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资本与艺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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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我惆怅一会儿，章豫东出现了，带着满面的嫌恶。
记得他曾来过莫奈家一次，只一次，那之后再不肯踏入这个总养着七八条狗的房子。这家伙根本不能闻猫狗身上的骚气儿。
现在，他又出现了，以迅雷之势将没来得及洗洗漱漱的我小鸡似的拎起来，使我如梦游法师般飘移出这间狗屋。速度那个快，以至于莫奈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只投出一记充满悲悯、祝福及……羡慕（？）的目光。
我被带到章豫东位于CBD区的某窟中。早说过狡兔三窟嘛，这里是他常用的一个据点。
进了门，他拉着踉踉跄跄的我走进浴室，连人带衣服带鞋子带身上那股糅杂了红星二锅头、柔和七星、狗臊气的恶心味道一同投入浴缸。还来不及呼痛，一片白茫茫的水柱便自上而下打在身上。我呛得说不出话，努力睁眼去看。
章豫东。他手执花洒，居高临下而立，笼罩着我，俯瞰着我，恨不能手中花洒是个什么上古的神器，可以令我自内向外焕然一新成为他想要的郑好。若可以，章鱼会拆了我的骨放了我的血，将它们重新打匀再造。
这一生最痛苦的沐浴终于结束。
穿着他的衬衣，安静坐着，任他温柔的为我擦干头发。
“昨天，”章豫东问：“你别扭什么？不高兴什么？”
我想都不想，“白天在学校画室碰到熊歆了。”
他的手忽而一顿，继而，动作变更加轻柔。过了会儿，那轻柔的手微微发颤。我觉得奇怪，回头看他。
这一看，全他妈玩儿完。
还清楚记得在海螺沟那棵美到一塌糊涂的康定木兰树下心神巨震的瞬间，自己的心跳动的如何剧烈。它在胸口叫嚣，几乎要冲破身体直上云霄。不过，只是几乎而已。
此时此刻，它当真冲破了樊篱，飘上云端，从高空洋洋洒洒碎碎裂裂落下，如同康定木兰色彩缤纷繁复的花瓣一般落在默默含笑的章豫东周遭，成为他绝美一笑毫不起眼的背景图。
是的，他在笑，笑的恣意，笑的令我心脏抽痛。
“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他的话似是对我说又似对自己说。紧接着，仿佛发现了惊天秘密般：“好好，你这是吃醋。”
要知道我坚持了多少年，多么努力，多么困难，却还是逃不过章豫东一笑。如今，那些坚持、努力、困难，全部变做沉重的巨石一股脑压在我身上，迫使我以光速坠落。
爱上他，不过一刹那的光华。
快速别过脸，垂下头，整个人陷入浓浓的自我悲悯情绪里。
这是一场战争。章豫东的军队拥有世界上最精良的武器装备，我的军队只有小米加步枪。现在，他把步枪统统收缴，只给我留下了的小米。幸好此时章豫东并不知道我方后防虚空不堪一击，若趁胜追击，我定然当场就把那点可怜的小米双手捧着奉送给他。
章鱼似乎很满意刚刚的发现，嘴唇在我耳垂边呼着热气，双手从衬衣下摆处探进来信马由缰的抚揉。
“好好，我真高兴。”
无力的扯扯嘴角，心想你自然是很高兴。
刚开始，他手指微凉，所过之处引得我汗毛竖立。没一会儿，灼热起来。我的身体像是离开冰箱的哈根达斯，化开，变得柔腻。只觉他的手来到柔腻的源头，中指探进核心。那里潮润湿滑，所谓如鱼得水，当是如此了。
满以为今天总该给他炸个干干净净。谁知这妖人又停在半途。如此强悍的自控力简直人神共愤令人发指。
他在我泛起红潮的颊边落下轻轻一吻，翻身下床把洗衣机里已然烘干的衣服递给我，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浅尝辄止，比酣畅淋漓更有滋味。你觉得呢？”
我默默穿衣，心想今日浅尝辄止即令我几欲死去，他日酣畅淋漓时郑好恐怕就要变成许多年前那只被剥皮去骨的青蛙。
章豫东整理好自己，西装笔挺神清气爽的站着。“昨晚上跟熊歆一起应酬，那是公事，没什么好提的。你若觉得需要，以后可以让秘书按时向你汇报我的日程表。”
瞧他，骄傲炫耀如一只发情后成功配对的公孔雀。
“不。”我很坚决的摇头。“不需要。”
听到拒绝，他似是早有预料，盯着我认真地说：“郑好，以后心里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能做到？”
我想说，能，可嘴张着嚅嗫半天也没说出来。
不是周末，不到觐见的日子，我抱着老妈硬要送来的补品站在章家玄关处。
宋阿姨接过那一兜子寒酸的东西，说：“表小姐在里面。”
换上家居鞋，走进客厅。就见章鱼那三九高龄云英未嫁的大表姐正半跪在地毯上为章鱼他娘扭伤的脚踝殷勤的按摩、擦药。见我走来，打招呼：“郑好来了。”
“嗯。”
“她来了你就歇会吧。”章鱼他娘说这话的时候眉眼神情就跟《甲方乙方》里葛优说“既然张先生来了就让咱家那些大牲口都歇着”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接过重任，像大表姐那般半跪着轻轻揉擦。
大表姐呢，开始全心全意跟她姑聊天。“姑姑，我调工作的事儿你让姑父帮忙想想办法嘛。”
“你现在的单位不挺不错的，调什么。”
“哎呀，我们头儿看着是对我不错，提副科预备干部的时候全科室的同事都想着肯定是我。可最后偏偏不是。要知道我们科室有两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都是副科呢。”
“你想调到哪儿？”
“想去市人大。”
“年纪轻轻去人大做什么。”
“清闲啊。”大表姐撒起娇来：“姑姑，你看姑父不都把郑好的工作安排过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吧。等去了人大，也就有时间谈谈恋爱，我可快三十了。”
