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躲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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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村长家，走进他为我们开启房门的房间，我的第一感觉是有点晕。
这房间真是我见过的色彩最咄咄逼人的。从房子外墙看去，方正的结构、白的墙黑的窗，哪想得到它的内里如此热情奔放。奔放的我那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坐在红色床榻上，抚摸着那上面精致的刻纹，我一咧嘴：“这地儿我占了。”
小西环顾四周，不太乐意，指着唯剩下的那个约等于贵妃榻用途的莲花榻控诉：“它太小了！”
也对，以小西的身高在上面蜷缩都困难。
我想了想，很大度的让出了红色床榻。
晚上，村长大人招待我们喝酒吃肉。吃的我脸色发白。肉太腻了。
小西这个肉食动物自然高兴，吃的红光满面。他们喝的酒味道闻起来挺好，尝起来真是糟。没办法，我是个对酒肉完全没有研究的人。这世上总有些事物的美好是我无法消受的。
席间，村长大人指着我也不知跟小西说了什么。小西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哈哈傻笑。这位濩清涟而不妖兄现在是越来越没有气质了。
如果我愿意认真去听，村长蹩脚的藏普还是略听得懂的。只可惜我不愿意。
回到房间，立刻逼问小西那村长说了什么不靠谱的话。小西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表情。
“不说是吧？”我双手掐腰做夜叉状：“好，那我不跟你换床了。”说完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跳到那张红床上。
房间里燃着酥油灯，火苗被微风搅动忽明忽暗的摇曳。
我高高站着，俯看小西。小西仰望着我。渐渐，四周安静下来，只余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渐渐，犬吠声也消湮了，我只听到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这间遍布红色、橘色、紫色、黑色、蓝色、黄色的房间里充满了原始味道，它把人体内最隐秘的原始萌动催逼出来，令我手足无措、内心既惧怕又期待。
于是我老老实实从那张红色的床上跳下来，逃窜到莲花榻上。
和衣钻进被子里死死蒙着头，我兀自逞强说：“不说算了，本小姐还懒得听呢。”
被子外的世界仍然很寂静，我仔细聆听，好半天才听到小西有了动静。他吹熄了酥油灯，躺在床上。良久，轻轻谓叹一声。
第二天醒来，感觉浑身疼痛。
拉起衣袖一看，咦，青一块紫一块。
小西早起了，从外面推门进来。“下楼吃早餐。”
我狐疑问他：“你昨天夜里是不是偷偷爬起来打我了？”
他撇我一眼，“我昨天夜里倒是被某人惊醒数次，从床上爬起来捞这个跌下床的笨蛋。”
“啊。”怪不得浑身都疼呢，敢情是摔的。
“这个给你。”他丢过来一个半新不旧的藏式枕头。“你的熊丢了吧？以后抱这个睡。”
哇，缎面的呢，瘦长身形，隐隐透着股藏香味儿。上面的刺绣花纹尤其令我喜欢。
“谢谢，多少钱？”我顺嘴问。
这句话说出口，房间里骤然冷飕飕的。我抬头，错愕望着小西。却见他神色复杂变幻着，好一会儿方淡定下来。“村长没要钱。我觉得不好意思，把手表留给他了。”
“你那手表挺贵吧。”我开始心算小西那块表的价值，愈发觉得这枕头绝对不值那个价。想着这钱理应我掏，严重纠结中。
钱，小西看也不看就装进钱夹。早餐后丢下一句各自活动就酷酷离去。奇怪，这家伙不是挺爱钱的嘛。
我背着画板跑到半山腰对着神往的村落勾勒起来。可昨天的创作冲动怎么也找不到了，画的索然无味。索性收起，四处溜达。景色如昨，可我观景的兴致消失无影踪。
