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准后妈变成恋人的方法》清水浅舱

36、顺顺毛

　　陶垣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澄清一下。
　　如果只是分班考试没有进入实验班的分数线，他是不会哭成这样的。
　　是，他是压力很大、学习很累很辛苦，但真不至于这么崩溃。

　　可本次的考场失意完全不是因为他个人的心态问题或者是知识掌握的不牢固，全都是外力作用影响了发挥，因而显得更冤。

　　这样的“冤屈”值得在父母面前稍稍埋怨一下，掉颗隐忍的、无声的眼泪。
　　但不意味父母在听过他考场的尴尬悲惨经历之后可以嘲笑他！

　　老爹笑他在整个考场同学的面前放了人生最臭最响的连环屁：老妈笑他跟监考老师争取厕所使用权，还被监考老师蹲守在门外听到一//泻//千//里的声音。
　　主犯魏闻欣女士及从犯陶巍先生完全没有悔过之心也就罢了，还因为陶垣的讲述笑得前仰后合，直接把人给气哭了。

　　“你们还笑！”
　　陶垣悲从中来。
　　如此境况，完全是因为老妈对自己厨艺的过分自信，还有老爹的袖手旁观，他们两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有闲心笑！

　　羞愤之中，陶垣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哭得更惨了。
　　这段时间他潜心学习，游戏都戒了、字母站都卸了、搏击俱乐部也一个多月没去了。这些日子以来，明明周日只放一天假，他却半天在上补习班，剩下半天还在写作业。
　　苦日子过了这么久，最终换来了这种结果，他能不伤心吗？换谁不难过？

　　最崩溃的是，老爹竟然还有闲心打开手机把他哭得打嗝的样子录下来。
　　发现老爹在偷偷录视频的时候，陶垣彻底炸掉了，差点化身不孝逆子与老爹动手。他要去抢手机删视频，还被老妈拦了下来。

　　当时他是气得不行，但自己亲爹嘛，拍了也就拍了。
　　可谁知道老爹怎么就那么手欠，竟然把视频传到网上去了。

　　上传网络也就算了，只要转发点击数量低就好，估计没什么人愿意看一个陌生人嚎啕大哭。
　　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兔崽子们把他的视频配了伴奏、和声、还鬼畜他！
　　让他“呜呜呜”伴唱也就算了，鬼畜他“呜”出来一首《拉德茨基进行曲》是怎么回事儿！

　　他星期五下午考完试，晚上老爹把视频传到网上，只需一个周末的时间，这玩意儿就以奇怪的姿势成为了时下最火爆的二创素材。
　　互联网时代见不得人的东西传出去的速度怎么都这么快呢？

　　等到了周一，陶垣是真情实感不愿意去学校了。
　　任凭爹妈和妹妹如何催促，他都紧锁房门，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想当初，他害得老爹的亲密视频在亲友间小范围传播，如今算是因果报应到他身上来了。
　　陶垣趴在床上，用枕头将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的盖上。
　　真恨不得这辈子他就躺在床上啃老了！

　　……

　　“呜！——”
　　“你是我的 Baby，靠近就升温。”
　　“呜！——”
　　“ I got a new one for you, I like the way that sounds.”

　　排练的间隙，整个Ms. Lion乐队都在刷音乐区同行玩梗陶垣的视频。
　　只有管仕嘉一个人没有参与到这项活动中来，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思考。

　　说实话，他看这类视频的时候完全笑不出来，只觉得陶垣哭成那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可怜。
　　所有人都在用娱乐化的方式对待这个少年宣泄出来的悲伤。
　　那可是让一个人难过、崩溃到大哭的事情，怎么可以被其他人如此戏谑、轻佻地对待呢？

