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家族》鱼化石

12、7

　　沈铎认定出主意查帐的人是沈怡萱，倒是误会她了。

　　这个主意的始作俑者其实是董事会里那些被沈书华称作“老血吸虫”的“干股董事”们。但就那些“干股董事”而言，倒也的确有不少是想通过打击沈书华来讨好怡萱这个未来之星的。

　　当然，能够有机会让那个不可一世的三姨“露露脸”，怡萱自然也不会反对，甚至是乐见其成。所以，当沈湘竭力劝阻她不要查账，至少不能在查账中挑头时，沈怡萱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小湘，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虽然她的语气不是很严厉，但不知不觉还是流露出一丝责备之意，“上次还说要我和沈奕合作，这次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小姐，您别着急。”沈湘诚恳地看着姐姐，“相信我，现在实在是不适宜这样做。”

　　“首先，查账受打击的首当其冲是沈主任，而不是三小姐。无论如何，在您能完全接管财务和采购这两方面工作之前，似乎还是不要把他逼到和您对立的位置比较好。”

　　沈怡萱不以为然地嗤笑：“他？就算我不逼他，你以为他还有可能和我一条心吗？他一直就不过是三姨的一条狗罢了。离了三姨，他大概连1+1等于几都不清楚！”

　　沈湘没有受挫，他静静地听完沈怡萱的话，接着说：“我刚才说的是其一；第二，查帐的打击面太广，而且善后不易。”

　　沈怡萱何等聪明，当然立刻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她张了张嘴，想了想，但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着沈湘的下文。

　　“最重要的是，查账、打击三小姐，最终都不能不考虑到老夫人的态度。而老夫人的态度，究竟是支持，还是反对……”

　　“难道，姥姥会默许蛀虫蛀空沈氏吗？”话虽如此，沈怡萱的语气倒是恢复了一贯的商量口吻，似乎自己也并不十分肯定了。

　　沈湘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她自然是不愿意这样下去的。但真要立时动真格的去查问，只怕这里头还有许多繁难。一来，您也知道，这账目不平，倒也不尽然全是沈主任中饱私囊，这其中只怕也有是用来应付方方面面的花销。若是现在统统算到他头上，一则他也未必服气，二则将来接管的人只怕也会束手束脚；而这里头的文章和规矩，老夫人也都明白的很。”

　　“二来，现在正是和林堡商量合作事宜的关键当口。若是我们这时候爆出账目不清、人事变动的问题，恐怕会对沈氏不利。事实上，我就很怀疑，林堡之所以一开始只和我们联系，之后却又将易氏和奉安堂也列入考察范畴，会不会和林君上次在晚宴上看见的有关。”

　　沈怡萱皱皱眉头：“有道理。不过，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不由得我不出手啊！对了，那个林君人怎样，你不是和他有过接触吗？”

　　沈湘一愣，旋即回答：“其实也没什么接触，最近我在实验室比较多。感觉上这个人还是很谨慎的，想来林堡的明日之星，应该不是等闲之辈。”

　　“我也这么想。不过，小湘，难得你和他现在成了邻居，不妨和他多接触嘛！总会有好处的。”

　　沈湘的眼中滑过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的眸子暗了暗。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很快就恢复成清彻无波的常态。“好的，我会注意。”

　　“既然现在是非常时刻，姥姥自然不愿意看见任何意外搅了这桩美事。我明白了。这一点也很有道理。”沈怡萱丝毫没有发现沈湘的不自然，兴致勃勃地继续说。

　　不过，原本对于她这种女孩子，察言观色似乎本就和她的性格不符。当然她也许也不屑于这样做。所以，这个雄心勃勃的女孩根本没有发现，在她心中纯净如白纸的弟弟，情绪上在一瞬间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但控制情绪不能不说是沈湘的强项。他已经镇定下来，继续说道：“正是如此。二小姐，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很重要的，无论我们现在采取什么样的手段，都有一个决不能忘的前提，就是绝对不能让老夫人不高兴。她，必须是支持您的！只有这样您才有可能成为沈氏的主人。在这个目标下，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必放在心上。”

　　“您要让老夫人相信，您，是有雅量和沈氏中其他成员同心协力的；要让她相信，您的目标是把沈氏领向成功，而不是内战。”

　　说完，沈湘静静地看着姐姐。

　　沈怡萱的眼眸却被沈湘的话语点燃了。她激动地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情的确不足以扳倒沈书华，却极有可能让老太太认为我不够顾全大局，至少是不够成熟。哼，没准沈书华也是这么想的。她做梦！”

　　“只要最终能够胜利，我又何必在乎多让她嚣张两天呢？”

　　象阵风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她突然猛地停到沈湘面前，双手用力地按在他肩上，紧紧地盯着弟弟的眼睛：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姥姥总是对你特别的严厉了！她一定是觉得你是一块玉，所以要好好打磨。”

　　我竟是玉吗？沈湘在心中苦笑。他突然觉得姐姐真是天真得让人无可奈何。

　　“是吗？可我不喜欢玉，太脆。我只想做一块好钢，被打成好剑，然后给您使。”他轻轻的说。

　　看着弟弟如此，沈怡萱也不由得有些动情，眼圈竟红了红：“小湘，上次在饭店，是姐姐不对，我应该……”

　　沈湘笑着摇摇头：“上次的事不怪您，是我太任性。您就别提啦！我都忘了。”

　　沈怡萱似乎真的是对上次的事情有些内疚，当听到沈湘这么说的时候，明显送了口气。但内疚也不是沈大小姐擅长的，所以她选择了结束话题。

　　“小湘，那就先这样。你忙你的去吧。有事我再找你商量。”

　　“哎，也只好先忍着啦！不过真的有点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三姨啊！”沈大小姐跳坐到桌上，仰着脸笑了。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却泄漏出此时的心情其实不坏。

　　沈湘已经默默走到门边，但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突然背对着姐姐，轻声说：“也许，也不一定就只能这样的。”

　　他转过身来，看着一脸疑惑的姐姐。

　　忽然，他笑了，明朗得甚至有些耀眼的笑容。

　　“不能查她的帐，也许我们还可以查点别的。”

　　沈怡萱的眼眸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