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徒弟总想欺师灭祖[穿书]》叶将

51、长华听剑，拨雪寻春（22）

　　叶姜姜从未想过，自己这两个让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徒弟，竟也有被和善的长辰道君告状告到家门前的一天。

　　老道君手里提着两坛还未开封的玉潭春，站在桌前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边向叶姜姜怒诉堂上时晏的“恶行”，一边手指着桌前师兄弟二人的鼻子大骂不争。

　　时晏眼看着叶姜姜脸色越来越难看，十分自觉地、默不作声地自桌边站起身。

　　“师父……”百里云开一见时晏这般动作，也立刻手忙脚乱站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对上叶姜姜望来的视线，先一步认错，“阿开，不该在堂上，惹道君生气，都是阿开不好。”

　　叶姜姜要被这两个徒弟气笑，只是她着实不擅长教训人，半晌才黑着脸色指着面前两个少年咬牙切齿说反话：“你们两个，好的很。”

　　“姜姜……”时晏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叶姜姜扬声打断。

　　她扬手一指门口庭院中央的两只石灯笼，没有分毫退让余地道：“去那处站着，何时知错了何时再进屋！”

　　外头天色已彻底暗下，石灯笼灯火莹莹，百里云开朝外看了一眼似有飘雪之意的小院，又看了一眼桌上早已盛好冒着腾腾热气的饺子，低声开口：“阿开……和师兄已然知错……可不可以……”

　　“不可以。”叶姜姜看也未看他一眼，扬言打断。

　　“师父……”百里云开还想再挣扎一下，毕竟昔日里，师父心最软了。

　　话一出口，时晏却已先一步踏出门去。

　　见时晏出了门，百里云开到底还是认了栽，撇撇嘴，拽着衣摆长叹口气：吃不到自己亲手包的饺子了，好可惜……

　　屋内，撵走两个徒弟，叶姜姜招呼长辰道君入座，老道君坐下时愤愤的视线还未自院子里师兄弟二人身上收回。

　　“阿姜，你这两个徒弟，都是顶聪慧的。不说百里头脑与仙资皆是绝佳，即便时晏确无修仙之资质，慧敏也是独一份的，若是好好修行，假以时日也定有一番作为。”

　　说着他长叹口气，收回目光，转而落在叶姜姜身上，“只是时晏这孩子性子内敛，性情叫人猜不透，入魔入道也不过是一念之事……你这做师父的，可是得多尽些心才行。”长辰道君苦口婆心。

　　叶姜姜闻言愣了一愣，几乎是一瞬便想起上一世最后在长华山见到的那个时晏。

　　一晃经年，她面对如今的时晏已不再畏惧，却依旧忘不了昔日他扼住她喉咙时的窒息、长剑贯穿胸膛的痛，和鲜血流干的冷。

　　彼时的男人已彻底没了少年时眉宇间的稚嫩，他半张面孔隐匿在阴影之中，赤褐色的血染红了他一身破烂的长华道袍，肩颈上的狐绒结了厚厚一层血霜。

　　被发跣足、无情无念，踩着昔日同门的尸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想到这里，叶姜姜不自觉地收紧袖下双拳。

　　原来长辰道君早早便看出了时晏心性不定么。

　　微微敛眸，再抬眼时，叶姜姜眼底已只剩沉静与坚定：“师叔放心，叶姜倾尽全力，必会带好时晏和阿开。叶姜无为，不敢说叫他二人未来为长华剑门踵事增华，却定要他们为仙门正道。”

　　她说着，斟两杯酒，一杯推至长辰道君面前，另一边双手执起，“今日堂上之事……叶姜代时晏与阿开同师叔赔罪。”

　　说罢，一口饮尽。

　　长辰道君好似没料到叶姜姜会这般说，瞧着她望了许久，久到叶姜姜察觉到他的反常。

　　“师叔？怎么了？”

　　长辰道君眉目微动，花白的长须轻颤，半晌，忽而轻笑出声来，只是眸中似染上了红意：“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师兄带回来的那个骄傲得有些自负的臭丫头长大了。”

　　叶姜姜一愣，就听长辰道君继续说，他声音缓慢而悠长，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还记得掌门师兄初次将你带上山时，你还是个四五岁的小童，站在一众上了百年纪的师兄师姐面前，却没有半分怯色。”

　　叶姜入长华山门，那只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长辰道君却觉得过了有几十个年月。

　　那时长华山仍是一众仙门之首，掌门长裕道君云游，半路而归，只因捡到一个年仅四五岁的孤女。

　　“你是长华千百年来，第一个未经任何稽考便被收做长华弟子之人。”长辰道君说着，饮尽杯中酒，“师兄如此决定，众人自然多有不服，只是你三月筑基，五月辟谷……我们这才知晓，你竟是极致纯净的冰系灵根。”

