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走到半道，龙宿忽然站住脚，一扇子就拍在自己脑袋上。
他……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转过身，他想着自己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走了三步又觉得丢脸，如此转来转去，一咬牙，还是秉持着不能丢下病人的伟大情操再度朝浴室而去。
“剑子？”龙宿先是出声唤了一句，空荡荡的浴池子里并没看见剑子的身影。皱皱眉头，他走到一边的案几上，拿起那上面叠放整齐，显然并未穿上的衣物。
“既然换洗的衣服还在，人应该也在啊。”龙宿再度四处搜寻，但这浴室并没多少可以藏人的地方，这么翻了一遍，连根白毛也没瞧见后，龙宿只能瞪着面前的水池。
“剑子？”
随着他低头对着水池子呼唤，出现一圈涟漪，不远处渐渐有气泡出现。龙宿的眼睛从涟漪转到气泡，“剑子，汝溺水了？”
气泡渐渐出得更多，龙宿犹疑的瞪着水泡，良久后，终于认命的脱衣服下水准备捞人。
“剑子，麦玩了。汝这先天小强体质，区区洗澡水能淹死么？”游到气泡附近，龙宿潜下水，却愕然的发现面前根本没有什么道教先天，只留一个熟悉的鬼画符漂浮在水中，不断吐着气泡。
“剑子仙迹！”怒吼声几乎掀掉浴室的房瓦，不多时，龙宿从浴室冲出，刚好遇上穆仙凤，后者一见主人的暴怒状态，就立刻汇报道：“主人，先生在小厅用膳中。”龙宿立刻朝小厅方向奔去，跑了几步又停下，压抑着满腔怒火的问道：“他穿的什么？”
“呃，是先生原本的衣服。”
“原本的衣服？”龙宿呵呵一笑，眼睛里的怒火更盛。
“剑子，就算汝不喜欢吾为汝准备的换洗衣物，也用不着委屈自己穿回脏污的旧衣啊。反正吾这小居所除了汝与吾，也就是些下人，汝大可裸身嘛。”
人未到，龙宿这几句响侧整个庭院的话就先传了过来。剑子放下刚刚吃干净的粥碗，气定神闲的回道：“好友误会了，非是我不喜欢好友所借的衣服，只是那身衣服太不合身，无奈之下，剑子只好将旧衣洗干净再用自身功力催干后穿上。”
“哦，那衣服可是吾亲手所测的尺寸，怎会不对？”推开门，龙宿脸上竟是挂着无比亲切的微笑。剑子摇头叹息，“好友，你所测的尺寸可是百年之前啊。”
“是么？那好友不如让吾再测一回？”
剑子扭头，起身一挥袖子，“好友，你何时又开始喜好做裁缝了？”龙宿摇摇扇，看了眼面前的空碗空碟，真是吃的一点点都不剩啊……
“哈，无聊时无聊兴趣罢了。”
“哦~我还以为是好友终于被我的拆房行为给‘拆疯’了呢。”
龙宿伸出手指慢慢抚平额角爆出的小青筋，“剑子，汝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剑子轻笑，“哪里，这都是龙首大人财大气粗，总是请我来拆房的功劳啊。”刚刚抚平的青筋再度冒出，龙宿索性放下手，“汝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浴池里的那个鬼画符……”
“好友！”剑子忽然打断他，惆怅的望着终于下山的太阳，“我的房还没搭好呢，为了避免晚上再和好友挤长凳，我还是先行离开去搭房吧。好友有什么事，明日再谈也不迟吧？”龙宿还未回答，手便先伸出去拉住要离开的老道，“好友不是中暑吗？虽然现在看上去似乎好了很多，但为了好友的身体健康着想，今夜还是继续挤一晚上吧。”
“不必，剑子风餐露宿惯了，这点小病不算什么。”
“耶，”龙宿摆摆手，“就像天上掉巨石，‘哐’的一声就能砸死一片先天一样，这中暑也是能要了先天小命的呀。好友千万不可大意，今夜还是和吾挤一挤，待明日再说吧。”说着，便直接将剑子往卧室拖去。
