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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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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习玉惊喜地看着面前仿佛从天而降的红衣少女,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在脑后结成束,耳边的发丝纷乱的垂在一边,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有灰有泥,唇角上还有干涸的血,身上的衣服也沾染了污浊,暗红色的触目惊心。但一双大眼还是亮得出奇,不仅没有丝毫狼狈,居然显出一股英气。
“你回来了。”他淡淡的笑了,面上全是安心的神色。紧接着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时,他皱了眉。
“受伤了?”
“不妨事,一点小伤,总算不辱使命。”阿若笑厣厣的跳下墙头,走到君习玉面前和风扬他们打招呼。她旁若无人的度着步子,像是根本没把围在身边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放在眼里。
君习玉伸出手指擦掉阿若的嘴角的血迹,眼光瞬间黯淡如同死灰。“你不辱使命,我却让你失望了。阿若,母亲死了。我连静安和静惠都没保住。”风扬三人也默默地低了头。
阿若眼角一转看到地上三人的尸体。她的笑容滞了一滞,疾步走到昌元师太身前。
“师太,阿若回来了。”
昌元师太缓缓朝她点头道“回来就好。贫尼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白若转身朝着闵夫人的尸体跪下重重磕了一记头。
“夫人,阿若回来晚了。”她声音哽咽着,一滴泪顺着脸颊落在尘土里,君习玉的心中一阵抽痛。
她又脱了外衫盖上静惠大睁的双眼。最后抱起静安拢在怀里,一边用衣袖擦试着她脸上的血一边在口中轻声唤着。
“静安静惠,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有负你所托没能保护她们。”君习玉面色如雪,脚步虚浮,声音艰涩。
阿若突然抬头看着一边剑拔弩张的众人,面上全是阴冷绝决之色。目光中涌出的煞气让赵天宝一众人从心里直直打了个冷颤。
“公子不用自责。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改变。不过夫人和静安静惠不能白死,我迟早会让杀人者偿命。”
“姑娘何出此言?”一旁被漠视了很久的篱修终于忍不住蹒跚着推开手下的搀扶,向空中拱了拱手,他恶毒地冷笑道“闵夫人大去是得了今上的恩赐,难道姑娘还想弑君报仇不成?”
阿若拦住想提剑上前君习玉,目光在篱修身上盘旋了一转。她转头大声冷喝道:“铮陌,你还不出手,要待何时?!”
刹时墙头上响起一个男子爽朗的大笑声,声音如利箭破空,传出数里,惊得山中鸟儿四散,众人心中俱大骇。
一个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纵身飞跃至白若身边,面如刀刻,目露星芒。他长身而立,一摆衣袍,嘴角上挑。
“我还在等着看你情深款款的叙旧好戏呢,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要出手了?”
“废话少说,先前说好之事,你若想反悔还来得及。”阿若并不看他,紧紧抱着静安的双手十指泛白。
玄衣男子复又大笑“你若不反悔,我又怎会有反悔之意?先前的话,你记着便是。”
说罢,眼中光芒更盛。他一抬头长啸一声。
“小子们都给我出来!”
刹时从院墙外跃入十几只巨狼,一只只足有小马驹一般大小,尽是身披银毛,爪如钢刺。巨狼一落地,就呲着尖牙向手执弓箭的三皇子亲兵们扑去,小小的庵院内顿时惨叫连连,鲜血喷涌。一些弓箭手急急放箭射杀了几头巨狼,反倒激得旁边的众狼更加凶狠,将人扑倒后撕开肚腑,咬断手脚。不多时几十个弓箭手几乎被咬死殆尽。
篱修几次险险躲过狼爪,赵天宝率人护在他身边。人越来越少,狼群却越来越多地跳进院中。其他人虽然努力挥剑刺杀狼群挽回局势,心中却已又惊又怕,再加上刚开始在与君习玉等人的拼杀中耗费了太多体力,三皇子亲兵们的势头渐渐落于下乘。局势顷刻之间有如褪潮般转变了。
“快点火把!”赵天宝一边掩护着篱修,一边与巨狼搏杀,身上已经有多处被咬伤。待他身后的篱修目眦欲裂突然大喊道。他这才惊醒过来,几处火把被急急点燃,狼群也渐渐有了惧退之意。待最后一只狼嚎叫着扑倒在地上打着滚熄灭身上的火焰逃出院中时,院中哪还有君习玉一行人的影子。
“给我追!绝不能让他们逃了!”篱修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目呲欲裂,身上的多处伤口又迸出鲜血。
“大人!他们的人有妖术,你我恐怕不是对手。”赵天宝看着手下人死的死,伤的伤,心疼不已。
“闭嘴,就算他们是鬼怪所变,今日也要将七皇子一众人斩杀。”
“大人!”赵天宝看到篱修摇摇晃晃的身体急忙上前搀扶住他“属下上山之前看到一队人马在山下徘徊,像是徐夫人的人。”
篱修双眼一眯,凶光大作。“怎么,她要给七皇子出头?她以为她手里有多少筹码来和三殿下做对?不用理会她!”