拜托大表姐，你之所以成为一个大龄剩女，完全是因为你惨绝人寰的做派好不好。
比如今天。她来的目的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刚在玄关的时候宋阿姨指着茶几上的两把香蕉，抿嘴直笑。我登时明白，大表姐想着送两把香蕉就能解决工作调动，真是够吝啬的。
机械的揉着章鱼他娘的脚，转而一想：郑好啊郑好，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你自己不是连两把香蕉都没有送过么。凭的，只是章豫东五年不改的执念。
想到章鱼，有些恍惚，手指不知不觉停下。
“别停，还要个十分钟药效才完全发挥呢。”大表姐提醒我。
“哦。”
“郑好，你父亲呢？回家没有？”章鱼他娘忽然问我。
没想到她会问我这个，一时之间不知怎样答才妥当。
“下周老章回国。跟你爸妈说一声，双方父母见个面吃吃饭。婚期定在九月，眼看着快到了。另外，我是这么想的。”她收回脚，端坐在上。“婚礼上你父亲还是不出现比较好。要知道，那天参加喜宴的可都是学校的领导。你父亲的事儿他们都知道，影响不好……”
我只感觉脸轰一下热腾起来，整个人僵在那儿。
她仍在说：“我想，你母亲应该也是不反对的。”
大表姐在一旁附和：“对呀对呀。”
“小东既然选了你，我和老章也只能顺着儿子的意。”章鱼他娘脸拉的老长老长。“郑好，你应该清楚认识到章郑两家的差距。好在你虽不伶俐可爱，尚算是个简单清白的孩子。我儿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婚礼，我可不想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
我努力了，真的努力了。努力忘记与章豫东之间的鸿沟，幻想只要卑微的匍匐坦然的接受这份爱就可以茁壮生长结出甜蜜的果实。
“郑好。”大表姐推推我，示意章鱼他娘对我长时间的沉默很不满。
“知道了，您放心。”我仰起脸笑着说。
此时，铃声响起。是章豫东打来的。他听说我在这里，要我接电话。
“喂。”
“今天怎么这么乖？”
章豫东只要知道我在他家里陪伴着他的母亲，就会出奇的高兴。你说这么聪明智慧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不出来我永远也不会令他母亲满意呢？
我没有回答，反问：“什么事，说。”
“有份文件忘家里了，本来想说让宋阿姨送的。”稍顿，他压低嗓音说：“我还有一个半小时的空闲时间，你快来。”
你快来。
我被这软绵绵的、带着渴求意味的三个字刺的指尖酥麻，手中握的听筒差点落在地上。心底，蔓延出苦涩的甜蜜。
为了他的一个半小时空闲。章豫东特意开了个房间。以便与我厮磨温存过后可以从容赴楼下宴会厅举行的酒会。
仍旧是一番浅尝辄止。他用手和唇撩拨的我欲罢不能气喘吁吁，而后心满意足的冲凉水澡，熄灭自己的欲望。
我不明白他为何定要这样，却懒得问。
临走时他掐着我的下巴，“失望了？别急，等结了婚，有的是时间喂饱你。”
真不可思议。这妖人怎么会在这种事上如此传统保守？简直不像地球人，难道他是火星来的？
章鱼走后，我休息了许久，方才穿好衣服离开房间。
经过衣香鬓影的宴会厅，里面隐约传来弦乐四重奏的美妙乐音和帝都艺术界各色风流人物的优雅寒暄。
我穿着格格不入的T恤、背带裤、球鞋，像个乡巴佬。
一时没忍住，我这个乡巴佬凑到酒会边缘好奇的望着。想看看所谓的时尚、艺术、前锐、先锋，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章鱼说过：当下艺术界，早已是资本运作下的艺术界。没有人关心所谓的艺术品艺术不艺术，只要它们看上去很艺术就够了。想要艺术品叫好，收购原创；想要艺术品叫座，踢走原创、捧出职业设计师。世界上被资本抹杀个性的艺术家还少么？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很是不屑。似乎，所谓艺术，只是他赚钱的一个行业、一个领域，如此而已。
是不是正因为如此，他对我喜不喜欢画画，画的究竟怎样是真正的完全没有兴趣？
想要在人群中发现章豫东是非常容易的。你只需瞧一瞧人最多的地方，再看一看其中的核心人物，那就是章豫东没错了。
他就那样站着，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眼底印着满满的冷漠，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熊歆也在，陪在他身边，冶艳的气质与章豫东的绝杀很配。
她真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子。熊歆喜欢章豫东，这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她很清醒，知道应该在什么人身上下功夫。所以从不招惹我，只是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好，越来越好，越来越有资格并肩与章豫东站在一起。想来，熊歆早就看出来我和章鱼之间的主动权究竟在谁手里。
“小姐，让一让。”
身后传来服务生不耐的声音，显然是我妨碍了人家工作。
一闪身，余光瞥到个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
他怎会在这儿？这样的寂寞，这样的孤单，这样的与周遭格格不入？
重点是——还这样的引人遐思？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6.资本与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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