这里却有着早春般料峭的风。依地势，海拨偏高，气温当然也不如中原温暖。
几丛梨树间，小小的坟冢，荒草凌乱，尤为凄凉。
只有春末的梨花，冷艳欺雪，祭奠一般的纷纷洒洒，飘落草间。
四月芳菲，人间美景依旧，而我身处隔世，恍然一梦，千年之遥。
那年，我走出民政局大门的时候，接了一通电话。电话那端，好友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语气，让我觉得好笑。离婚的是我，不知所措的却是旁人，相较之下，我这个当事人反而淡定了。
我对她说，爱情什么的都是扯淡，愿意过就在一起，不愿意，就各走各的路。没有什么是割舍不下，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你放心，我可以习惯有他，也可以慢慢习惯没有他。
说完这些，我竟真的永垂不朽了，我还来不及习惯没有他，就要开始适应异时空的生活。
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师父，他很清俊，符合穿越女的一切审美观。以至于当初，我甚至想过，根据吊桥效应，我应该爱上他，然后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师徒忘年不论恋。
可惜，关于爱情的那一丝心动，对他，我从来没有过。他只是我的依靠，一个孤女的依靠。虽然在我看来，师父时常有些不着调，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把他视为亲人一般的依靠。
蛊毒发作时，他曾彻夜不休的照顾；我被秦家的人欺负时，他曾宽言安慰替我上药；当我学成五行针法，流畅的舞动袖里剑的时候，他曾点头赞许淡淡微笑。
往事历历在目，十年，如果这骗局是真的，那感情也会是假的吗？我站在潘陌的墓前，默默问他。
人各有立场，各为其主，我不怨恨他，虽然他为我设下一个局，然而现在想起的，却都是他对我的好。我只是不甘心，被命运摆布，不甘心，就这样接受现实。
……
现实就在眼前，一袭朴素的灰衫，也能穿出倜傥不羁。
连楚歌伫立在不远处，白色梨花如雪，衬着比花瓣还纯洁清澈的一双眼。
他回眸，微笑，“可以回去了？”
“啊。走吧。”
我转身走在前，这一季的芳菲，在心底褪成了黑白，然而伤感只是徒留，前方是否荆棘，是否没有出路，可还是要走下去。
这个幽谷，并不能作为一辈子的避世之所，心里的那个人还是要见面，想知道他的真心几分，还是要有他亲口证实。
我不能顺从命运，因为一旦放弃，那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想这离成渝不远，而城中有冷家的店铺，我想了又想，在人多的地方，逃起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我想出谷，去买身衣服。”我停下脚步，装作轻松的说，“我总不能一直穿着这件破衣服，脏死了。”
连楚歌看着我，想也未想，便说，“一起去，我这身衣服也穿不得了。”
我知道，连楚歌不可能让我单独行动，我不能让他怀疑，只得应下，“也好，反正我也没银子。”
连楚歌笑出声音，一副早就看透你的表情。他转了方向，伸出手来，“走，先回去。”
“为什么？”我抬头看天，又说：“已接近晌午，再不出发，日落前赶不到城里了。”
“总得先回去取银子，难不成你要让我用抢的？”他拉住我的手，强行将我拖进怀里，“不过只要你开口，就算是真的去抢也无妨。”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带着腾空，风吹起他的发，扫过我的眼睛，我厌恶的撩开。
轻功牛X了不起吗？轻功牛X就可以不顾他人的意愿，强行带离着转移吗？
我扬起头怒视连楚歌，却看进一双深沉的墨海中。
……
入了竹林，在邻近院落的地方，连楚歌忽然停住。他放我下来，独自向前走了两步，在看到屋门虚掩时，唇边莫名的弯起弧度。
“他回来了。”他说。
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得我一怔，“谁回来了？”
“我爹。”他笑得带了几分孩子气，回首拉住了我，“走，带你见见他。”
“啊，你也有爹吗？”我被他扯了一个趔趄，下意识的问出，显然那厮不高兴了，回眸怒视着我。我忘了妖孽也是爹生娘养的，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连忙赔笑，“对不起，对不起，我问得是废话，少主大人见谅。”
他冷哼了一声，眼尾挑着，斜睨着我，“倒是忘了你曾是个傻子。不过警告你，我爹脾气有些古怪，你可不要惹恼了他。”
“知道了。”我悻悻的，有这么一个妖孽的儿子，他的爹能正常到哪去！
虽然我在门外筑起了心理建设，却没想到，门刚被连楚歌推开，迎接我们的就是凌厉的掌风。紧接着，一头蓬乱灰白头发的老人便冲了出来，他身量极高，几乎与连楚歌齐平，双掌呼啸攻出，一股强大的气流直刮在脸上。
连楚歌将我一推，自己却来不及躲开，肩上重重挨了一记。
打中的，恰巧是受伤过的地方，立时殷红的血迹又变得湿濡，连楚歌闷哼了一声，反手擒住了老人的单掌，叫了一声，“住手！是我！”
老人停手，怔住。