“是,但是属下的人还看到车队里混着的一个人像是晋王手下的墨染……”
“什么?你确定?”看赵天宝郑重的点头篱修脸色惨白,“怎么不早说?墨染……晋王也要出手了吗?速将此事报告给三殿下。”
“诺!”
同时君习玉一行人正奔逃在后山的小路上。君习玉遣了风扬和清持护卫昌元师太从白若指的另一条路下山,自已则带着玄飞跟着白若和铮陌从原路下山引开身后的追兵。
风扬原本不同意,提出由自已前去引开追兵,却被君习玉冷笑的一句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倒是想引,他们却未必会追啊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勉强答应。君习玉本想安排白若和风扬他们同路,却被白若一句我想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你管得着吗呛得哑口无言,转头再看看铮陌,他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白若走哪我走哪。
奇怪的是他们已经跑了大半天,三皇子亲兵却没有再追赶上来。山中夜间气侯变化难测,天色渐黑之即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水冲刷下的山路更加泥泞湿滑。众人的脚步也越发艰难缓慢。
“公子你看,到乌榷河了!”玄飞大喜。他话音未落,一个人从旁边走出,阻了四人的去路。
那人行了一礼,恭敬地对君习玉说道“七殿下,墨染在此久候了。”
来人一身白衣,撑着一把普通的油布伞,一头长发用玉簪束在脑后。他面容清淡,直鼻薄唇,五官平凡得一踏糊涂,只有一双灰色的眼眸与众不同。
玄飞拔剑护住君习玉。君习玉笑着对他说:“玄飞收剑,墨染的剑术,远不是你我能对付得了的,他若要杀我,你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说罢又对来人笑道“玉天大的面子,竟然连皇叔都惊动了。真是罪过,墨染今日也是来抓我的吗?”
墨染淡笑地向着君习玉又行一礼道“墨染惶恐,我家主人只是想请殿下到舍下做客。聊天品茶,抚琴对弈,绝无堂突之意。”
“如果我说不去呢?”君习玉失笑。“是不是要杀我?”
“还请殿下不要与墨染为难,墨染意在殿下,无心伤及旁人。只要殿下同意,其他人尽可以自行离去。殿下的另外两个待卫和那位师太也可安全下山。山下徐夫人的车队也自然平安无虞。墨染已经帮殿下解决掉后面三皇子的首批追兵。如果主人同意,回到天启后墨染可以把篱修抓来交由殿下处置。”
君习玉听罢仰头大笑,“皇叔大人果然有诚意。为了我如此苦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玉真的要感激涕淋了。”看了看身边已经精疲力竭、伤痛缠身的玄飞。伸手扶上他的肩,目光显出死心的神色。
“罢了,我随他走。你去与风扬清持汇合,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好好生活。”
“公子不走,我也不走!”玄飞当既跪下劝阻。
君习玉不理玄飞的哀求,转身对着铮陌说道,
“阁下大恩玉在此先谢过。但先前如果是阿若因为我而向阁下许诺了什么,玉愿意一力承担。请阁下不要为难她。”
铮陌冷然盯了墨染一刻,呲笑道“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我答应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们一件了一件。且先说现下,这人不过一介凡人之力,却怎么吓得你如此不堪。待我上前会会。”
“铮陌!墨染此人并非先前的平庸之辈,再说已经死了太多人,今日之事本因我所起,也应由我结束。我不想再有人无辜送命。请你带白若离开!”君习玉拉住铮陌,郑重地坚持道。
白若听了眉头一挑。铮陌饶有兴致地看看君习玉又看看她,抽出手抄在胸前冲她一笑。
“我听你的,你说走就走,你说留就留。”
白若冷哼一声,把脸撇到一边。铮陌大乐,放下手对君习玉一摊。
“你看,是她不走的。”
说完,不再理会君习玉,向墨染走去。他向着墨染打了个千儿,笑道:
“列云山铮陌,前来讨教。”
墨染略一打量,笑道。
“七殿下,你这是选择与晋王殿下为忤?”
