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千知北

108、第 108 章

　　“是我改的，”章联京说。

　　章张分不清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更多，他颤抖着问：“为什么。”

　　“你们不见面，很快就忘记彼此了，”张景溪说，“我和你爸爸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就这一个，你就听我们的，好吗。”

　　章张问：“我就是喜欢杜程而已，怎么在你和爸眼里就那么十恶不赦，就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姥姥也知道我喜欢杜程，她说我是自由的，她说这件事情没有对错之分，她说让我大胆点，希望我永远快乐！可是你们却在告诉我我不对我这是变态我就是不能得偿所愿！”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章联京吼道，“我们就必须得接受你的性取向，接受你带回家一个男生，接受你们在一起一辈子？你也没有想过我和你妈能不能接受这件恶心的事情！”

　　“恶心，”章张愣了愣，“高考志愿这么重要，你都能改，我知道我把你恶心成什么样了。”
　　他继续说：“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你们太好了，所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们，可是现在我反而轻松了。”

　　章张拿着录取通知书回了清桑湖。
　　杜程在看到录取通知书的瞬间明白了，他哑了声音，手指覆上章张的眼睛，半天后才说：“和他们吵架了？”
　　章张的眼泪又掉下来，哽咽着说：“我再也不回家了。”

　　杜程一直安抚着章张，后来又听见他说：“我复读吧，你等我一年，这次我走保送，你等我。”
　　“没关系，”杜程抓着他的手，说：“你在哪我都去找你。”

　　当初保送名额下来后，他们都放弃了。他们对自己对彼此都有信心，不想缺席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节点，想一起参加高考。
　　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杜程在北京，章张在上海。

　　两个城市距离1000多公里。

　　杜程什么都没说，章张却知道他有多么遗憾。
　　他们之间的遗憾其实一直都存在。彼此暗恋却不知，距离三年却依然没看到的日出，约定好一起去附中，章张失了约，一起报了一所学校，章张又失了约。

　　章张抓着杜程的手，说：“对不起，我又失约了。”

　　杜程轻轻地吻他，紧紧抱着他，“你人都是我的，有什么失约不失约的。”

　　后来章张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是四年，交通这么发达，他和杜程想见就见。
　　只是他再没有回过家。
　　张景溪给章张打过几次电话，都被他挂断了。
　　这个家自然放不下，但是章张目前还是没办法回去面对他们。

　　朋友们知道他是去上海后都惊讶了，他和杜程关系还那么好，都以为他和杜程会上一所大学的。
　　章张什么都没解释。

　　杜程一直没能回老家，但是林海和奶奶都已经知道了。
　　他们的反应却没有很激烈。
　　林海什么都没提，只是在微信上告诉杜程，开学前可以和章张一起回去。

　　这年夏天过得最是清净，伴着日复一日的蝉鸣，穿透树缝的烈阳。
　　章张意识到他和杜程已经很久没有轻松过了，他们总是带着心事，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最庆幸的是他们依旧在彼此身边。

　　这天章张早早醒了，还没坐起来就被杜程又揽进怀里。

　　杜程掀起眼皮看了眼时间，又闭上眼睛，埋在章张侧颈说：“起这么早干嘛。”
　　章张说：“你睡，我去买东西，中午给你做一顿大餐。”
　　“中午做大餐？那早饭还吃吗？”
　　章张被气笑了，说：“吃，那必须吃，你别跟我去啊，我自己去，等我给你一个惊喜。”
　　杜程闭着眼点了头，章张从他的禁锢中抽出身来换好衣服出了门。

　　刚下楼却意外地见到了杜暖。
　　杜暖没什么异样，看见章张一个人反而松了口气。
　　“我就是来找你的，”杜暖说。

　　“小程是从小优秀到大的孩子，”杜暖的语气轻柔，眼神却锐利，“谁都不会想到有这个变数。”

　　章张迎着她的目光，说：“所以阿姨你对杜程有着很高的期望，同时又让他自己一个人长大。”