　　管仕嘉不由得想起了某些很相像的事情。

　　在生日蛋糕上插满练习册，让孩子好好一个生日连蛋糕都吃不下、嚎啕大哭，还拍视频供人取乐，在镜头后捧腹大笑的父母。

　　故意跟小孩说“我不要你了”，欣赏小孩信以为真哭成泪人模样以获得满足和乐趣的长辈。

　　把小孩最喜欢的宠物杀了做成菜端出来，拍摄小孩哭得歇斯底里的视频配上“哎呀妈呀”“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土味音效获取流量牟利的家长。

　　诸如此类不把他人的悲伤当回事儿，反而当做笑料宣扬的做法，真的好吗？
　　看客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其他人痛苦的基础上，真的好吗？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乐队成员已经加入了玩梗的队伍，开始尝试编配伴奏，把自家乐队的曲目与陶垣的“呜！——”衔接。

　　“亲爱的们，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跟风参与这种二创了。”管仕嘉走到众人面前出言反对。
　　樊硕不以为然，“反正咱们上次小火一把的也是玩梗歌，都是出来混的嘛，蹭个热度不寒碜。这次又是老熟人老粉丝了，咱们Ms. Lion来做二创，小陶应该不会介意的。”

　　“不行。”管仕嘉态度坚决，“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他从来都是很随和的人，再加上“续弦”键盘手的身份，他对于乐队大方向上的决定从来没有过多发表反对意见，总是好说好商量的“折中派”。
　　但是这次，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和强硬。

　　“不如说，正因为是老熟人、老粉丝，我们才不能这样做。”
　　他解释道：“现在全网都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使用陶垣的视频进行二创，这实际上构成了对陶垣肖像权的侵权。明星、主播这类公众人物是一定程度上开放肖像权的，但陶垣只是个未成年人。”

　　就算陶垣的外形、言行都是成年人的模样，他还是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和限制的年龄，连玩个手机游戏都得限时、上个新闻都该打马赛克。

　　“别人侵权陶垣管不了，也不能要求每一个博主都删除含有他肖像的视频，但至少在我们这儿，他不应该处于被人侵权而无处维权的状态，就算真的要做，我们也应该得到他的许可。”

　　晓之以理之后就要动之以情了。

　　管仕嘉说：“抛开别的不谈，至少我们作为朋友、作为被他相信和喜欢的一群人，我们怎么能拿陶垣的痛苦开玩笑？别人想怎么恶搞都可以，但我们绝对不行。会让他寒心的。”

　　……

　　陶垣逃课待在家里，没脸见人了。
　　但被窝显然不能成为他永恒的归处，因为他还是要吃东西上厕所的。
　　趁着家里没有人，他撕开一包螺蛳粉，往小汤锅里扔了肥牛卷、火锅丸子和几片绿油油的小蔬菜勉强填饱自己的肚子。

　　吃饱了，他才有力气打开关机一晚上的手机。他已经有十几个小时都不敢面对自己的社交圈了。
　　一开机，陶垣的手机就被各类信息挤爆了，有熟人朋友不断轰炸的“哈哈哈哈”，也有陌生媒体的采访邀请。陶垣转手就把手机静音扣起来了。

　　但在翻过手机之前，他隐约瞥到了一眼熟悉的头像。
　　他将手机拿回来，抬手挡住其他的通知，点开了管仕嘉的聊天框。
　　对方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发了这条信息，只是陶垣没有看到。

　　【管仕嘉：陶垣，你还好吗？】
　　这是自从那个视频传出去之后，第一个不是“哈哈哈”嘲笑、打趣他，而是关心他开不开心、难不难过的人。

　　【陶垣：连你也看到了？】
　　这是他们聊久了之后产生的某种奇怪默契，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明说具体是哪一件事，但彼此心里都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隔了这么久才回复，陶垣也没指望管仕嘉能很快就回他的信息。却没想到他的聊天框下一秒就动了。

　　【管仕嘉：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那么难过，你现在还好吗？】
　　【管仕嘉：如果你想跟人聊聊这件事，你可以信任我的。】

　　看着这些关怀的话语，陶垣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上来了。
　　【陶垣：嘉哥，我不好的，我感觉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