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JQ夜》张生旧梦

38、寂地红番外三

　　那个时候血誓开始流行于血族。
　　只有彼此不信任的人才会签订血誓，当然吸血鬼中没有完全的信任，谁把依靠当真，谁就彻彻底底地输了。
　　所以，只有彼此有利用关系的人才互相签订血誓。

　　他等待了很久，似乎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将自己白皙的脖子凑近密光亲王的獠牙。
　　对方望着他微醺的瞳孔很久，然后清浅地笑笑，揉揉他的头发：“给我一个非要与我血誓的原因。”
　　“我喜欢你咬我。”他微微张嘴，露出尖利的小獠牙，撩拨般摩擦着自己的唇角：“我希望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真任性。”亲王宠溺地环过他的腰：“血誓可不是玩笑，签订了你一辈子就是我的人了，连返回的机会都没有。”
　　“嗯哼，其实密光族四个长老都是我喜欢的类型，还有……您的儿子也很迷人……”
　　“红！小东西，真拿你没办法，但是你得清楚，血誓是个霸王条款，签订后你完全不能忤逆我，否则我不能保证发生什么事情。连思想上的一点点出轨也不行。”
　　“嗯……万一，我忍不住想要咬你呢？”他尖利的小獠牙滑过亲王颈间的肌肤。
　　亲王太其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当然，只要你能承受得住反噬的痛苦。”
　　“你信任我吗？”
　　“我信任你。”

　　血誓在很久以前是命令禁止的，对于被签订那部分血族来说这样的契约实在太痛苦。一旦自己的血液融进了对方的身体，血誓达成，那么你将迎来的是永生永世的束缚。永生永世里，没有一秒真正属于你自己。除非你能够承受住反噬时那比阳光灼烧还要痛苦的皮开肉烂，肝胆俱裂，或者……你能够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自己，让超越身体负荷的痛苦转射到签订者身上。
　　很多时候，这些除非往往只是传说而已。

　　他在有一个冗长缠绵的漆黑里醒来，四面是冰冷的雕花银棺。
　　血誓并没有控制他的思维，反而吸取了他大量的精力，导致了长久的沉睡。
　　他爬出银棺，墙上昏暗的烛光照射到他的瞳仁，像极了一簇燃烧的烈火。
　　他清楚地知道，若他承受不了此生的寂静与漫长，那么他必将像这团火一样绚烂或悄然地死去，死去之后剩下的只是灰尘。但灰尘何其幸运，漂泊终见日月，天地广阔，可惜他不爱做灰尘。

　　传说每一个血族死了之后都会化作灰尘，而有些千千万万年秉持一个执念难以放下的，他们的灵魂会被撒旦抛向人间，再醒来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人类。他第一次觉得，其实人类短暂美好的生命在吸血鬼的世界里也算一种难以企及的奢侈。

　　他又在院子里看到了那个沉默不言的少年，这个少年喜欢独自一人站在这个院子里，很用心地一遍一遍翻看他父亲的血族典籍。
　　“你可真认真。”他站在少年身后。
　　少年没有转身，只是稍稍动了动头：“别挡住我的灯光。”
　　他移开一些，俯下身微笑：“其实生命除了一味学习，还有很多乐趣。”
　　少年抬起头来：“比如呢？”
　　“比如……”他抬起细长的五指，游移在少年的颈项，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能闻到你非常美味。”他扬起细腻的弧度微笑，在百花齐放的花园里又像一只翩跹的蝴蝶。
　　少年“啪”地合上书站起来：“记得，我叫密光烟灰，将要击败父亲的人。”
　　“你真自信亲爱的，不知道你的父亲是否喜欢骄傲的儿子。”他笑了笑。
　　“也不知你的父亲是否喜欢你这样的儿子。”少年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抱起书头也不回地走出花园。

　　他的笑容僵在原地，继而转换成了一个苦涩的笑。
　　他抬头望向阴霾的天空。父亲，父亲，请您等我，父亲。

　　后来他再没有见过这个扬言要击败父亲的少年，至于很多很多年后的争锋相对那又是后话了。

　　吸血鬼的时间如流沙，十年，一百年，如同过眼的浮云，没有吸血鬼会记得一百年前你承诺过什么，一百年前你认识了谁，一百年前你做错了什么。
　　有人说他就是一条蜿蜒的曲线，将所有不能相较的平行线都搭在了一起，他的的确确经历了太多的人，得罪了太多人，但那又如何呢？他始终是密光亲王唯一的最爱，光鲜耀眼的红先生。
　　所以在亲王当着全族的面对他说：“红，我把寂地族拿下，送给你，你要吗？”

　　他要吗？他并不想要，但是他不得不要。

　　他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有见到父亲了，就像他记不得多少男人对他说过“我爱你”，他在多少人身边辗转缠绵，他思念了这个男人多少年月。

　　他几乎就要不认得这个男人了，他那一双漂亮的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竟然已经混浊地像一汪浑水。风华不再，连骄傲也不再。

　　他站在密光亲王的身边，享受着大权交接的羡艳目光，而眼前的世界就如同一片瞬间破碎的幽秘夜空，碎片掉进他的眼睛里，刺痛了他漂亮的一双媚眼。
　　父亲被一个血族重重一脚踹踢在地上，摇摇晃晃在他面前办跪下来。

