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狐说》七步生莲

12、第十一章

　　清晨，君习玉在一阵木料燃烧熄灭后的气息中醒来，空气中飘着绵绵的食物香味。他动了动因高烧而破裂的嘴唇，一片盛着清水的树叶递到他嘴边。甘甜的泉水滋润了他干涸的口腔。贪婪地连喝了几口，他几乎被呛到，一个同泉水一样干净的声音传来。
　　“别喝得太猛。”
　　白若灿如星空的眸子映入他的眼帘。她眼中透着关切，伸手抚上君习玉的额，另一只手摸摸自已的，终于松了口气。
　　“我做了吃的，你多少吃一点。”说罢拿来个像山芋一样的东西剥了皮递到君习玉手边。
　　“这是野山药，我刚烤熟。你刚退了热，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拿这个垫垫吧。铮陌刚才下山联络到山下的人，他们出示了徐夫人的信物。原来听夫人说过一些，他们还信得过吧。”
　　“嗯。”君习玉淡淡地应了一声，接过白若手里淡紫色的野山药，才知道醒来时闻到的香味是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东西散发出来的。他轻轻咬了一口，觉得糯软异常，满口生香。
　　“这个……是野山药？”他疑惑地抬头看着白若。
　　“嗯，好吃吧。山里的东西总是比你们城里的鲜甜些。长得也不一样吧，恐怕你都没见过。”
　　白若笑着眨眨眼睛，拿起身边一堆白色的线在手里飞快地编着。
　　“这是什么？”君习玉看着白若小手中的白色丝线伸手要拿，却被白若打掉。
　　“还差一点。等一下。”说着继续头也不抬地忙活。
　　看着她不停的绕线打结绕线打结。君习玉吐了口气，道：“阿若，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看着她不解地停下手中的活望着他，他解释道：
　　“欠你的越来越多，却越发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还清，”声音中透着淡淡的自嘲和苦涩。
　　“什么都可以吗？”白若一脸天真地问。
　　“嗯，只要我能办到的。”君习玉心中一揪，看着白若天真的神情承诺道。
　　白若一挑眉，莞尔，“不急，等你当了皇帝，给我一样东西。我们就算两清了。”
　　这是白若第一次说出自已对他有所求。君习玉按下心中微微的酸涩低下眉眼不动声色地问：“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如你先跟我说说现在想要什么。”
　　白若站起身来拍拍裙子，将手中的东西仔细地挂在君习玉的脖颈上。
　　“我要的东西你现在给不了。不如先欠着吧，将来我自会找你讨要。”
　　君习玉呆愣，低头拿起胸前的东西细细一看，原来白若将他之前塞给她的长命玉牌用白丝线细细的编了，玉牌收在白丝线中，中间却多出了一条红色的痕迹，看起来像血一样。
　　“这是……”君习玉从小由徐夫人带大，虽然吃穿比一般平民家的孩子条件更优渥，但都是下人照顾的。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这种百姓家孩子的东西，他顿时有点不能言语。
　　“啊，抱歉，把你的玉牌弄脏了，一定是昨天不小心沾上的。”白若却误会了他的反应，忙伸手去抢。君习玉早她一步把裹着丝线的玉牌收入襟内，抬眼微微一笑。
　　“多谢。”
　　他第一次在白若面前露出如此真执的笑容，之前的狼狈和苦闷一扫而空，妨若玉雕的脸庞居然有些微微泛红。凤目轻眯，薄唇微翘，眼神中又出现了熠熠神采。白若看得出神，有些魂不守舍地收回手指放在嘴上。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做作的咳嗽声。两人惊觉，只见铮陌和普华两人并排站在洞口，普华一脸笑嘻嘻地看着洞中的两人，想也不用想那声假得不得了的咳嗽应该是他发出来的。铮陌则侧开头看向一边。
　　二人走进洞里，目光顿时被君习玉身边的半只野山药吸引了去。铮陌的脸色不太好看，一脸怒气地盯着白若。
　　“那千年人参精是我和野猪王下了半个月棋才从他那里赢来的，妖吃了可以助修为增法力，人吃了可以续命强身。这等宝贝就算在这满山奇珍的列云山也属难得一见的珍品，却被某人硬抢了去……”他说到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铮陌。君习玉面色一变，皱眉拿起只剩下的半只的“野山药”，若有所思。
　　“谁知某人拿去借花献佛却被别人当成红薯地瓜之流轻易送人了。啧啧啧，真是一腔热情尽付流水，可叹哪，可叹哪。”
　　铮陌大怒，冲着普华咆哮道。“老乌龟，本王的事情哪时需要你来管了？”说罢转身冲出洞去。
　　白若目光如寒冰般刺向普华，冷冷地开口道：“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普华缩了缩脖子，道：“罢了罢了，想来小老儿也是没这个福缘。”说罢也跟着出去了。
　　洞中陷入了怪异的沉默，君习玉死死攥住手中的半个“野山药”默然不语，白若也不做解释。过了一会，她略感不自在地说要去摘点野果子回来。
　　君习玉轻轻地说了一句“仔细着些，别又摘到什么奇珍异宝。”
　　白若知他平时从不吃外人的东西，今天吃了自已给的老参精已经是对自已放下一切防备，却被普华揭穿了欺骗他的事，心中定是不快。她恨恨地跺跺脚，飞快地走出洞去，心里大骂老乌龟真多事。
　　午时，君习玉，白若和铮陌三人行至山下终于见到徐夫人的车队。车队四十来人，见到君习玉均是松了一口气，都忙不叠地为他端茶递水，待侯更衣。风扬和清持也在前一日与车队汇合，昌元师太被他们送下山后说是要去四方云游，已经辞别了他二人已经向东去了。他们听说了玄飞的事，都是面有悲痛却尽力压制了。
　　白若待一行人整装出发之既，先去同风扬清持告别，最后去向君习玉辞行。
　　“我走了。”白若看着君习玉，他已经梳洗过并换了衣衫，一洗逃亡时的颓丧之态，可能是先前吃了老参精的缘故，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只脸色仍然苍白如纸。他盯着白若，没有出声。
　　“此去一别，许是没有再见之日，你要好好的。”白若知他还在生气老参精的事，故意笑得清风明月。
　　看着一语不发的君习玉，她抿了抿唇。转身向等在远处的铮陌走去，却没看到君习玉一直尾随着她的目光和衣袖中捏得同脸一般颜色的拳头。

