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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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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托比欧陪伴的日子结束地比预期更短,他站在楼下对她挥手告别,正预示这那个男人不久又将回归她的生活。
可笑的是,克洛丽亚已经逼迫自己习惯了黑暗,和以往不同,今天她没有入睡,反而主动等待老板的到来。
她有多喜欢托比欧,就有多讨厌托比欧的老板。讨厌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讨厌他轻佻的爱抚,讨厌他熟练的吻技,就连他意乱情迷间说出“多娜泰拉”的样子也令人讨厌,她讨厌着他的全部。但是更讨厌的是曾经沉溺的自己,是错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紧紧抱着他不放的自己。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产生想要亲手结束自己生命的冲动。
终于等到那个男人来了,他逆着光走到她身边,爱抚着她的脸。
克洛丽亚毫不犹豫地刺出一直藏在背后的小刀,也不是真的想杀了他,只是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的功夫,面前高大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的气息还在这里,并没有离开。黑暗中克洛丽亚心里弥漫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好像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种场面,握在手中的刀“哐铛”一声落地。
“你……到底是什么人?”恐惧的感觉像细小的藤蔓,缓慢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那人低沉且傲慢的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趁我还没彻底生气之前,过来。”
“我不——”克洛丽亚想要拒绝,不料话音未落就被人从后面粗鲁地扯过了头发,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脸狠狠地撞在床榻上。
好不容易抬起头,她立刻就对上了那双令她恐惧的双眼,极其靠近的距离,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吹动起她的发丝,同时也让她看清了这个人深邃的面部轮廓与愤怒的表情。
“你的事情托比欧都告诉我了,包括你对我的托比欧痴心妄想的样子,真是让我恶心至极。”他眯起眼睛对她这么说。难以想象有人能把这番话用像在说情话一般的浪漫口吻说出来。
然后他粗暴地褪去她的衣衫,重重地压上来:“这是惩罚。”
后面的事无非就是那样,痛苦得让人连呼吸都快忘却,中途有几次她都以为今天会丧命于这个男人手里,可是偏偏又死不掉,这或许是她一生中最不想回顾的,最可怕的一晚。
“你这副样子,是要有意违抗我帝王迪亚波罗吗!”
“我知道,你喜欢托比欧,讨厌我,但是你再反抗又能怎样啊。”
“从今天开始,你所爱着的托比欧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择手段地宣泄心中的怒火。
克洛丽亚以为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已经到要到极限了,直到迪亚波罗最后的一句话,在她心上深刻勾勒出伤痕的模样,是托比欧。干涸无神的双目终于在此刻溢满泪水,她放弃抵抗,哭喊出了声。
2
迪亚波罗说的对,确实令人恶心透顶。
这个自私的男人,凭什么他可以对那个多娜泰拉念念不忘,又反过来命令她不可以喜欢托比欧,这不公平。
克洛丽亚站在镜子前检查自己的身体,脖子上、肩膀上,甚至胸口都有艳丽的吻痕。她轻抚自己的脖子,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手腕上一处淤青,这让她想起迪亚波罗那副宣布所有权的样子,有些厌恶地别过头去,窗外景色很美,阳光明媚,想要离开人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合适了。
3
克洛丽亚的一条腿已经迈出窗台,她将自己身体的一半从高楼的窗户里探了出去,做好了与当初离开那个家时同等彻底的觉悟,可是这里实在是太高了。
高到只能看到成片茂密的树冠,在风中像起伏的绿色海浪。然后她就看到叶片间浮起了一张人脸,对她瘆然一笑。
回屋,关窗,抱头蹲坐在地上,这些动作几乎一气呵成。无法理解的事情又多了一桩,树上怎么会长出人脸呢?但是再要去确认的话,也实在是没有这个勇气。
紧闭的屋里突然出现陌生男人的声音。
“盯梢了几天,总算也不是一无所获。哟,看这样子你一定是老板的情妇吧。”
声音离自己很近,克洛丽亚抬头,面前是一张倒悬着的人脸。
“哎哟,你可别叫,我最讨厌女人大惊小怪。”陌生人从克洛丽亚身后贴着的墙面里变出一只手,堵上她的嘴巴,一脸不耐烦,“缓过来了你就眨眨眼。”
这张脸,就是刚才她所看到的隐藏在叶片之间的那张,难道说他是飞上来的吗?他的手心有温度,至少说明他是个活着的人类。
想到这里,克洛丽亚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说罢那人又凭空从墙面里变出一只手来,十指张开,按住她的脑袋,“说吧,关于老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但凡让我发现你有一句假话,我就……要不你来猜猜看?”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事实上她对老板的事情真的一概不知,而她说出的话显然不是对方想听的,禁锢着她头颅的双手陡然发力,想要把她撵碎到墙体中去。
“你知道人类头骨的受力极限是多少吗?”他用像话剧演员一样夸张的声音惋惜地说着,“很遗憾,像你这样的人,最多不能超过400公斤!接下来你快继续猜猜看,现在我已经对你使出几分力气了呢?啊~好期待,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么美的人头骨粉碎之后和一般人会有什么区别——”
打断他说话的是克洛丽亚手中掷过来的精装本词典,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反击,陌生男子揉着自己流血的鼻梁,脸色阴沉地融进墙面里。
克洛丽亚冲出房间,沿着长廊奔跑,这个人不仅很危险,还是个变态!想要活下去就得杀了他。
“没用的,区区一个普通人!”
