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 45 章 ...

  •   避暑山庄里有一处景明池,是借广济河之势人工挖掘的湖泊,因为引的”是广济河的活水,水尤清冽。

      岸边有柳树翠枝,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景致犹胜沈明妱府上的万鲤湖。

      马球场就建在岸边,虽然还未正式开赛,但场内已经聚集许多蠢蠢欲动想要一比高下的郎君和小娘子。

      本朝民风开明,马球场上小娘子们即便是要和郎君们同台竞技,也不羞不怯,皆是神采四溢、鲜衣怒马之姿,毫不逊色场上的郎君们。

      这些少年人拉出箭靶,自百步外驰马张弓而射,每人箭囊中放有十支箭,十箭连发,射中靶心次数最多者为胜。

      沈明妱被贵妇们簇拥而来时,场上只剩下两人,一个英武不凡的小郎君,和一个神采飞扬的小娘子。

      其余的郎君和小娘子们也没闲着,各占一边马球场,泾渭分明,各有阵营,非因男女之别,而是各自在为己方仅剩的独苗喝彩。

      “陶七!你天天要轻天下须眉,可不能输给对面的小郎君啊!”

      一个身量纤纤,看上去十分文弱的小娘子,踩着马球场边供人歇脚的石凳,扯直嗓子,喊得满脸通红,其他小娘子们也纷纷高声应和着。

      场上的骑着高头大马的小娘子扬眉傲睨场边,显然十足自信。

      “姜老三!你要是输给小娘子,这脸可就丢大发喽!”

      郎君们这边也不甘示弱,场上的小郎君神采英拔,却是回首笑骂场边:“我还没比就咒我输!待我赢下彩头可不许你们摸一下!”

      彩头便是场边一杆红缨枪,沈明妱听见身后有人惊呼一声:“湛金枪!”

      说话的是英国公夫人,娘家和夫家都是将门,对兵武极为熟悉,场上那被唤作陶七的小娘子就是她的幼女。

      “王妃竟舍得将这等绝世名兵当作彩头。”英国公夫人笑道:“怪不得月娴斗志昂扬,一点不肯相让。”

      英国公夫人不动声色地恭维起宁郡王妃。

      宁郡王妃掩口笑道:“你家七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将门之女。”

      英国公夫人赧然:“王妃可别夸她,当初给她取名月娴,就是想让她贞静娴淑,却不想这丫头偏爱舞刀弄枪,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竟不肯改,她祖父又溺爱她,由着她跟兄弟们习武,反倒来怪我约束了女儿!”

      英国公夫人一脸苦恼,丝毫没有为女儿骄傲的意思,甚至还觉得有些丢脸。

      宁郡王妃劝她:“你家七丫头还小,还有两年才到议亲的年纪,慢慢掰过来,来得及。”

      英国公夫人像是找到知己,恨不得当场和宁郡王妃拜把子。

      “王妃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这丫头天天舞刀弄枪,这到了议亲时可怎么办?我愁都愁死了!”

      宁郡王妃自然又好生安抚一番,两人感情升温飞快,甚至像闺中女儿一般交换手帕,姐姐妹妹地叫起来。

      沈明妱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心里的白眼已经翻上天。

      宁郡王妃和英国公夫人商讨该如何将陶月娴的性子掰“正”,其他夫人也帮着出主意。

      关在屋里抄女则女训、关在佛堂里挑佛豆、请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礼仪……

      诸如此类,种种细碎折磨人的法子被一一枚举,沈明妱光是听着都觉得不寒而栗,可这些夫人却觉得自己是为陶月娴好。

      场上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原来是陶月娴十箭连发,皆中靶心,而那位姓姜的小郎君只中九箭,以一箭之差落败。

      女孩这边的欢呼声响彻天空,与郎君那边的嘘声形成鲜明对比。

      陶月娴十箭全中后,速度未减分毫,驰马纵横场中,跃过湛金枪时忽然一俯身,拔出插在武器架上的枪,在马上舞了一个极漂亮的回马枪!

      “好!”

      沈明妱忍不住拍掌叫好。

      沉浸在骑射赛里的少年儿女们这才发现公主和诸位夫人都过来了。

      “殿下!”

