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JQ夜》张生旧梦

2、红先生（1）

　　一百五十年前。X城。

　　“兄弟，你怎么了？”重夜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灌了一口，扬唇笑笑：“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
　　少年抹了两把鼻涕，转过身来，带着哭腔：“夜哥，对不起，我……”
　　话音还没落下，仓库的大门就被一脚踹开，一道强烈的阳光就跟强盗似的挤了进来。
　　重夜抬起胳膊挡着光线：“妈的，哪个王八蛋！把老子照瞎了你们赔？”

　　再接着，就是几个彪形大汉举着棍棒冲了进来。
　　阳光照得他晕眩。
　　重夜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将是他生命里，最后一缕阳光。

　　“夜哥！快跑！快跑！”少年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重夜撒开丫子，撞开仓库的小门，一头栽进湿漉漉的小巷子。

　　前两天确实冲动把城南那帮人轮个儿扁了个开花，没想到报仇的速度这么快，而且时运不济碰上兄弟出卖，重夜拼了命地跑，对方带了家伙，明显是要他半条命，不跑估计这个月得在医院度过了。
　　但是，什么叫做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重夜算是见识到了。
　　前面那是什么？一堵墙！这他妈的是条死路！
　　他悻悻地回过身，举着棍子、砍刀的一帮人堵在巷口，讪笑望着他。

　　“几位兄弟，有话好说。”重夜瞄了眼一胖子手里闪闪发亮的砍刀，背脊一凉：“不要……不要坏了和气。”
　　“不要坏了和气？”胖子扛着砍刀在肉乎乎的肩膀上蹭了蹭：“重夜，你太逗了，听说你打起架来不要命，我倒想试试。”
　　不要命？上天作证他绝对是打架时溜得最快一个，实在溜不掉时才会出手保命的，换句话就算自己真的还有两把刷子……重夜盯着那明晃晃的刀刃，嘴角抽了抽，空手夺白刃这事儿恐怕除了那些成天搞出恐怖案件的吸血鬼就没人能做到了吧？
　　事实证明，被追杀时不宜发呆。
　　胖子怒了，举着刀冲上来：“臭小子！敢无视我！”
　　重夜来不及解释，侧了侧身躲过刀子，朝着人群的缺口猛地冲了过去，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愣是看着重夜冲出重围。
　　重夜偷笑，原以为逃掉了，但不想脚底打滑，低头一看，鞋带松了！妈的！这是触了什么霉头！？
　　大门牙与大地来了个惊天动地的激情大碰撞，他疼得呲牙咧嘴，抬起头，就看到眼前阳光中那个举刀的影子，他也只看到这里，接下来就是后背的钝痛，痛得他浑身失去了知觉，失去了意识……
　　……

　　“滴答，滴答……”
　　什么声音？
　　重夜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混沌的漆黑。
　　“滴答，滴答……”
　　声音仿佛敲钟似的在耳边徘徊。
　　莫非被砍死了灵魂出窍了？重夜伸了伸手，五指突然抵到了一块冰凉的硬物，用力推了推，硬物被推开一条缝儿，再使力一推，“啪”一声，硬物掉到地上，眼前瞬间清明。
　　重也爬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看……
　　这……这这这……自己竟然躺在棺材里！而且是一口上好的檀香木棺！

　　“这么快就醒了？”
　　谁在说话？重夜背脊发凉。
　　声音美妙清透，带着懒懒的困意。
　　然后整个房间在一瞬间骤亮，几乎刺伤了重夜的眼睛。

　　“慢慢适应吧，一开始对光的确是敏感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然后在棺材边沿停下：“但是这光要不了你的命。”
　　重夜眯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

　　确切地说，是个漂亮的男人，漂亮得有些失真。
　　他重小帅哥虽然自诩在世潘安，但依旧觉得很没面子地黯然失色了。男人对着他笑了笑，微微扬起唇角，他的唇很薄，微微张合，非常秀气，还有一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波流转，非常媚气，但是脸庞的轮廓细致分明，加上英挺的鼻梁，可以说是中和得十分完美。
　　重夜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就是上学那会儿隔壁班的小梅同学，那个叫美得惊天动地鬼哭狼嚎人神共愤，当初为了一睹芳容还叫了二十来个兄弟把隔壁班的门口窗口全给堵死了。但是如今把她搁这男人面前，简直他妈一长满皱子的老巫婆。
　　男人挑了挑眉，除了白得有些丧失生气的皮肤，嘴角那锋利的獠牙似乎更好地昭示了他的身份。

　　重夜撑着棺材口，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再看他：“你是吸血鬼？”
　　男人微笑，抿了抿唇，把牙收回去：“聪明的孩子。”
　　“你都把牙露给我看了，我如果看不出来我就是傻子了。”
　　男人支着下巴，靠在棺材边沿，盯着重夜，然后笑意扩散。仿佛在看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眼前这个孩子的确很像艺术品。从黑黝黝的小巷里将他捡回来的时候他浑身是血，脏兮兮一团，完全看不清哪儿是鼻子哪儿是脸。但是现在……男人狭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只是短短几个小时，这孩子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洗净了脸上的血污之后，他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着血色在他白净的脸庞上上下变幻游移，最后退去，看着他有些痛苦地微微翕合浓密的睫毛，竟有些出神。
　　重夜醒来时第一个朦胧又惊疑的表情是让他兴奋的。