他的头发遮挡住了大半的脸，使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线条坚毅的下巴，到有几分眼熟。我不由得又看向连楚歌，恍然，原来一直认为连楚歌很漂亮，却始终没觉得他阴柔，是因为遗传了这硬朗坚毅的下颚轮廓吗？
果然是父子啊，那清瘦颀长的身形，简直如出一辙。
我不再怀疑，却仍有些心悸的远远站着，老人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击，丝毫不留余地，看起来真的是有些反常。而现在，连楚歌虽然松开了手，他却依然挺立的维持攻击的姿势，直到连楚歌拍着他的肩，轻声说，“爹，是我。我回来了。”
像是坚冰融化，老人一瞬间呵呵的笑出声音，那声音并不苍老，只是十分的低沉。他不断重复着一句，“默言……默言……”
“是我回来了。”连楚歌又耐心的回答他，看他渐渐平静，转过头来，招呼我，“没事，过来吧。”
“唔。”我战战兢兢的走过去，看起来，这老人家不是怪，而是痴。
“爹，这是悠悠，我和您提过的。”连楚歌拉过我，半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替他的父亲撩开额前的乱发，“你可还记得？秦悠然，悠悠啊。”
花白的头发被理顺开，露出一张疤痕累累的脸来，我吃了一惊，他的脸满是类似烧伤的疤痕，只有嘴唇以下完好。
已经辨不清眉宇，灰褐色的疤痕中，唯有一双瞳仁深邃如潭。他迷茫的看着，绷紧的表情像是思索，又像是戒备。忽然，他喃喃的吐出，“儿媳妇。”
“哈？”儿……媳妇？我听得不太确定，看向连楚歌，那厮笑容张扬着得意，手臂揽上我的肩，紧紧拥住，“爹，您都知道，那我不用介绍了。”
我狠狠瞪过连楚歌，扯过他的手甩开，不想却是受伤的手臂，他立刻痛呼，“娘子，当着爹的面，下手轻点。”
“闭嘴！再乱叫就毒哑了你。”我再次甩开那妖孽不规矩的手，转身向屋内走去，身后又响起妖孽他爹的声音，“默言……儿媳妇。”
我回首，挤出一个微笑，“大叔，儿媳妇是不能乱叫的，您老是不是累了，进屋歇着吧。”
我侧身让过，示意连楚歌带老人进屋，他笑笑，拍着他的肩膀说，“爹，听悠悠的，先进屋去。”
“唔，进屋，进屋。”老人碎碎念着，木讷的往屋内走，走到我身边时，突然抬头看过来。黑瞳深沉如墨，带着迷茫的光，但他只看了一瞬，又转过头去，一声不吭的走了。
待他进屋，连楚歌亦向屋门口走去，被我拉住袖子，“解释一下。这老人，不，你的父亲住在这里，他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该想到，又为何再问我。”他弯起了唇角，握住我的爪子，微微用力，“有时候，到真希望你是个傻子，不用想那么多，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就够了。可你偏偏喜欢深究，不听到真相就不罢休，到头来难过的还不是自己。”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笑着看他，“这些都是拜谁所赐？你不要告诉我，师父只是为了医治他才住在这里，我想知道的是，他是谁？他为什么住在这？连云英宫主为何不闻不问？”
连楚歌眉目蹙起，唇边依旧斜起弧度，像是要看穿我的冷静，他轻轻叹息，“你问得这些我回答不了，不骗你，因为从我知道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也许大祭司了解其中的缘由，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伸手抱住我，埋首在我颈间，我欲挣脱，却忽然看见那位老人站在窗前，正看着我们。
我停止了动作，再看他又消失，我正要开口，却听连楚歌说，“默言是我的名字，我没有骗你。”
莫名的，随着他的话语，让我的心里一紧。
像是有些无力，他几乎将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肩头，我很想推开他，却又不忍挣脱。
他的呼吸轻浅，暖暖的抚在我耳侧，声音越发的低微，“我随我娘的姓，姓连，据说她生我的时候，正被敌人围困。四面楚歌！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后来，我七岁的时候，娘带了一个疯疯傻傻的男人回来，告诉我那是我爹。爹开始不认我，以后明白过来我是他儿子，又偏偏叫我默言。像是要与娘作对一般，每次他唤我，娘便会大怒。大概……她是受不了这样一个疯傻的丈夫，才让大祭司带他到这里吧。”
这是连楚歌第一次称宫主为自己的娘。那样淡淡口气，没有感情，令人无法想象该是怎样的童年，才使得他对自己的母亲如此冷情。
他的性格无常，总是邪气的笑着，背后却承载着不堪回首的过往。只是那个闭关之后，便不问世事的连宫主，可曾想过他的儿子，活得多么痛苦。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七十九章：主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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