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去无隙》yoyou

12、十二、路迢迢情真意切

　　明日轻挥玉箫，写意潇洒，招数行云流水般连绵而出。随心而发，随念而至，轻如流云，浑若春风。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招里，却往往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变化与潜力，令人不得要领，防不胜防。丁昆仑双掌微错，招招很辣，一派拼命的打法，转眼间三十六式昆仑掌法已是使尽，他平生罕遇敌手，只道明日医术过人，却不想他武功竟臻化境。幸有哈不平两人联手，一时倒也不曾落败。
　　再看上官燕腾挪闪躲翻跃坐，身形疾如闪电，动若脱兔；挑斩缠磨劈撩刺，变招奇速，虚实难测。韩老三久攻不下，嘿嘿一笑，“上官姑娘好身手，比鬼见愁俊得多了。”上官燕长剑刺出，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长剑势头一缓，被韩老三躲开。韩老三见一招奏效又道：“女神龙和赛华佗做了什么不见人的勾当，可怜那鬼见愁带了绿帽却也不知，嘿嘿……”上官燕本一心应敌，听得鬼见愁三字心中便如心口突然着了一记闷锤，巨痛难当。又听韩老三越说越是不堪，一时气愤直冲胸臆，真气一滞，只觉眼前一黑，几欲晕去。眼见韩老三双剪来袭，手上软绵绵竟提不起剑来，只闭了眼。当啷一声，再睁开眼，只觉黄影晃动，再看韩老三已是双剪脱手。“上官姑娘，凤凰展翅，共效于飞！”这本是古木天早些年和小雪创的功夫，对边疆老人卖弄过一回，是以明日和上官燕都知道。
　　上官燕会意，长剑一挽，数朵剑花，破空而出，寒光点点，霎时间将三人罩在剑光下，三人只觉无数剑影扑面而至，竟分不清哪剑是实，哪剑是虚。明日玉箫分出，身形陡的拔起数尺，玉箫过处，碧影闪动，真个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刹那间，三人穴道已被制。
　　丁昆仑略动一动道：“赛华佗要杀便杀，若要从我兄弟嘴里探些什么却是不能。”
　　明日摇头一叹：“你明知赛华佗双手不沾血腥，却这般说话，敢是激我么？”
　　丁昆仑故作凛然，不想被明日说中，脸烧得通红。明日转身又道：“欧阳明日并不想问你什么。昆仑三杰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也不曾害人，今日我虽不杀你们，只是你兄弟助纣为虐，活罪难饶……”
　　“且慢，我有话说。”韩老三打住，“女神龙当真不想知道鬼见愁的下落么？”
　　上官燕心里一紧，上前道：“他怎么了？”
　　“他，嘿嘿，怕是活不长了。——女神龙解了只要我兄弟穴道，我便告诉你他的下落。”上官燕犹豫一下，看向明日。明日听韩老三提起鬼见愁三字，惊讶不亚于上官燕，只道上官姑娘与司马兄夫妻情深，自己又凭什么阻止她。二人这一分神，却忽略了韩老三眼中的狡黠之色。听韩老三道：“我兄弟不是二位对手，莫非名扬天下的赛华佗和女神龙害怕我等逃了？”此言一出，更是道破二人顾虑。
　　明日解开丁、哈二人穴道，最后到韩老三面前。相距不过尺，只见韩老三一张口,一缕蓝烟夹着无数牛毛细针尽数向明日袭来！
　　明日猝不及防，摒住气息，玉箫横出一格，细针便打散开去，有几只贴着脸颊而过，当是凶险之极。明日一个急纵，退后几尺，稳住身形。这一下变故，直看得上官燕胆战心惊，险些呼出声来。
　　“狡面狐果然狡猾，这点末技，便要瞒天过海么？”明日玉箫在手，微微一旋，在空中画一个弧，潇洒不减。
　　韩老三吓了一跳，没想到赛华佗竟能避开杀招，这番功夫近乎鬼魅，难道他是神不成？断然不能。待欲不信，见明日声音朗朗，中气十足。一惊之下，丢下一枚火弹便逃。白烟顿起，上官燕恐是有毒，忙闭了气。待要提剑追出，听明日道：“上官姑娘，不要追……了。”上官燕回过神来，浓烟散去，见明日脸色苍白，身子竟摇摇欲坠。
　　“明日，你怎么了？”
