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离开了 ...
-
何其从裴冀的酒柜里取了一瓶酒,本来就不怎么喝酒,也看不出来好坏。
他从客厅拖出来一个懒人沙发,窝在植物旁边,客厅角落,一盏小的落地灯亮着,有了亮度,又不刺眼。
何其就那么看着花,看着夜,一杯一杯地喝着,头也晕,人也倦,眼睛痛、头也痛,但是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喝着喝着,他就哭了,很安静地哭,没什么表情,只有眼泪在静静地流。
裴冀睡了一阵,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些声响,像是玻璃器物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晚上,格外清晰。
他披上睡袍,在客厅中没看到人 ,只有一盏落地灯,然后在阳台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拿着两个杯子相互碰撞的人,一边喝,一遍流泪。
裴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触动。
“怎么了?”裴冀拢了拢睡袍,半蹲在何其旁边,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
何其可能喝的有点多,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顺着裴冀的话:“嗯?什么怎么了?”
“你哭了。”
何其怔怔地看着裴冀,喃喃地说:“我哭了?可能是,难过吧。”
裴冀看着那个平常看上去情绪十分稳定,甚至能够照顾到别人情绪的人,那个会撒娇,也偶尔傲娇的人,他说,自己难过。
“你为什么难过?”
“就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啊?我就是有点不太明白,本来,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是不是安静的哭泣更让旁观者共情?那种几乎没什么表情起伏,就是一双泪汪汪的眼睛,那么静静地看着你,眼泪一颗一颗连着往下落。
裴冀没见过这种,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何其,何其就像是一个人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悲伤中。
何其好像听不到裴冀的说话声,就那么朝着一个方向,喃喃自语:“第一次去她家吃饭,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紧张,吓死了都快。
不过她爸妈很好,真的很好,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和蔼,不尴尬,有分寸。
他爸爸跟我聊天,不知道是不是她提前交代过,从来没提及我的家庭。
她去厨房帮忙,炒了一份番茄鸡蛋,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菜,甚至于说很简单。
饭桌上,她把菜一一夹给我们,催我们快尝尝。
她妈妈摸着她的头说‘我家乖乖真的是太棒了!’
他爸爸竖了个大拇指,她笑眯眯地说道:‘那是,你也不看是谁家闺女做的。’
然后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我,你知道那一刻我有种什么感觉吗?
我特别想哭,又羡慕,羡慕的要死,这才是家吧,这才是真的家吧?
孩子可以肆意撒欢,父母眼中满是疼爱,言语动作无一不透露出爱意。
那种我从未感受过的,巨大的冲击感朝我袭来,我心酸得要死。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是不是上天看我过了二十多年不开心的日子,她的到来就是补偿我的?是吧?是吧?
我每次都紧紧地抱住她,她一定是来拯救我的,一定是。
但是,为什么呢?你说,为什么呢?我老婆,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看到流浪猫都会停下来去买点东西喂的,她下楼梯,看到前面是个老人,都会放慢脚步,慢慢随着人家下去;她没事的时候都会去做志愿者的。
这么好,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上天不放过她,她合该幸福一辈子的,可最后,却只能在癌症的磋磨中离开!
滚你妈的!这世界根本就不公平,都他妈什么玩意,凭什么这么好的人,要离开?凭什么!”何其越说到最后越激动,那是裴冀从来没在何其身上看到过的激动。
裴冀也窝进懒人沙发里,半抱着何其,手轻轻在他背上摩挲,好像在给他安慰。
激动到颤抖地何其在裴冀一下又一下的抚摸中慢慢平静下来,他窝在裴冀的颈窝里,慢慢说一些以前从来都不会跟裴冀说的话。
“你见过那种,一笑就能进到人心里的人吗?我见过,然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了。
可能因为她生活在一个爱很富裕的家庭,她对一切都有很强的包容性,是那种让人很舒服的,想要依赖的包容。
她说我很好,她告诉我不要自卑,她让我知道,我的容貌已经胜过大部分人很多,而且学习也好,除了家庭,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自私自利,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都是要于我有利;我善于伪装,我会凭借自己的外貌装可怜,逃避责任,但是,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那些之前给我饭吃的邻居,不过是希望我帮他们的孩子补习,这样他们就能省下一笔补习的费用;那些老师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学习好,可以帮助他们批改作业,省去了他们很多时间,能帮他们评等级,我在背后听到过他们议论我的家庭的;那些靠近我的人,只不过是看我好看,性子也温和,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我仅剩的一些东西。
都不是好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声音沙哑且哽咽: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你让她回来好不好?让她回来,我好想她啊,呜呜呜呜,你把兮兮还给我啊!还给我啊!”