      陶月娴曾是沈明妱的伴读,只是她除了兵书外不耐烦看其他任何书,沈明妱见她日常苦着脸在课上坐立难安,就好像座位上有针扎她腚似的,便做主将她放出宫。

      因此陶月娴和她关系还算不错,主要是陶月娴单方面将她视作救命恩人。

      陶月娴翻身下马,先向沈明妱行礼,然后才是宁郡王妃。

      最后,她手执湛金枪,神采飞扬地看向母亲英国公夫人,本以为母亲会为她骄傲,却不想只看到母亲脸上漆黑如墨。

      陶月娴脸上欢喜的神情一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

      “月娴,你刚刚那套枪法可真漂亮!虽是女子,却胜过场上所有须眉。”沈明妱却不吝夸赞:“本宫听说当年老英国公驰骋疆场时,一手回马枪歼敌无数,可惜老英国公仙去后,回马枪便失传了,没想到你竟然会,当真没堕了你祖父的英名!”

      陶月娴当即喜笑颜开:“祖父当年教我们回马枪时,曾夸我一点就透,比兄弟们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如今这回马枪也就我能使得出来!”

      英国公夫人脸色愈沉,厉声训斥陶月娴:“殿下随口夸你一句,你倒招摇起来,还懂不懂礼数?”

      陶月娴被训斥后,再不复神采奕奕,明明赢了骑射,却感觉自己输了更重要的东西。

      沈明妱嘴角的笑容不变,回身看着英国公夫人,极为认真,一字一句地说:“本宫是真心夸赞月娴,她赢了骑射,自然也当得起本宫一句称赞。”

      英国公夫人一愣,继而微微福身,笑道:“公主谬赞,不过是姜家公子让着她,哪里是她真赢了比赛?”

      陶月娴脸色骤变,多么飒爽的一个女儿,忽地眼圈泛红,竟是差点没憋住眼泪。

      旁边一位夫人,似乎和英国公夫人关系不错,一脸大度地道:“正则毕竟是个郎君,还能真和月娴比个高低不成?”

      说着她向姜正则使了个眼色,姜正则忙上前,依次向沈明妱、宁郡王妃、诸位夫人行礼。

      “陶七姑娘骑射功夫超群,今日运气也是上佳,小子并未十分相让。”姜正则谦虚地说,许是觉得输给一个小娘子实在丢人,英国公夫人说他在比赛时让了陶月娴,他就含含糊糊认了。

      陶月娴气得不轻,她不敢忤逆母亲,却不怕姜正则这个手下败将,叫嚷着:“明明是你技不如人输给我!”

      姜正则一脸“随你怎么说吧”的无所谓,就好像陶月娴是在无理取闹。

      沈明妱微微皱眉,冷冷地撇过脸,这般厚颜无耻的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姜老三!”陶月娴顾不得母亲在一旁疯狂地使眼色,不管不顾地大声叫嚷:“你要是个男人,就再同我比一场,我让你心服口服!”

      “月娴!”英国公夫人勃然大怒:“是谁教得你这般不懂礼数!还不快向姜公子道歉!”

      “母亲!”陶月娴不敢置信地望着英国公夫人:“女儿又没做错,为何要道歉?”

      “你——”

      “卢夫人!”沈明妱截断她未说出口的斥骂,“是非对错,大家自有公断,何必苛责月娴?”

      沈明妱的视线扫过对面的女孩们,她们见到陶月娴明明赢了骑射,却还受到一顿斥骂,皆为她觉得不平。

      就连郎君里头,也有不少觉得姜正则输不起,举起袖子掩住脸,羞于与其为伍。

      沈明妱又看向姜正则:“姜公子,赢要赢得漂亮,输也该输得起,本宫问你,刚才的骑射,月娴是否胜过你?”

      姜正则面皮发紧,还要挣扎狡辩:“殿下,即便我刚才输给陶七姑娘,也是我今日运气不佳,怎么能说她就能胜过所有男子呢?”

      陶月娴差点气得头顶冒烟,挑枪对着他:“要你再比一场又不敢,偏嘴上功夫了得,你才是为天下儿郎脸上抹黑!”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英国公夫人狠狠瞪了眼自己女儿,宁郡王妃也跟着打马虎眼:“即便是运气,陶七姑娘也赢了比赛,当拿头筹!”

      姜正则犹自不服,陶月娴也气得不行。

      沈明妱款款走近二人,姜正则见沈明妱朝他走来,忽地脸红脖子粗。。

      “那你觉得本宫也定是赢不了你的,是吗?”