“好友啊……”剑子无奈的一叹，“如此执着为那般？”龙宿在这时回头，邪邪一笑，“为的可不就是汝这不老实的白毛老道么？”
进卧房第一件事，龙宿先自行动手将屋里能睡的长凳桌椅一并削脚断腿毁面。剑子站在门口，看着唯一完好且能睡人的小床深感有钱人就是有钱人。龙宿摆着一副“大爷吾就是有钱，这点损失大爷根本不在乎”的表情，靠在门扉上，笑道：“好友，请吧。”
剑子进屋后，动手能力极强的用那些缺胳膊断腿的残肢组合成一个稳定的座椅，再将桌子固定，坐下，拎了茶壶，倒茶喝水，一气呵成。龙宿目瞪口呆的看着，感叹：“好友，汝真是让人料不到啊！！”
“客气。”剑子笑眯眯的捧着茶杯，“好友，你要来一杯么？”
“不用。”龙宿撇开脸，偷瞄着眼前异常稳固的残肢，“下次，吾绝对会弄成渣，看汝还怎么拼！”
“好友，”喝完茶，剑子慎重的开口。龙宿走到床边坐下，“怎么，折腾这许久，终于想明白要开始拖吾去地狱观光了么？”剑子哀愁的望着窗外渐渐被明亮灯火掩去光芒的星空一角，“我也不想啊。”龙宿瞥眼他那看似稳固的座椅，“其实汝是担心在这上面睡觉，支撑不住半夜给摔醒了吧？”剑子瞪大眼，“好友，你这就错了。剑子是真心的想要和你一诉百年未见的相思情怀呀。”
“哦，那吾们可以躺在床上慢慢倾诉。”
“咳。”剑子手成拳，在嘴边一挡，眼睛游移不定，“躺床上聊天很容易睡着的，好友不如和我一起去屋外赏月喝茶慢谈吧？”
龙宿瞟一眼窗外，“剑子，今夜繁星虽多，却无明月。”
“……心中有月，月无处不在。”
“……”龙宿沉默的看着他，起身燃了一柱熏香。袅袅香雾腾起，他拨着那香灯的小钮，“剑子，吾没耐心了。要么跟吾上床盖被熄灯，要么就老实交代。”
剑子的苦大仇深脸再现，他纠结又纠结，最后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这真的只是一个个奇妙的巧合啊……”
“事情是这样的。”剑子抱着茶壶，省了茶杯的就口喝着，然后再继续说道：“某年某月某日某小城，一个杀猪的屠夫在起床准备开始干活时听到猪圈传来呜咽声，他一时好奇便跑去看，结果看到他今日将要宰杀的那只猪正缩在墙角哭泣。那猪见到屠夫出现，立马瑟缩着，猪鼻子一拱一拱的竟然说起了人话。”
龙宿黑线满面的听着剑子兴趣盎然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几次想插口都被剑子过快的语速截断，趁着剑子喝水的空隙，他立刻快速说道：“够了，吾要听汝到底要拖吾去哪个地狱观光，吾不要听一只猪的故事。”
“哎哎，好友麦急，这世间的事，有所得必然是有所因啊。”剑子温和的笑着，眼睛里光芒闪烁，显然，他非常想要让龙宿听完这个故事。咬咬牙，龙宿只得说：“好吧，那拜托汝长话短说，尽快进入重点……”剑子点头答应，再开口却还是那只猪的故事。
“那只猪说，自己本是天蓬元帅啊~座下右将军身边~的一个贴身小厮~的亲戚~~本来在家吃好穿好，虽然日子过得苦，但家有贤妻膝下更有孝顺子，每天倒也过得滋润。怎知道那天蓬元帅偷看嫦娥被贬下凡做了猪，玉帝为美人一怒判了连坐，可怜我一家老小连那天蓬元帅长得什么猪样都没看见就莫名其妙的跟着下了凡落了猪胎。”
龙宿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剑子！汝这个故事完全不合逻辑，全然不合常理！不对，这不是重点，吾是要汝说明汝之来意，不是要汝在这里讲故事！”
本就只是靠着残肢支撑的桌子应声而碎，基本成渣的状态让剑子大仙很是惋惜，“哎，这次真拼不回去了……”
“剑子！”