不待君习玉回话,铮陌怒道“本王在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墨染仍旧不理他,向君习玉一揖。“如此七殿下不要怪墨染下手无情了。”
铮陌大怒,抬起右手,五指呈钩状,气势凛烈地朝他胸口抓来。
谁知墨染缓步轻移,在他几乎已经碰触到自已胸口的衣衫之时突然消失在他面前。复又出现在他身后,他仍旧右手撑伞,不疾不徐地在铮陌背后伸出左手轻轻推了一掌。铮陌顿时如被大锤砸中,飞出十几步之外后倒地不起,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射出来。
这一切发生不过短短须臾之间,却把一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玄飞握剑的手都紧张得微微发抖,白若也紧紧皱着眉咬着唇一脸的不可置信。只有君习玉仍旧保持冷静地走上前去扶起铮陌,在他耳边低声劝道:“够了,不要再出手了!”
铮陌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推开君习玉的手,冷笑着一把抹掉嘴边的血,发出一声长啸。三只银毛巨狼低吼着从林间钻出来。铮陌恨恨地看着墨染。伸手朝他一指。领头的一只巨狼向着墨染扑去。
墨染微微一笑,单手结了个手印,朝着冲向自已而来的狼头轻轻一点,口中低声喝道。
“禁!”
他的手指尖发出一条若有若无的银芒直射巨狼眼中。巨狼立时扑倒在地四肢抽搐,口中流涎,不断发出呜呜的咆哮声却丝毫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铮陌不能置信地盯着地上的头狼,口中喃喃。身边另外三只巨狼都伏下身体对墨染呲牙相向,却犹豫着不敢上前。
“还要再试吗?”墨染仍旧撑着油布伞,衣衫丝毫不乱,他轻轻地朝铮陌走近了一步,灰色的眼眸瞬间迸发出的强烈杀意让铮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够了!”君习玉走到铮陌前方阻住墨染。“你放过他们吧。我随你走。”
“多谢你做的一切。”他用只有铮陌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请带他们安全离开。”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铮陌一眼,脸色郑重地托付道“请善待阿若。玉在此别过!”说完深深地弯下腰,朝着铮陌行了个大礼。
“不行,你带着他们走。本王今天绝不让他离开列云山。”铮陌怒极,一把拉开挡在身前的君习玉。
“不过是这荒山野地修练出来的小小狼精,也敢在此自称本王,真是可笑至极。”墨染的一句话顿时让铮陌和白若变了脸色。
君习玉面色一寒,对墨染斥道:“你不必多说。我们现在就走。我知你本领高强,但你今日若敢再对他们出手,我必让你无功而返。”
墨染闻言低头敛目,急急地解释道,““墨染只是遵照主人意思办事,并无意染指其他事。七殿下请放心,既然是七殿下求情,墨染就……”
他话还未说完,突觉眼前金光一闪,忙伸手接住了面前飞来的暗器—一颗金瓜子。还在为突如其来的变化沉默,谁料暗器又接二连三的飞来。刚开始他还单手接得游刃有余,到后来一排飞针袭来之时不免手忙脚乱,只得扔下伞双手接住。
“姑娘暗器用得巧妙,暗箭伤人的手段却着实令人齿冷。”墨染的头发立刻被雨水打湿,垂在耳边浠浠沥沥地滴着水,肩头也濡湿一片。整个人略显狼狈,再不复开始的云淡风轻。
“先生过奖了,先生趁人之危的手段也高尚不到哪去。小女子不过是以先生之道,还施先生之身罢了。”白若上前一步站出身来,指间还夹着五枚钢针。她脸上浅笑盈盈,笑意却并未达到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