      姜正则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得罪了公主,公主也是女儿,他竟误伤公主!连忙找补:“小子不是说您,只是男女本就各有所长,女子在体力上天生弱于男子,就像男子在挑花绣朵上天生比不过女子一样,这是天理自然。”

      “既如此,本宫同你再比一场。”

      沈明妱扬眉含笑,昂然而立,笑问道:“姜公子可敢应战?”

      人群蓦地一静,接着像是往滚烫的沸油里浇入一瓢水,轰然炸响。

      宁郡王妃试图劝住沈明妱,驰马射箭实在危险,她从未听说过这位永乐公主精于骑射,若是在她举办的宴会上有个闪失,誉隆可真就一点指望都没了!

      姜正则看着面前一身红装的骄矜公主,公主似是轻蔑地用眼尾余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他只觉得头皮一阵酥麻,下意识握紧双拳,胸腔里的那颗心不安分地狂跳起来,不知为何,心底莫名被激出熊熊的胜负欲。

      “敢!”

      他斩钉截铁,一口应下。

      沈明妱屈指放在唇边,哨声响起,众人惊觉脚下似乎正在微微震动,然后便听得一声嘶鸣,一匹银鞍白马从自栅栏中奔驰而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停在沈明妱面前,沈明妱抬手,它乖巧地低头凑过来,沈明妱奖励似的撸撸它毛茸茸的脑袋。

      这马着实威风漂亮,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挑不出半根杂色。

      有人惊喊:“这好像是照夜马!”

      “天呐,真是照夜玉狮子,这可是传说中能日行千里的极品战马!”

      姜正则脸色有些难看,他的马自然也是好马,但和照夜玉狮子这种世上难得一见的宝马相比……

      算了,也没可比性……

      姜正则有些后悔将话说得太死,照夜越过中线时,只怕他和他的马才刚出栅栏……

      姜正则的母亲,就是刚刚开口的夫人,强撑着笑脸问沈明妱:“殿下是打算骑照夜马吗?”

      “当然不是。”沈明妱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骑照夜比赛?她又不是姜正则那种厚颜无耻的人,可做不出这么欺负人的事来。

      “那殿下这是……”

      沈明妱轻轻梳理着照夜玉狮子脖子上的毛发,笑道:“既然是比赛,便要有彩头,这便是本宫的彩头。”

      众人纷纷震惊地张大双眼,这等绝世好马,公主竟然舍得拿出来作彩头!

      没有人觉得姜正则会输,他或许赢不了老英国公手把手教出来的陶月娴,但赢一个娇贵的永乐公主肯定不在话下。

      姜正则一颗心定下来,只要不是照夜,他便没什么怕的。

      不过公主似乎有些恼他,等他赢下彩头,再将照夜还给公主就行。

      毕竟君子不夺人所好。

      姜正则自信满满,极有君子风度地对沈明妱俯首作揖:“殿下想如何比,小子都奉陪!”

      沈明妱也不推辞,她的骑射遗自前世徐彧所教,重生后底子还在,但这具身体未经练习,别说十箭连发,最多三箭便会胳臂酸疼,难以动弹。

      她环视四周,忽瞧见景明池边的柳树,枝繁叶茂,长势极好。

      她会心一笑:“总比射靶也没趣,临近端午,何不驰马射柳,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大雍习俗,端午这日,明德帝会让百官射柳,夺得魁首者,赏赐极为丰厚。历来不乏因在射柳赛中表现出色而受陛下青眼,从而扶摇直上的官员。

      故而射柳也是郎君们学习骑射工夫时必学的一项。

      姜正则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所谓射柳,就是将彩绸绑在柳枝上,射中彩绸的人便可获得相应的彩头。

      宁郡王妃见拦不住沈明妱,又因为射柳没什么危险,便也不再阻拦,吩咐人去取彩绸。

      “不必麻烦。”沈明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割断腰间装饰用的鲜红绸带,命人绑在最高的柳枝上。

      然后回头向陶月娴借马,陶月娴懵然,沈明妱笑道:“本宫今日只带了一匹照夜,既不能骑,便只能向你借了。”

      陶月娴当即返身,将自己的马牵过来:“公主尽管骑就是。”