没什么特别的话,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久,直到何其慢慢睡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何其躺在床上,零散模糊的回忆慢慢出现在脑海里,旁边是一具温烫的躯体,他的胳膊横在何其身上。
很久之后,何其翻了个身,一只手横在眼睛上,不由得笑出了声:“裴冀,我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你到底看上了我哪里?
你看你,一米八七,六块腹肌,样子也长得,怎么说,现在流行的说法是痞帅,这个长相真的很难不吸引人啊!
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
而我呢?除了这个外貌,一无是处,还是一个鳏夫,怎么看都是我高攀了。”
“那你呢?你说我很难不吸引人,那你呢?”裴冀把他横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捏着他的脸看向自己。
“什么?”
“你被我吸引了吗?”
氛围突然暧昧,何其看着他,不由得伸出手,摸过他骨骼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鼻尖上,再往下就是他的唇了,并不算丰盈,嘴角跟眼角一样微微上挑,如果一笑,无疑是迷人的。
何其没有回答他,裴冀也不会主动提起昨天的事情。
这几天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何其一如往常待在家里,裴冀渐渐进入正常的工作、生活和应酬中。
裴冀觉得这样很好,每次回去家里都有个人在等着他,那个人经常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窝在沙发里,有时候抱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着字;有时候干脆抱着手机倒着躺,两条腿垂到沙发的靠背后面,身子躺在沙发上,头刚刚好枕在沙发的边缘处;有时候是在厨房里倒腾着什么。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何其知道,这么舒服的日子,不多了。
那是特别平常的一天,裴冀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
何其站在门口送他,就那么看着他,什么都没说,手猛然转向,勾住他的脖子,拉下他亲吻,那种近似啃咬的亲吻,毫无章法,但是却惹得被亲吻的人一身火气。
然后把人推出门,说了句:“注意安全。”
因为是周一,所以特别忙,各种会议开得人头都大了。
他们这种做领导的,根本就没什么真正的上下班时间,都是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做完了,才会有自己的休息时间。
晚上十点多钟了,裴冀才回去,今天结果还算好的,跟了半年的一个项目算是拿下了,原本焦躁的心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下,正好离过年也没多久了,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正好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他像往常一样打开门,说了句自己回来了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安静地可怕。
裴冀当时想,会不会是因为今天太晚了,何其睡着了。
他脱下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赤着脚走到房间门口,屋内同样一片漆黑,他以为何其已经睡了,缓步走到床边,被子平坦地平铺在床上,没人。
裴冀又离开房间去了隔壁客房,还是没人,当下整个人都精神了,他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已经没人接听了,裴冀心里有点慌乱,就是那种莫名而来的慌乱。
他开始看房间内的变化,查监控,以及联系人,这些都没结果的情况下,他想到了闻古。
他开始打闻古的电话,闻古好久之后才接到:“什么事?打了这么多的电话?”
“何其在你们家吗?”
“何其?他不是在京北吗?”
“他有没有跟你对象联系过?”
“怎么回事?”
“何其不在了。”
“等下我帮你问问。”
闻古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不会直接问周一祥,如果直接问,绝对会打草惊蛇,即便是对于神经稍显大条的周一祥来说。
“你知道之前何其在永城的时候他们那个公司做的项目吗?”
“知道,怎么了?”
“我前两天遇到他们陈总,他们陈总前几天还说没联系到何其,你明天有空的时候问问,何其得空的话来一趟,你们也可以聚聚,他也想感谢一下他。”
“真的?那行啊,何其自打过年的时候去了京北,我们也没怎么联系了,现在倒是个机会。”
周一祥说道这里,闻古基本已经猜测到了,何其并未联系过周一祥,他在等了一天之后,听到周一祥抱怨为什么何其不搭理自己了,才明确告知裴冀,何其未曾联系过他,更别提来找周一祥了。
裴冀整个人心情差到极点,内心的焦躁无处宣泄,他特别想立刻马上找到何其,想弄死他,竟然敢偷偷离开,这简直不可饶恕。
此时赶上公司年末,各种烂七八糟的收尾工作、应酬、人情礼节又不得不面对,自己没什么时间去找人,只得悄悄让人留意着些。
真的等到他抽出时间想去好好找人,已近年关,与其说是过年,不如说是交际,大家都带着各自的心思和目的来进行一场所谓等价或不等价的置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