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家族》鱼化石

11、7

　　在外人的眼中，此时的沈氏就和25年中的任何时候一样，平静无波。无论是沈怡萱、沈书华的斗法，还是那个私生子悄无声息的就职，似乎都不足以吸引住人们好奇的目光。

　　这也难怪，比起古板方正的安致文安老爷子的宝贝儿子又有神秘恋人这样的八卦来，沈氏的种种明争暗斗充其量也只能上上财经版，没有多少娱乐价值。

　　可就在人们的眼球都被八卦小报上那张看不清鼻子眼睛的照片吸引住的时候，沈氏内部的气氛却陡然紧张起来。

　　原本只是暗地里的角力，突然间被直接摆到了明面上。于是一夜之间，似乎每个员工的面前都出现了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

　　你打算支持谁？

　　对于小人物来说，选对队伍，再站进去，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可这同样也是很艰难的选择。

　　一时间，沈氏充斥着惶惑不安的气氛，仿佛压抑了25年的不安的火种在一瞬间点燃了。

　　而引信就是林堡的合作考察。

　　谁能在这次考察中为沈氏做出最大的贡献，无疑就会朝着那个继承人的位子迈出大大的一步。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毕竟沈老夫人的年龄不允许这个位子再空悬过久了。

　　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呢？在这样的心情驱使下，将暗地里的不合公开化，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何况，沈氏的最终裁决者，沈老夫人对此似乎也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但似乎无论是角力的哪一方，都没有想到，这个诱人的肥肉也会有可能掉到别家去。在她们看来，无论是奉安堂还是易氏，面对沈氏的实力，他们似乎只有当陪练的份儿。

　　而奉安堂和易氏似乎也接受了多少有些尴尬的现实，无论如何，毕竟沈氏的确是实力更胜一筹。奉安堂的安老爷子甚至曾私下里向多年的好友沈老太太表示，等到沈氏和林堡合作后，希望奉安堂也能分得一部分的合约。

　　易乐贤的态度则比较暧昧，一方面和林堡保持着联络，另一方面似乎也并没有想胜过沈氏的意图或是明确的动作。

　　沈氏的员工都忐忑地等待着角斗的最终结果。

　　“砰”，沈书华办公室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了，力道之大震得玻璃都嗡嗡作响，沈铎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沈书华正在打电话。她抬眼瞟了一脸惊慌失措的哥哥，没有理睬。

　　“好，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你放心，我会注意……”她低声对着话筒说，语调出奇的轻柔，“……谢谢……”说话的神情也很柔和，若不是沈铎此时已经方寸大乱，看见一贯强势的妹妹也会有如此女性化的表情，大概也会被吓着。

　　挂上电话，她看了看沈铎，有些嗔怪地问：“你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糟了！妈妈她要查账！这下完了！”沈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一定是怡萱那个小贱人挑唆的！真够毒的！我早说了，她活脱脱就是第二个沈重华！”“完了！完了！”

　　沈书华的脸色在听见那个名字的一刹那阴沉了下来，她低声喝叱：“闭嘴！你几岁了？遇到点事就这么慌慌张张的！”

　　沈铎在妹妹面前一向软弱惯了，被毫不客气的骂过，反而稍稍镇定了些，只是愁眉苦脸看着妹妹，并不敢吭声。

　　书华看了看他，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语调却放平缓了些：“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什么时候说的？你知不知道来龙去脉？”

　　“就是刚才，十分钟前，妈妈把我叫去，说是有的董事提出，想看看账目。她还说不少董事认为有必要定期将账目报董事会监理。”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至于妈妈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想来不会是其他人的，一定是怡萱那个小贱人。她一直在拉拢董事们！”说着，他恨恨地啐了一口。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妹妹，而沈书华却一言不发，只是深锁眉头。

　　等了一会儿，沈铎有些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书华，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沈书华冷笑：“怎么办？好办！让她们查好了！”

　　“什么？那怎么行？书华……”

　　沈书华摆摆手，打断了沈铎的惊呼。她直视着哥哥：“哥，你觉得妈妈已经决定踢我们出局了？”

　　沈铎迷惑地看着她。

　　“我们的账目有多少亏空，你以为妈妈真的不知道？”

　　一句话问得沈铎脸都白了，“什么……”

　　“你以为妈妈是什么人？她是只老狐狸！”沈书华恨恨地吐了一口气，“她会不知道，这上上下下的关节需要怎样的润滑剂才能没有故障地运动起来？她会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能买到平价的生药材？难道真是老字号的威力？妈她可不是书呆子，她知道有多少土地，就得上多少香火！难道这些都能一笔不错的做上帐？别傻了！妈，她心里清楚的很！就是沈怡萱，也未必完全不懂！拿这个作由头，只是想整我罢了。”

　　沈书华目光如炬：“哥，你放心。妈妈不会这么快就踢我出局，她很谨慎的，不会不考虑这样做的后果。” “沈怡萱若是聪明的，就不会提出这个蠢提案，至少不会在这时候提。现在是什么时候？应该团结一致的时候！她这是在干什么？是在自挖墙脚！你以为妈妈会随着她胡闹吗？”

　　“而且，” 说着，她偏了偏头，突然笑了，“说不定根本用不着我们反对，就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比如我亲爱的姐姐。”

　　沈铎恍然：“没错！大姐夫他也……”他终于放下心来，“没想到这次倒是和大姐有了共同的利益。”

　　“哼！和她联手？不必了！”沈书华嗤笑。

　　目光投向窗外，外面碧空万里，她像是对沈铎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放心，妈妈不会轻易就把沈氏交给任何人的，包括沈怡萱。”

　　“虽然她是她的女儿，但毕竟并不是她，我们都不是她……”沈书华的目光突然凶狠非常，狠狠地咬了咬牙，“而她，现在正在地狱里……”

　　沈重华，我那永远高高在上的二姐，现在如何？哈！

　　这个名字在沈书华的舌尖转了个圈，又被咽了回去。如果可能，沈书华永远也不愿意再想起这个名字。

　　你就永远永远呆在地狱里吧，那里最适合你了！

　　恶狠狠地想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电话机，一缕柔情悄然流入双眸。

　　无论你有多厉害、多能干，现在活着的人是我！被你霸占的一切也终将全部属于我！沈书华几乎是快乐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