      沈明妱翻身上马,梁月娴忽然想起什么,一路小跑着回马场,取下自己的弓和箭筒 ,噔噔跑回来,双手奉给沈明妱。

      “殿下用我的弓箭吧,这是我让京城最好的工匠新制的。”
      可整整花费了她一年的月例银子,连被别人摸一下都会心疼。

      沈明妱其实自己准备了弓箭,清漪已经拿在手里了,但见陶月娴眼眸扑闪扑闪,亮晶晶充满期待,她弯腰接过她的弓箭,挂在马鞍上,回眸粲然一笑:“姜公子,可敢与本宫一战?“

      姜正则神色痴迷,被后面的人一推才反应过来,竭力保持风度,抬手作揖:“小子自当奉陪。”

      二人同时骑马跃过栅栏,沈明妱身骑宝驹,张弓搭箭,羽箭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穿过参差摇曳的柳枝,飒沓如流星,直接命中绸带,又直直钉在树干上,箭羽战战,入木三分。

      登时赢得满堂喝彩!

      陶月娴的喝彩声尤其明显。

      如此同时,姜正则射出的箭才到,只是绸带已被沈明妱射出的箭带偏了位置,他的箭射空了。

      姜正则满脸通红。

      沈明妱明眸皎灿,骑在马上,对陶月娴道:“旁人说你不如他,无需争辩,直接比一场,若是他不敢比,便是知道自己不如你,你更不必为此恼怒。谁说女子骑射功夫就一定不如男子?“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姜正则说的,姜正则只想找个地缝连人带马一起钻进去。

      小娘子们起着哄:“姜老三,你还服不服?要不要再比呀?”

      姜正则支支吾吾,到底还是说了句“小子甘拜下风!”然后躲进郎君里。

      这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个人高马大的健硕少年,神情凶悍地冲沈明妱行礼。

      “殿下,小子也想比一场。”

      沈明妱以为他是不服,虽然胳膊隐隐作疼,但还是一口答应:“可,若还有其他公子想比,本宫奉陪到底!”

      陶月娴也急忙道:“我也奉陪到底!”

      总不能让公主一个人受累,陶月娴微微红着脸,她也可以帮公主分担一些的。

      健硕少年也红了脸:“我不比骑射,我想比绣花……”

      沈明妱瞠目结舌,这个比法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那少年一脸愤愤:“谁说男子绣花一定比不过女儿?”

      贵妇人中忽有一位满面羞红,抬起手掌掩着脸,似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明妱扑哧笑道:“若是比绣花,本宫确实不行,月娴你呢?”

      陶月娴有些懊恼:“我也不会……”

      沈明妱便问其他小娘子:“在场诸位闺秀,可有人愿意同这位公子比一场?”

      众人寂静无声,忽听见人群中有人微声讷讷道:“我……我愿意……”

      众人循声看去,是个瘦弱的少女,神情怯怯,众人目光汇集到她身上时,她承受不住似的摇摇欲坠。

      “我……我姨娘是苏州绣娘……我……我也学了些……”

      少女的头几乎要埋进胸膛里,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她总觉得所有人都在议论她,她是个庶女,姨娘也只是个绣女,母女二人不得父亲宠爱,嫡母也很少带她出门,这次是因为家里姐姐们都出嫁,嫡母实在无人可带,只能带她。

      少女心中怯然,公主会不会嫌弃她身份卑贱?

      “好!”沈明妱露出鼓励的笑容:“那你绣工一定极为出色,便与这位公子比一场。”

      侍女搬上来两架绣棚,二人临水而坐,少年的手骨节粗大,但手上肌肤十分细腻,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只是他长相粗狂,拈着针线时有种张飞绣花的滑稽感。

      二人以半个时辰为限,其他人刚好也觉得累了,宁郡王妃忙招呼人回芍药园看戏吃点心。

      也有人不耐烦看戏的,便留下来看两人绣花。

      沈明妱既不耐烦看戏,也不耐烦看绣花,干脆借口更衣,遁到一处僻静地,想着好好歇息一番。

      还没喘口气,一个少女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撞在她身上,漫天纸张散落。

      少女见自己撞到了公主,小脸煞白,扑通一声跪下——

      “殿下恕罪!臣女冲撞殿下,实在罪该万死!”