“哎哎，好友麦急麦急，这就到重点了。”剑子咳嗽几声，努力安抚下处在暴怒边缘的龙宿，待对方终于狂挥着手中珠扇在床上再度坐下时，才继续说道：“屠夫听到这只猪如此说后，深感同情。然后那只猪请屠夫放了他们一家老小，日后，他必定好好回报。屠夫点头答应，便问他，他的家人在何处。那只猪便指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只母猪和三只小猪说，这就是他们全家了。”说到此处，剑子突然停下，他抬起头，脸上不知何时掩去了笑意，“龙宿，若这屠夫换做是你，你当如何？”
“这般不华丽的职业不适合吾。”
“好友，这只是假设……”
“假设也请找一个华丽的职业。”
“……好友，难道你其实想做那只猪么？”
“……”
龙宿皱着眉，只觉得这故事荒谬之极，但隐隐又察觉剑子意图从这故事暗示什么。他转着眼睛，看向还在等答案的剑子：“剑子，汝希望听到吾如何回答？”剑子挑眉，袍袖一甩，“你的答案，我多半能猜到。”
“哦？”
“不信？”
“哈。”龙宿微微后仰，“这嘛……”剑子也不在意，又缓缓说道：“如此，就让我以你的答案讲完这故事吧。”龙宿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剑子，剑子偏开头，又就着那茶壶口喝水，这次却不知道是动作太急还是心神恍惚之下动作过猛，那微黄的茶水从他嘴边落下，顺着脖颈滑进衣衫深处。一时间，惹得向来自制力极佳的龙宿没来由地口干舌燥。
“那个屠夫，杀了那猪一家五口。之后，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割了猪肉，照常做他的生意。”
龙宿许久没说话，剑子也没再开口，只是将喝尽的茶壶往一边的地上一放。站起身，正巧赶上窗外吹来的一阵冷风，将他的衣衫和披散的头发吹起，白色的袍子泛着月白的光芒，龙宿几乎想问他，是不是修练到头，即将登天而去了。
“好友，叨扰多日，剑子就此告辞。”话落地，拂尘一甩，人就已化光而去。龙宿一个人在那一次也没派上用场的床上坐了大半夜后，低声自言自语：“剑子，汝到底是来干嘛的？”
一个荒凉的山坡，剑子背手站在坡顶，打了个天下无双的喷嚏。正迎风摆潇洒时，龙宿悠悠然在他身后出现。剑子半侧过身，“好友，你真慢。”
龙宿白他一眼，“吾记得汝说的是汝就此告辞，汝有邀请吾跟来的意思么？”
“耶，我以为凭我们几百年的孽缘，好友应当是很明白的。”
“哈。”龙宿走近他，“言归正传，少扯些有的没的，汝到底要干嘛。”剑子转过身，“唔，此地风景绝佳，特邀好友前来共同观赏啊。”龙宿僵直的站在原地，仔细地察看一番后，确定自己眼睛没出问题：“剑子，这里除了吾们脚下这十来丈的土山包，连片绿林子都没，请问汝要吾赏什么绝世美景？”剑子不答，只是笑嘻嘻的走到他身边，主动拖着他的手扯到他方才站的当风处。
“怎样？”
“什么怎样？”
剑子瞪着他，一脸的孺子不可教。龙宿有点忿忿，再次举目远眺，但除了脚下的山包，四周尽皆黄土。
“到底怎样？”
看出龙宿的不耐烦，剑子凑近他，指指远方，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龙宿沉思许久，认真的说：“剑子，如果汝是邀吾一起看旭日初升的话，请不要使用描绘夕阳的语句。”
“耶，这落日和旭日，刚出现与刚落下的时候，除了方向，不是都差不多么？”看着龙宿满脸的不赞同，剑子又道：“重点，它们不都是圆的嘛~”
龙宿强忍住敲他脑袋的冲动，“剑子啊剑子，汝真真是让人看不透搞不懂啊……”
很久后，剑子和龙宿没等到他们想看的荒漠日出，因为，沙尘暴来了……
被风沙埋了个措手不及灰头土脸的龙宿怒瞪着咫尺之处和他一样被埋只剩下一只脑袋露在外面的剑子，“剑子仙迹！汝最好祈祷在吾出去之前汝先离开，否则，吾一定把汝吃干抹尽关小黑屋吊床上BLABLABLA……”
剑子无辜的眨着眼睛，“龙宿，你抱怨就抱怨，麦对着我喷沙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