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长华听剑，拨雪寻春（20） ...
-
谢兰溪翻开书，看到书页上第一个字时，就意识到，拿错书了。
他手里的这本书是时晏的《百兽志》，那时晏手里的那本……
就该是他的春宫图了。
谢兰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时晏，不巧正对上时晏投来的阴沉视线。
见他眼底森冷一片，白皙的面容上却浮着一层绯云，谢兰溪就知道，时晏一定是看过书中的内容了。
扭过身子，他将胳膊肘搭在身后百里云开的桌子上，暧昧地朝时晏一边眨眼，一边坏笑，张嘴并没有说出声，只对着口型，“好看吗？”
百里云开被谢兰溪一打扰，也没了学习背书的心思，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在二人身上不断打量，小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时晏看懂了谢兰溪说的话，脸色愈发难看。
手中的书册宛若烫手山芋，他很想将之丢回谢兰溪脸上，可偏生长辰长老还在堂上，无奈只能指着手里的书册，示意谢兰溪将他的书还回来。
“你再好好看看。”谢兰溪偏不如他的意，对着口型模仿长辰道君的口头禅道，“好好看，课堂结束后，我会提问。”
“咳……咳咳。”这时堂上的长辰道君忽然有了动作，他轻咳两声，抬起头来。
谢兰溪惯了课堂上捣乱，装模作样的经验丰富。
听到长辰道君的第一声咳嗽，他便以迅雷之势扭回了头，坐在桌前端得笔直，一双眼睛注视着翻开的书页，炯炯有神，仿佛刚才嬉皮笑脸的人不是他。
百里云开矮了矮身子，藏在谢兰溪的身后，顺势也躲过了长辰道君看过来的目光。
只有从来在课堂上心无旁骛的时晏，第一次开小差，就恰好撞上长辰道君逡巡的视线。
“怎么了时晏，”长辰道君与他对视片刻，自堂上走下，来到时晏身边问道，“可是有不懂之处？”
长辰道君同叶姜姜关系不错，这些年，对时晏的印象也有了转变。
虽说时晏天资劣等，但向来用功，文史课程出色，剑法也不俗，又是叶姜姜的嫡传弟子，他平常自然会多照拂些。
他以为时晏是在书中遇到了难解之处才看他，特意过来解答。
“是何处不懂？”行至时晏身侧，长辰道君询问。
见时晏的“《百兽志》”一书正阖着扣在桌上，他伸手想将书拿起，却被人先一步将书夺去。
“我，我是在背书！”向来沉稳镇静的少年头一遭在自己擅长的课堂上表现得惊慌失措。
时晏一把将书册揽到胸前，僵着身子解释，解释完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长辰道君一眼。
听时晏这样说，长辰道君半分没有怀疑，因为时晏的确学的要比旁人快些。
“很好。”他满意地拍了拍自己这位得意子弟的肩膀，也没有察觉时晏后背的紧绷。
从时晏座位旁边离开时，长辰道君还不忘催促旁的弟子：“时晏都已经在背整本书了，有的人还在看前几页，要加快些速度了……”
待长辰道君重新回到堂上，时晏才泄了紧绷着身子的气力，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手里书册的封皮页被他手心的冷汗浸湿，有些皱皱巴巴，他刚将它摊在桌上，长辰道君的目光又落了过来。
无奈，时晏只能翻开书，装作正常地阅读。
这书……他本不想看的，可是翻开，书里的插图与文字，刺目得又实在难以忽视。
特别是后半部分的内容，几乎每页都是男女媾()和,他只能从前看。
好在，前面的重点落在讲故事上。
这本《牡丹艳色》讲的故事很简单：李郎与陈牡丹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情窦初开时，便已互许终生。
然陈家老爷为了攀高枝，在牡丹及笄之时，强行将牡丹许配给了城里的千户侯。
李郎不愿失去爱人，牡丹也不愿嫁作他人妇，无奈之下，这对苦命鸳鸯最后决定私奔。
可陈家老爷早有防范，提前在城外布置了人手，李郎与牡丹一出城门还未走远，便被当场捉住。
李郎被打了个半死，是牡丹哭着答应与千户侯的婚事，才保住李郎的一条性命。
可不待李郎伤势痊愈，他就被陈家老爷强行送去边疆参了军。
牡丹成亲的前一日，边疆传来了李郎战死的消息，牡丹彻彻底底死了心。
千户侯姓宋，嫁给宋郎的第二年，牡丹诞下一子。
恰逢边关大捷，皇帝封了千户侯做副将，双喜临门，宋郎在府中大摆宴席。
参加宴席的，除却千户侯昔日营里的好友，还有一位年轻将领。
这位年轻将军正是此次大捷的最大功臣——李郎。
一年前，李郎重伤，毁了半边脸，但好在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靠着要见牡丹的信念，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换上敌军的衣裳。被敌军带回军营后，他凭借着过人的武艺得到敌将赏识。
一年后，两国再次交战，李郎自内瓦解敌国大军，得以重返家乡。
【酒过三巡，诸人醉倒于前厅，李郎独自一人步入后院。】