　　“我们谈谈。”铮陌抱臂站在那里待她走近，面色不郁地开口道。
　　“好。”白若歪歪头。“我正有此意，我们之间也该算算帐了。”
　　“不过不是这里，我们到林中再谈。”她丢下脸色越发难看的铮陌。向一旁的树林走去。
　　行至林中，待君习玉的车队再也看不到了，白若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跟在身后的铮陌。
　　“你遵守了承诺护他平安下山，我要谢谢你。”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今日将你给我的老参精给他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此时他比我更需要。我之前没有告之你是我不对”
　　说着她将领口的盘扣解开，微微露出喉咙。
　　“你对我的心意我了解，只是……”她伸出右手嘴唇微动，右手食指的指甲突然暴长。睁开眼，她用指甲在左手腕上深深划下，朱红色的血霎时涌出。
　　她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铮陌，面有愧色地笑笑。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的感情恕我不能回应。”说罢低头吸掉手上的血。
　　随着手腕上的血被吞下，她的眼睛突然变淡。一道金色的光自喉中射出。一颗金色内丹缓缓被她吐出。她以血引出内丹放在手中，留恋地看了看，闭了眼将手伸到铮陌面前。
　　“给，我答应你的事如今也做到了。”
　　铮陌看着这一切却没有丝毫的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盯着白若，连她手中当初自已志在必得的内丹此时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
　　“拿着啊，难道还要我喂你吃下去？！”白若看到他的反应恼了。再过不久，她就会变回原形。失去内丹的狐狸连化为人身都力量都会不复存在。
　　“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如此？”铮陌答非所问地问道。说着向白若走近一步。
　　“这不关你的事。快点拿走，晚了我怕我会后悔。”白若扭开头愤愤地回道，伸出的手已经开始模糊，手指也在不停颤抖。
　　“你喜欢他。”铮陌说的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白若缩回手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软弱。
　　“你何必知道这么多，我们本就不可能。你在山中继续修行，将来必有大成升仙之日，我只是一只小狐妖，也没有太大的理想。你就让我去吧。”
　　铮陌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是自说自话道：“你好不容易修成的二尾已经被沈降珠断了其一，现在又失了内丹，连人形都不能保住……”
　　他又向白若走近一步，声音柔和下来。“他也并没带你回去。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白若低头不语。
　　“我前日说过要收留你，现在这句话然仍有效。”铮陌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白若已经淡了许多的形体突然清晰了一些。她知道他在给她输入真气，却顺势一转，挣开了铮陌的手，身形有些不稳地摇了摇。
　　“很感谢你的收留，但是白若还没有沦落到以身体换取一个住处的地步，之后去留我自有打算，不劳狼王费心。”
　　“何况，我失了内丹就被打回原形。”她嗤笑道：“一只狐狸混在狼群里算怎么回事？”
　　“哼。”铮陌看着空空的右手，慢慢放下冷哼一声：“你太高看自已了，你的身体本王没有兴趣，连沈绛珠那样的美人我尚且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你的内丹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当初不过觉着聊生于无罢了。后面你来求我，我也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情和你做的交易。”
　　看着白若半信半疑地眼神，铮陌怒了，“不信你吞回去就是了，我但凡说一个不字……”
　　铮陌说到一半，突然警觉地抬头看向林边。果然不一会儿，一人一马从远处急驰而来。来人勒马而立，一把将白若拉上马背。他抽剑直指又惊又怒的铮陌，风姿楚楚的站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说

　　听过人参烤着吃的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