　　杜暖没料到章张是这样的回答，她看着这个男生，觉得其实他和杜程真的很像，一样的执拗。

　　杜暖朝章张笑了一下，说：“我之前不对的，我会弥补。但是我得告诉你，杜程为了你，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章张心被扯了一下，紧接着他又听见杜暖说：“我和他外婆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接，他外公被气得住了院。这些你大概都不知情，我想问问你，知道这些后，你不觉得愧疚吗，这件事的根源，其实不就在你身上吗。”

　　章张垂着眼睛，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聚焦在了哪里，等到说话时，他依旧没有看杜暖。

　　“阿姨，是不是我该懂事一点，离开杜程，让他回家，让他走上你们口中的正轨。”

　　杜暖说：“我能理解，在你们这个年纪里，觉得喜欢比什么都重要，也能抵抗一切，所以和家里断绝关系，你们不怕，因为知道家其实就在那里，知道家不可能抛弃你们。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些什么，杜程的外公真的有事，你能确保他不会后悔吗？”

　　章张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眼睛看向杜暖，看到了她眼里的殷切，似是等着他妥协。

　　章张再次避开了她的眼神，说话有些艰涩：“可是我不懂事，我不会离开他。他和家人决裂也要和我在一起，难道要我因为所谓的为他好离开他吗。”

　　杜暖一时无话。

　　章张有些好奇，他也问出来了：“阿姨，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杜暖吸了一口气，告诉他：“我一想到我的儿子这一辈子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我就觉得恶心，我也没办法去告诉我的同事朋友，我甚至都会不敢见人。”
　　章张极轻地点了下头，嘲讽地笑了：“我明白了。”

　　杜暖这一趟来的目的没达到，她也不需要见杜程，看了章张一眼，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又突然顿住脚步，从包里翻出来一把钥匙，说：“这是钥匙，我以后不会再上去了，替我还给小程。”
　　章张接过钥匙，看着杜暖快步离开。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却始终无法释怀杜暖的那一番话。
　　他不回家，不接张景溪电话，是因为生气，可是他归根到底不可能不回家的，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杜程向来能忍能抗，他说不回家，那可能是真的不回家了。
　　能被杜程坚定的选择，章张自然珍惜。可是他还是心疼。
　　杜程从小在爸爸妈妈中选择，长大后在自己和家人中选择，他怎么就……从未圆满过。

　　**

　　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再不回去杜程得出来找他。

　　章张去买了早餐，又去买了午饭需要的菜。刚出电梯就看到门被打开，杜程正准备出门找他。
　　他立马把手里的早餐递过去，笑着说：“是不是因为饿了打算出去找我的。”
　　杜程接过早餐，视线落在他眼睛上。

　　章张把菜都放进厨房，出来的时候说：“估计午饭还是需要杜大厨来做，我来打下手。”
　　出来的时候他拿了个包子，说：“就这一个馅了，估计不好吃，要是好吃早卖完了。”
　　杜程却说：“你哭过。”
　　章张“靠”了一声，“你什么眼神啊，刚才在楼下眼里进了虫子，我揉了一下，这你都能看出来啊。”
　　杜程没说话，依然看着他的眼睛。

　　章张败下阵来，把还没来得及咬的包子放在一边，凑过去抱住杜程，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他并不打算让杜程知道杜暖来找他了，钥匙也被他悄悄收了起来。

　　杜程推开章张，皱了下眉，说：“是我妈来……”

　　章张立马否认：“阿姨怎么了？其实我是在路上想到，你好像很久没回家了。”

　　杜程“嗯”了声，说：“不用回去。”

　　“是因为我吗？”章张小心地试探道。

　　杜程沉默着看着他，又抬手搂他进怀里，吻着他的侧颈，慢慢吻到耳廓，最后吻了吻他的眼睛，说：“我爱你。所以我不是优先选择你，我只会选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