　　“红，我想你一定很恨他。”密光亲王微笑揽过他，左手覆上他眼角的红色钻钉。
　　他僵了僵身子，点了点头。
　　亲王满意地笑笑：“我为他准备了最美好的日光死刑，你可以亲自执行。”

　　隔了很久，他才微微点了点头。

　　父亲正在看他。他仍然无法相信这样狼狈的男人是父亲。但是脸还是父亲的脸，凌乱却英俊，眼神也依旧是父亲的眼神，只是当时犀利如今滞然。
　　他走了两步，站到父亲面前，问：“你后悔吗？”
　　父亲抬头，目光却错开了他，看向了更远的天空。
　　他蹲下身去：“父亲，您有想念过我吗？”
　　父亲依旧没有回答他。

　　父亲被丢尽了一个银质的囚笼，四周包围着一层厚厚地日光网，透过错落的网格，他看到父亲黯然神伤的样子。
　　他笑了笑，他从不傻瓜地以为父亲会为他而心痛，甚至没有想过父亲为他自己而感伤，父亲的眼里，始终只有寂地族。

　　铁笼的上头是无数个细碎的小孔，太阳升起之后，千万道阳光就会透过小孔落到父亲的身上。
　　他知道这是个千疮百孔也不会皱一下眉的男人，他顽强地仿佛生命从没有在他身上流淌。

　　“父亲……”他最后叫他。“您还记得很久以前我问您的那个问题吗？”他眨着绛红色的眼睛看他。
　　父亲终于抬了抬头，看向他，但等了十年，百年，他却始终没等来父亲的回答。

　　父亲只是看他，像过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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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王问他：“宝贝，过程很精彩，你要一起看么？”
　　他摇了摇头：“不了。”然后凑上前去，在亲王的嘴角轻轻一吻，同时伸出獠牙，咬破了他的唇角。相应的，他自己的唇角开始流下暗红色的血渍，而对方的唇却在最短地时间内复原如初。
　　亲王狡黠地微笑：“宝贝，爱上自己的父亲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他愣了愣。信任，信任，原来这个男人从最初就不曾信任过自己，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一步步谄媚地讨好。

　　“儿子不是应该爱自己的父亲么？”他笑了笑，舔去唇间的血渍。
　　“你喜欢玩这样的游戏么？宝贝，我很乐意陪你玩。”
　　他撇了撇嘴，转头离开。

　　漆黑空荡的回廊，寂静无人的花园。今夜所有人都在欢庆密光族吞并寂地族，而他几百年来却从没有这么潦倒过。

　　“你想要救他吗？”不知是谁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他听不清也不想听，走近更深的黑暗。
　　“哈哈，你也为你救得了他吗？”声音穷追不舍。
　　“你太笨，太笨了才会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能够迷惑密光。”
　　“biao子，biao子的儿子还是biao子，床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永远解决不了。biao子……”

　　他停了下来。握了握拳，回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靠在回廊的墙边，无力地闭眼。一刹那几百年来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辱骂和嘲笑在他耳畔飘过。
　　是，他以为他是父亲的救世主，能还给父亲一个天堂。却不知道他并不是天使。

　　他走出了密光族的大宅，还有半个小时太阳就要出来。
　　小巷里闪着各色的彩光灯，昏暗的小店，门庭冷落的饭馆，人声稀落，光影起伏。
　　他走过了太多太多路，总是这一头喧闹，那一头寂静，如今他才蓦地察觉，形形色色的一切加起来，最终汇总的色彩是黑，是绝望，如同父亲黑色绝望的眸。

　　寂地族必亡，其实父亲他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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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不记得他走了多远，他感觉不到手臂被擦上，血流如注。他也感受不到背离血誓的反噬重压让他一点一点从内至外地腐烂。
　　有人叫他：“嘿，宝贝儿，来玩一玩？”
　　他麻木地转过头，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就一头栽倒在对方的怀里。
　　至于接下来身体的疼痛和蹂躏的恶心他早已习惯了百年。对，他是biao子。

　　太阳在最终的寂静里终于悄然地划破天幕。
　　小巷子里安静地凌晨。X城静谧安详全新地一天。

　　阳光伤不了他，他却第一次憎恶这阳光把一切照得太亮。他衣衫褴褛地跪倒在小巷子里，抱着头，闭紧了眼。大大小小的伤口染红了他的衬衣。

　　后来有人来找他，对方温柔地搂过他的肩膀，告诉他：“没事的。”
　　可惜他已经不信这样的温柔。

　　再回密光族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华丽的囚笼还有囚笼里仿佛停滞的空气。
　　阳光很刺眼。所有吸血鬼都躲在黑暗里沉眠，而他却一个人，如同一只绝望的兽。有灰烟飘散到他的脸颊，温柔轻抚。
　　问父亲的问题始终无果。
　　那么就让这些灰烬作答吧。父亲，你爱不爱我？
　　假如你的世界只是那样一方寂地，那么我极力想要做的只是将它变为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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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如果你要问寂地族是怎么灭族的，那么很多人会告诉你是密光亲王痛下杀手。但是只有一个人会告诉你，其实灭了寂地族的是寂地红本人。
　　至于为什么，或许答案在他的天堂里。

　　而密光的亲王呢？
　　他死了，死前将仅剩的血液过给了小儿子密光贝，致使密光贝生长停滞，但却拥有他全部的能力。
　　至于他怎么死的，这大概是他与红先生永远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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