【月色溶溶，他抚上左脸的银面，心中惴惴，不知这一年来，牡丹过得可还好。】
【穿过亭台小榭，走过九曲回廊，再往后，便是府中女眷住处。】
【李郎最后顿足于一处门外，这里，正是牡丹的房间。】
【屋中传来淅沥水声，似是房中人正在沐浴，李郎犹豫片刻，终是在窗户薄纸上戳下一孔。透过孔洞，室内风景尽数现露。】
【女子肌白如玉、长发如藻，蛾眉螓首、妍姿艳质，其人正是他心念依旧的牡丹。她面对窗棂，举手投足，他看的分明。】
【她起身出浴一瞬，白团红豆、幽谷藏蕊跃然眼底，李郎只觉腹下异感炽盛……】
看到这里，时晏握着书册的手骤然使力，险些将书页撕碎。
他绷紧唇角，缓缓矮下身子，垂着头，无人能看清他晦暗幽深的神色。
他本对这下三滥的书册无甚兴趣的，可是读到这里，不知为何，昨夜的那副景象直直冲入他脑海。
姜姜的纤细身姿，白无瑕的脊背、泼墨般的长发、软酥酥的低吟……
每一处，每一寸，现在叫他回想起来，都还是那么清晰。
那般景致如梦如魇，但他稍稍念起，便一发不收收拾地侵占他所有思绪。
他能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只觉难堪万分，下意识再伏低身形，唯恐让人看出异样。
此书扰人心智，怕是不能再看。
时晏抽回视线，尝试闭目回顾《百兽志》中的内容，可只要阖上眼，眼底便都是……
姜姜……
他无声低喃她的名字。
到底是抵不住这二字的百般折磨，时晏自我鄙弃地睁开眼，再次将目光落在书页上。
至少看书，还能转移些注意力，让他不至于满思绪都是她。
【屋中遽然传来婴啼，是牡丹幼子梦中惊醒。】
【牡丹急急披上亵衣，步至榻边，怀抱幼子，摇晃轻哄。】
【她衣裳穿的急，露出半边圆粉肩头，肩头向下，是婴孩最爱的*团。婴儿得了母亲的哄喂，咿咿两声，安稳睡去。】
【李郎隐在窗外暗处，忽觉心中悲凉万分。昔年竹马青梅定终身，不得以两相隔，今岁他九死一生归故里，妾凉薄，却早已嫁作他人妇！事至如今，他不该再忍再让！】
【男人无声闯入，牡丹恍然未觉，本欲上榻安歇，忽有一只大手自后捂住她口鼻，她惊呼未出，便溺于男人炙吻中。】
【男人另一只手也不安歇，自腰间探下，至寻幽谷。】
【牡丹抖如筛糠，两股颤颤，豆大珠泪滚落，不知自己缘何会遭此一难。偏生男人不愿怜香惜玉，折起她双臂将人抵在轩窗边。】
【疾升陡落间，失序的步伐声自外传来，宋郎醉酒归来！】
【牡丹骤然绷紧，身后李郎一颤，恰好收束。】
【……】
“好了，今日这堂课便到这里。”不知过了多久，长辰道君从座上起身，清了清嗓子，抚须道，“堂前就说会提问，诸位可都背好了？”
“……”满堂缄默。
“哼。”意料之中，长辰道君瞪眼冷哼。
即便他堂中小憩了片刻，也知晓这整堂课里认真复习的并无几人。
这一个一个的，不是在打瞌睡梦回周公，便是在东张西望两眼放空。
好在还有时晏这般好学上进的弟子，两个时辰下来，除却起初的默背，他几乎从未从书中抬起过头。
长辰道君甚慰焉。
“谢兰溪，第一个问题你来作答。”清了清嗓子，长辰道君第一个叫起的便是在课堂前捣乱的谢兰溪，“你说说，《百兽志》中记载，十大上古灵兽中，被封印于我们长华万剑谷中的凶兽是什么？它的特征习性又是怎样的？”
谢兰溪站起身，甚至放弃了挣扎，神色恹恹道：“没有记住。”
“蠢材！”长辰道君怒而拍案。
堂下传来刷刷的翻书声。
“时清。”长辰道君寒着脸色，又叫起另外一人。
“被封印于长华万剑谷的凶兽是梼杌，它……”
“没有问你这道题目。你来说说，昆仑山上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的神兽是什么？它有何习性特征？”
“……”时清卡壳，他刚才只看到了梼杌相关的内容！
任他抓耳挠腮，也只记得，“是白泽……习性特征嘛……呃……忘了。”
长辰道君大怒，握着手中的书卷直往时清脑门上敲，“这也忘，那也忘，你还能记得什么？赶紧坐下吧，别在此丢人现眼。”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赶紧为这堂课做个收尾，不欲再次继续待下去，那这得找个靠谱点的人起来作答。
“你们几个，一会儿听听别人是如何答题的。”长辰道君吹着白须，最后选了他最放心的弟子，道，“时晏，你来说。”
被叫到名字，时晏身形先是一僵，然后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
即便站起身，他还是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
满堂随着长辰道君皆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少年才低哑着嗓音开口：甚至还有些茫然，“……道君，你方才，问了什么？”
长辰道君：“……”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长华听剑，拨雪寻春（2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