      沈明妱无奈,她好不容易才在园子找到一处景色秀致又无人的好地方,又得重新换地了……

      少女瑟瑟发抖,一个劲求饶,沈明妱瞧她可怜,也不忍心怪罪,便让清漪将她扶起来。

      “不妨事,本宫也不会怪罪你,起来吧。”

      少女含泪起身,楚楚可怜,沈明妱怜香惜玉之心骤起:“你是谁家的女儿?是不是迷路了?本宫可以让人送你回去。”

      少女摇摇头,咬着下唇,怯生生地道:“臣女姓梁,名修筠,家父是光禄大夫梁元直。”

      沈明妱愕然,竟然这么巧,她昨夜还在看梁元直当年治黄河时留下的图纸,今日就撞见她女儿了。

      梁修筠一脸愧疚,泫然欲泣:“臣女并未迷路,只是见园中风光秀美,忍不住画上几笔,却不想一时入神竟忘记时辰,因担心祖母着急,这才慌了神,冲撞公主,是臣女罪过……”

      沈明妱有些好奇,细看地上的纸张,果然纸上有用炭笔轻轻描画的痕迹。

      沈明妱让人将散落一地的画纸捡起,交到梁修筠手里:“待画成时,不知本宫可有幸一赏?”

      少女羞怯不已:“臣女不过信笔涂画,怎敢污了殿下的眼?”

      沈明妱笑道:“虽只是炭笔摹形,但也能看出你笔法娴熟,只寥寥几笔便让水波活灵活现地跃于纸上,可见你画工惊人。”

      她忍不住发出感慨:“闺阁之中,尽是沧海遗珠!”

      梁修筠神色黯然:“闺阁女子少有墨宝留传于世,既然殿下不嫌弃臣女笔法粗陋,来日画成时,臣女便将陋作献于殿下,总好过白白焚毁。”

      “不会被焚毁。”沈明妱拍拍她弱不禁风的肩膀:“若你画的好,我保你画作流芳百世。”

      梁修筠惊喜不已,屈膝行礼:“臣女一定好好画!”

      正说着,忽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姑娘!”。

      梁修筠道:“这是祖母身边的侍女来寻臣女了。”

      沈明妱点点头:“快去吧,别让你祖母担心。”

      梁修筠又行一礼,匆匆而去。

      少女走时,衣摆处随风飘下一页纸,清漪喊她时,她人已经走远了。

      沈明妱接过清漪捡起的纸,打开后,她脸色骤变

      这张被梁修筠落下的纸上,并非园中景色工笔,而是一副地图。

      准确来说,是梁元直即将赴任主持修建的海堤图。

      只是这张纸上的海堤走向似乎与她在地志上看到的略有不同。

      像是……重新改良过的海堤。

      沈明妱将图纸收好,若有所思地看向梁修筠消失的方向。

      为什么偏偏是这张图纸被落下了?

      沈明妱回到芍药园,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搜寻梁修筠,因为梁元直是一品官,所以梁家祖孙的坐席靠前,沈明妱很快就找到了。

      梁修筠正低着头端详铺满桌案的画纸,沈明妱看了许久都没见她抬头。

      两折戏后,众人想起还在比绣工的人,便一齐赶去,却见两人已经绣完,肩并肩坐在池边石椅,好些个郎君和小娘子围着他俩,气氛和睦,相谈甚欢。

      见到沈明妱过来,少女忽然脸一红,下意识想找地方藏起来,少年横跨一步,将少女半边身子挡在后面。

      沈明妱忍不住挑眉,这俩绣花还秀出惺惺相惜来了?

      沈明妱接过两副刺绣,一副山水,一副花鸟,只觉得都好,她将刺绣图传给宁郡王妃,宁郡王妃眼中闪过一次惊艳,脱口而出:“好俊的绣工,比起宫廷御制也不差。我也选不出那副更好。”

      众人传看一遍,有说山水更壮丽,有说花鸟更灵动,一时争论不下。

      最后还是沈明妱一锤定音:“看来本宫这次要舍出两份赏赐,便算你们并列第一。“

      众人皆无异议,欣然接受。

      沈明妱对姑娘道:“你绣工这么好,埋没在闺中岂不是浪费了?若是愿意来我府上做个女官,我将公主府的针线局都交给你。”

      少女一脸惊喜,回头看嫡母,嫡母笑道:“公主赏识,是你的福气,还不快答应了!”

      那壮硕的郎君不乐意了:“殿下不公,我与她并列第一,公主为何不要我?”

      全然不顾母亲在他身后恶狠狠地捣了下他的后背。

      沈明妱略一思索:“你若愿意,也可来。只是我府上针线局里都是姑娘,你一个男子有些不方便,这样吧,我让我府上詹士想法子为你安排。”

      少年喜滋滋地点头,没发觉他娘快气死了。

      午宴后,才是正题,马球会正式开始,沈明妱没有再下场,只端坐高台,为众人喝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