　　男人扬了扬嘴角，侧了侧姣丽的脸庞：“宝贝，有件事，我想我该告诉你。”
　　重夜着实被那个“宝贝”SHOCK到了，浑身一哆嗦，面前的男人突然伸出细长的五指，勾起他的下巴：“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快死了，所以……”男人顿了顿，突然眯了眯绛色的眼瞳：“所以，我不得不把你转变成了我的同类。”
　　而你也非常适合当我的同类，当血族的血液代谢掉原本人类的血液时，就恍如破茧而出的蝴蝶，简直就是惊艳的。男人又眯了眯他狭长漂亮的眼睛。

　　重夜有些恍惚，听说吸血鬼都会摄心术，所以不能长久盯着他们的眼睛看，一但被迷惑，那么就算他们命令你从五十层高的摩天大楼跳下去，你也会觉得世界真美好，人类真和谐，然后义无反顾往下蹦……
　　等等，他说什么？！
　　他，重夜，堂堂正正活生生一枚人品人气俱佳，男女老少皆爱的纯正人类变成了——吸血鬼？！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啊！！！

　　——
　　事实上，这是这样一个世界。
　　X城，坐落于中国南方，人口众多，科技发达，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座血族人类混居的城市。
　　没有人知道这些吸血鬼是哪里来的，似乎一开始他们就存在于这座城市了，并且和普通的人类无甚区别，顶多皮肤白些，漂亮一些，迷人一些。当然，知道他们存在的人很多，真正见过他们的人却很少，他们喜欢伪装成人类，然后赚人类的钱，吃人类的饭，调戏人类的妇女，欺负人类的小孩，基本处处和人类争锋相对。
　　这也没错，无穷无尽的生命给了他们膨胀的自满和无法填补的空虚，胜人一筹的超能力让他们自然而然成了沙文主义的奴隶，人类在他们眼中，统统是玩具。
　　搁在以前，状况是这样的。
　　但是，如今，状况变了。
　　这个城市的血族皆来自一个种族——密光一族。
　　很多人或许没有听说过，但如果偶尔有心去图书馆翻翻那些旧书，你就会发现，这个名字曾不止一次出现在18世纪战争法典上，它曾经辉煌地统治了美洲大陆将近七个世纪，但最终是为何一战败将，灰溜溜移居东方那就无从考据了。
　　再说密光一族的亲王，也就是这一族的最高统治者，据说，据说最近非常倒霉地死翘翘了，这是很要水平的，吸血鬼搁任何一部小说电影里都是打不死摔不烂的怪物，现实中他也的确那样，除了阳光他们基本不惧怕任何东西，哦，可能资历尚钱的过敏体质会怕桃木刻成的十字架，但若这些控制得好，作为一个能力强大的血族是绝对不可能那么脆弱地死去的，何况是亲王，一族的统领。
　　这个亲王死后接替的新亲王与人类签订了协议，血族从此不再随意伤害人类，除非双方自愿的情况，否则不攻击任何人类夺取其血液。人类也停止任何对血族的驱赶活动，例如挨家挨户门口挂桃木十字架，例如没事往吸血鬼酒吧丢日光弹。
　　这一协议一出版就得到了一大堆的拥护和一大堆的抗议，拥护的自然是人类，因为常年与吸血鬼的对抗中他们一直处于弱势，早就希望有人站出来解救他们于恐慌之中，抗议的也是人类，多为愤愤不平，要求铲除血族的人类。血族方面一向听从组织安排，是个绝对有纪律有规划的种族。
　　但最近不知组织出了什么问题，血族又大批涌现一堆猖狂伤人的纨绔派。
　　X城很快又成了血腥城。
　　……

　　重夜一下子从弱势的种族转变成了强大的种族，而且作为人类他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本该偷着乐，但突然一想到血族那可恶的见不得光的特质就皱眉皱眉再皱眉。
　　重夜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神。
　　男人突然站起来，随手在桌上取了个什么，一下扎在他手臂中，然后快速抽离。
　　“啊！什么鬼东西？！”重夜捂着自己的胳膊。
　　男人微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是一管殷红的血液。
　　“抽我血干什么？”重夜咬牙。
　　“你的血液我得好好研究。”男人姣好的面容在灯光下白得有些透明。重夜这才发现他的眉角有颗血红色的钻石眉钉，稍一转头，就折射出一道光耀，他穿了件大红的风衣，一头细碎的短发竟也是拉风的大红色，还有桌上的手套，棺材边随意丢着的衬衣，统统是红色。
　　重夜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打算过年了吗？
　　男人伸出手指，弹了弹重夜的血液：“我尝过了，很美味。”然后阴森森地靠过来：“如果你再不从我的棺材里出来，我会认为你想和我一起睡……”
　　重夜浑身一哆嗦，连忙从棺材里跳出来，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天杀的同性恋吧？
　　男人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然后舔了舔唇，玩味又妖娆：“宝贝，想事情的时候可不要盯着我的眼睛。”
　　该死竟然忘记了血族的能力！
　　“我看……我们差不多该出去了。”男人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理了理自己的风衣。
　　“出去？去哪儿？”
　　“我们需要另一个棺材，或者……你想将来一直和我同睡一个棺材？”男人垂下头，向重夜眨了眨眼睛：“如果是那样，我并不介意。”
　　重夜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直觉告诉他，这男人，绝对比砍他的那帮人来得危险，光看他时不时露出的锋利的小獠牙就知道，这绝对是一动物，兽性大于人性。
　　“我提醒过了，想事情可不要盯着我的眼睛。”男人突然凑上前，细长的五指在重夜的脸上缓缓滑过：“不过我喜欢你的聪明，你想的没错，我是动物。”他斜了斜身子，冰凉的唇滑过重夜的耳垂：“而且是个该死的同性恋。”
　　重夜惊，反应的瞬间，男人已经一闪身站在了门口，朝他莞尔微笑：“走吧宝贝，棺材铺可不是24小时营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