　　明日强忍住胸中气血翻腾，张了张口，待要说话，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身子仰后便倒。上官燕见明日情状心下大骇，奔过去待要扶住他，奈何明日受伤甚重，两人竟跌在一处。明日急点胸前几处要穴，却终是迟了一步。
　　韩老三的毒针他并未躲过，仓促间明日格开大数，手背上却早着了两枚。他强撑住一口真气不散，吓退三人，才觉心下一松，便再也支持不住。其时手背上的毒也发作起来，真气骤散，在四肢百骸间游走，更有如万蚁啮心，无处不痛。微微哼了一声，便再说不出话来。
　　“明日，你怎样？”突来的变化教上官燕呆住了，上官燕伸手探他脉息只觉一股真气几乎将她震开去，翻开开他手掌，忽见一条细细绿线自掌中直延至手臂，竟是翠色欲滴，更觉凄艳，说不出的诡异。“燕草如碧丝！”上官燕认出此毒，更觉骇然，又急又怕，只唤道：“明日！”
　　明日微睁双目，努力撑着不至晕去。扯出一丝笑意要上官燕宽心，无奈这笑更叫上官燕痛了心，这时候你还记着我。她一直以为明日无所不能，明日倒下那一刻才觉得他竟是如此脆弱。上官燕直想哭，却流不出泪来。
　　明日道：“上……，我们且避一避。”上官燕只觉心里一时没了计较，听明日如此说便扶他起身。
　　明日心智清明，只觉腿脚麻木，便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大半要靠上官燕撑着，一番动作下来，额上早是覆了秘密一层细汗。上官燕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只道：“你撑得住么？”明日不答，起身只觉一阵眩晕，身子一颤，又靠在上官燕身上，待要避开，却是有心无力了。上官燕扶住他腰，经明日手臂搭在颈上，踉踉跄跄出了破庙。
　　无星无月，黑暗之中辨不得路，上官燕扶了明日只在山野间胡乱穿行。明日呼吸渐渐不稳，似是早已晕去。上官燕每行一步，便要费好大气力。上官燕只怕明日就此不醒，几次探他呼吸。行了一阵，上官燕只觉喉头渐渐发苦，知是气力将竭之兆，却不敢稍停，心中只想着离那破庙远些。蓦地，脚下一滑，二人登时向坡下滚落。
　　山间青草茂盛，此地又缓，阻了几下，便停住了。上官燕爬起身来，直探向明日：“明日，明日，你怎样？”明日似是有所惊动，哼了一声，上官燕心下梢慰，竟觉手脚发软，再无一丝力气。
　　轰隆一声惊雷，夹着闪电，突然照亮苍穹。上官燕一瞧之下不禁大惊，见明日满身泥泞，脸白得似纸一般，嘴角下一缕血丝，小蛇一般蜿蜒着，胸前早已溽湿大片，似是追了一朵红花，鲜艳刺目！
　　豆大的雨点，又劈劈啪啪落下来，上官燕只觉头脑中嗡——的一下，空荡荡的，再没找寻处，只是自问：怎么办？怎么办？
　　“明日，怎么办？”雷声隆隆，早将上官燕的话掩了去。
　　然而，似是有什么感应似的，明日略动一动，缓缓睁开双眼。上官燕仿佛黑夜中看到一点光亮：“明日！”明日双眼毫无神采，也不知看向何处，任雨水打在毫无生气的脸上，竟不比昏去强了多少。上官燕喉头一酸，哽咽道：“明日，你怨我么？”明日嘴唇开合几下，道:“上……，我们冒……，回去。”
　　上官燕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明日的话，以为听错了，明日竟糊涂了？急问道：“明日，你说什么？”明日却是再没力气说话了，闭了眼，也不知是又昏过去，还是醒着。雨越下越大，上官燕又急又乱竟失了分寸。
　　上官燕毕竟是江湖上的女神龙，稍稍镇定，终于明白明日苦心。昆仑三怪见他们不追，定会有所怀疑，必然回返，不见二人自会向别处找寻，断难料到他们又回到原处，明日说的冒险便是这样了。想明此中关节，上官燕一咬牙，去扶明日，山路湿滑，何况又是大雨中，上官燕试了几次，二人才起得身。
　　风雨交加，上官燕茫然寻了前路而去。山风阵阵，二人衣衫早已湿透，湿衣裹身，竟是冰冷彻骨。上官燕顾不得这许多，也不知行了多久，只觉远山凄迷，微微透出黑影儿来，似是要明了。雨也不知何时驻了，上官燕只觉眼前的山，树都在转，脚下一个踉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