　　“你幼时便灵资超凡，只是性子寡而强势，不甚讨喜……咳……”不小心说了心里话，长辰道君面上染上飞霞，轻咳一声，“都是你师父太宠你，是养的多少有些骄纵了……因祸得福的是四年前，你身受重伤而归，忘了些事情，性子倒变得讨人喜欢了许多。”

　　“身受重伤忘了些事”这个说法是凌渊对长华的交代，毕竟这些年长华式微，若是让人知晓长华极富天资的小师姐因走火入魔再难入元婴，恐怕会乱人心。

　　提起叶姜的师父，长裕道君长辰道君的神色又暗淡下来，他为自己斟满酒杯，一饮而尽，眸中似有水光闪烁。

　　“若是师兄能见你如今这般，也该欣慰，只是他去的早……”

　　不知为何，叶姜姜并无关于叶姜先前的记忆，但听长辰道君提到昔时长华掌门，她心口处也阵阵泛酸，忍不住陪长辰道君多喝了几杯。

　　酒意正浓时，她瞧见长辰道君忽然停下，他望着她，似有话要说，却好似不知如何开口。

　　“师叔要说什么，但说无妨。”叶姜姜落下酒杯，先一步开口。

　　“……”长辰道君良久缄默，就在叶姜姜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却陡然听他问道，“自掌门师兄仙逝，长华掌门一位虚空已久，阿姜对此可有意？”

　　酒意些许上头，叶姜姜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长辰道君是在问她想不想做长华掌门，顿时酒醒大半。

　　“师叔何处此言？”叶姜姜多少有些惊讶，不解长辰道君为何会这样问。

　　“转年季夏便为升仙大会，届时仙门众人齐聚长华，长华掌门必定要在升仙大会之前定下。”

　　“师兄代掌长华时日已久，我觉得……”叶姜姜以为凌渊继任下一任掌门是板上钉钉的事，“同师兄相比，叶姜实在资历尚浅……”

　　叫她带两个徒弟也就罢了，带一整个长华仙门，实在有些……

　　“阿姜，师叔不瞒你，你师父仙逝前曾同我提起过，相比凌渊，他更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予你。”长辰道君望向叶姜姜的目光定定，“凌渊虽比你早百年入门，亦更有资历，但他……”

　　话说到此，长辰道君顿了顿，雪白的眉毛轻蹙，似在思考用什么词汇更为恰当，半晌，他对上叶姜姜疑惑的视线，幽幽叹了口气，继续将话说完，“你师兄的性子，做事太容易剑走偏锋，将长华交到他手中，怕是不妥。”

　　“可是掌门一职，叶姜实在难以胜任。”叶姜姜摩挲着掌心的酒杯道，“不说过不了长夷师叔那一关，恐怕长华上下也无人信服。师兄……到底比我更有经验，如今长华在他手中，各方事务亦井然有序……”

　　叶姜姜眉眼微敛，顿了顿，到底还是拒绝了长辰道君的提议。

　　说到底，她没有能背负起整个长华山的能力，即便她有这个野心，可她如今这具身体早早因频繁的走火入魔而受损。

　　突破元婴明明就差那一点，她却被困在金丹末期再难跨越瓶颈。

　　见她这般为难，长辰道君到底不好再说什么。

　　“唉！”长叹一声，他一口饮尽杯中酒，空酒杯按在桌案上发出清脆声响。

　　“你既都这般说了，老夫也不好多说什么，也罢了……”他说着，站起身，望了一眼门外黑云避月的夜空，道，“这时间不早了，老夫山头还有些事没处理，今次便到这里吧。”

　　叶姜姜饮酒似有些过，见长辰道君要走，本想起身相送，可一站起便忍不住踉跄两步，长辰道君瞧她这般模样，无奈道：“你这丫头酒量真是半分不增，老夫就不劳你相送了。”

　　“嗯。”叶姜姜揉着有些浑噩的脑袋，口上应了一声，却还是送长辰道君走进庭院，“师叔慢走。”

　　长辰道君见她意识恍惚，站在院中更是晃晃悠悠，生怕她不小心摔了，于是一指站在石灯笼下离得更近些的百里云开，“阿开还不赶紧扶着你师父。”

　　“哦，好……”百里云开闻言，刚想抬步上前，就被人自身后按住肩膀。

　　还未来得及回头，侧脸就见方才站的离这边还有些距离的时晏已自他身旁快步走到了叶姜姜的身边。

　　“这里交给我，你去用饭。”时晏扶住叶姜姜，回头同他低声道。

　　“哦，好……”百里云开怔愣地被时晏打发走，一步三回头，直至进了小厨房，瞧见叶姜姜锅中还为他们温着的饺子，才忘了外头的师兄和师父，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