“你以为这么轻松就能逃出我的攻击范围吗?天真!”
每经过一扇门,一面墙,那人嘲笑她的声音永远提前一步响起。
最后克洛丽亚停在一个房间门口,不出所料对方已经先到了,整个人从门板上逐步现形:“都和你说没用了,只要有空间障碍物在,你就不可能逃过我的追踪。”
她毫不理会这些,果断地开门冲进去,当她终于触摸到冰冷金属的触感时,危险也已经来到身后。
第一次使用手枪,几声巨响令她下意识双眼紧闭,强烈的冲击力反弹到肩上,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她感到自己撞到了身后的写字台,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手枪差点脱手。这种胡乱的射击不太可能命中,她赶紧睁开眼睛。
那个变态陌生人身中数弹倒在了离她有一段距离的血泊中,眼神早就涣散开了,甚至都没听到他痛呼的声音。
总觉得……有点异常,怎么会结束地这么轻松?
然后她就看到离她稍微近点的,穿着深卡其色西服的人朝她走过来,到她面前时他蹲下来,一言不发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人和托比欧不同,粉色的长发上点缀着奇怪的斑点,但是怀中的温度却如此熟稔,是迪亚波罗。还是第一次见他在白天出现。
过了半晌,他松开怀抱,单手托着她的下巴:“不错,还知道要反击。”
“你是……迪亚波罗,你做了什么?”她的眼睛忍不住往那具尸体上瞟,不愿意相信似的。
迪亚波罗没有理会这个问题,眼中微露寒光,声音也变得危险起来:“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房间放着枪,你是不是需要好好和我解释一下,嗯?”
可怕的感觉又来了,她下意识松开拿枪的手,可他没准备就此放过,捏着她下巴的手逐渐用力:“你在调查我,还是说,这把枪原本是预备用来对付我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是的。”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她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间屋子是绝对安全的,除非你自己要离开才会被人追踪到。你该不会是……想逃吧?”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恐惧又要达到一个峰值的时候,迪亚波罗手里的动作变轻柔了,他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如爱人之间的呢喃。
“为什么你和她不一样,你总是不听话。”
她……是谁?现在这个暧昧的姿势,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脸,可是她实在不敢,光是克制住自己不要发抖就已经让她用尽全力了。
“为什么不敢看我?”转瞬间,他的声音又冷下来。
她不得不勉强抬头看向他,没想到竟从他带着邪气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动摇。
“又是这个眼神,好久不见。这双眼睛,这个眼神,没错,是当初你求我带你走的眼神。”
“为什么要从我身边逃走。我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如果语言有温度,克洛丽亚现在一定已经冻成一块冰了。
“我只能把你关起来,一直等你,等一切都变回那时——那天我第一次送你花,你对我笑了。你笑起来的样子既像她,又不太像她。”
他说地很轻很慢,听起来像在梦中。
现在她才明白多娜泰拉对他的意义,想必此刻他能这么反常地对待自己,一定是托了那个人的福。可以说是对迪亚波罗的恨又增添了一条新的理由吗?突如其来的不甘填满了心房,离开他,快离开他吧,心里的声音这么说着。
迪亚波罗一反常态,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但是为什么到后来,你都再也没有对我笑过了。”带着无法掩饰的失望,“一次也没有。”
他越这么说,她越害怕。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只属于她和托比欧的记忆?
指骨分明的手再度捧起她的脸,试图带走她的惊惧,迪亚波罗盯着她,一字一句格外认真地说:“是你求我收留你的。你——不可以背叛我。”
最后像是要为这句话烫下句点,他吻上她的额头。
至少现在,他需要她。
他故意抹去了所有能证明那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身边没有任何一样可供纪念过往的物件。但是心灵的空隙并不会轻易被时间抹平,可能是运气不好,每当他以为已经彻底战胜过去之时,总会出现新的麻烦事。比如当他认定自己已经忘了多娜泰拉,偏偏托比欧又遇上了克洛丽亚,她的出现让他意识到原来有意被忽略的那个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过,他越是拒绝就会觉得越痛,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损伤,他必须及时填补。没错,他还需要她,留住她就是他守护那段过往时光的一种古怪、偏执的方式。只因为这部分特殊的过去,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彻底战胜。
我把没能对她做到的,我觉得最好的,甚至我现在所能给的一切,全都给你,只要你不背叛我。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在那里,以玫瑰一样的姿态美丽地绽放,凋谢,这样就够了。
这大概也是他爱着一个人的奇怪形式,无法正大光明说出口的,不够纯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