收拾好行李早早坐在霸道引擎盖上等小西。记得他一向守时。果然，约定时间一到就见他持着摄影器材从远处走来。
“来了。”我问：“拍了些什么？”
他反问：“你画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画。”
小西笑了，心情似是很好。“我也什么都没拍。”
这夜宿于理塘一家客栈。
我兴奋的难以入睡。就为的小西告诉我的一句话：明天去马场。
听说每年藏历八月一日理塘都会有盛大的赛马大会，场面极是恢弘壮观。此时距离八月一日尚远，但能到马场看看我已经很满足。
小西很神奇。马场本不接待游客，他不知怎么找到当地管委会拿出个证件交涉一番，于是他们就开了个证明让我们进去了。
“哇。”我由衷崇拜。“厉害啊，小西。”
“是记者证厉害。”
原来他是摄影记者，跟我心里猜测的差不多。
说完那句话，小西一直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似乎期待着什么。我眨眨眼，转移视线指着远处散落在草地上的马匹兴奋的喊：“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马！”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是吗？”
我撒丫子朝马群奔去，以掩饰慌乱。
我们最好永远是小西和皮皮。嗯，就这样。流浪总会结束，没人能一辈子流浪。回到现实，我只是郑好。章豫东会带我去马场骑马，穿上帅气的骑马装、靴子、帽子。他会牵着马，控制我的前进路线和速度。
我的心越来越野。我不喜欢这样。
不要迷恋马场，它只是个传说。
草原远远看着是青绿的，近看到处都是马粪。那些马大都不太友好，还没靠近几步它们就躲开或冲着我直喷气。
小西不知从哪里骑着马飞奔到我面前，“会不会骑？”
我实话实说：“我会溜达。”章豫东从来只让我溜达。西郊马场里有独属于我的马，严重怀疑它早晚会因为运动量不足而变肥婆。
他把手伸向我，“上来。”
我向后退了半步。“我也上去？会不会把它压垮？”
小西不容置喙。“上来。”
结果，我骑着马疯了整整一上午。
从马背上潇洒的一跃而下，来牵马的藏民冲我竖起大拇指。我的脸热辣辣的，浑身大汗淋淋。
小西只带着我跑了一会儿就下马任我自由驰骋，他则远远看着。
我蹦到他面前，得意洋洋的说：“再让我练半天，一定能学会跨栏。”
他递给我湿巾纸， “那我们就在这儿多呆一天。”
我低下头，轻轻说：“开玩笑的。你不是有工作在身？耽搁了可不大好。”
小西又变回了我刚认识时的那个小西。
离开理塘的路上，他的沉默令我呼吸都感觉困难。
我只得无话找话：“小西，方向好像不太对啊。”
“这是214国道，现在北上，争取天黑前到达玉树。”
“哦。”我还想问玉树是个什么地方，可对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就再问不下去。
如果说之前来的一路上都是山川之极致壮观。玉树、石渠就是我所见的人文之极致幽远。
小西说要在这里停留近一周。玉树两天，石渠三天，然后返回318继续向西。他给我简单介绍了玉树附近值得一看的地方，设置了GPS，以便我不再为他带来麻烦。
走出客栈，我们一个向左转一个向右转，渐行渐远。
我将双手斜插入兜，在县城起伏的道路上溜达着。身后传来铜铃声响，回望过去：一个男人牵着骡子，骡子上驮着他一双儿女和行李，骡子后跟着的应该是他的妻子。我反正没有目的地，索性跟在他们后面边走边看。
谁知他们竟是要往山上去的。
跟一半我就后悔了。实在太累。
正犹豫着要不要原路返回，那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指着远方某处跟孩子叽里呱啦的交流。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前顿觉清澈明亮，酸乏一扫而光，心底的郁闷也登时飘忽而去。
那是座矗立在远处高岗之顶的寺院。它不恢宏不庞大，却宁静致远。金顶巍巍伫立，云层漏出一束亮光笼在上面，光芒迅速折向四面八方。红色庙宇与绿色山体相互映衬，绿愈发剔透，红愈发庄重。
藏族男子把儿女们从骡子上抱下来。那两个孩童立刻匍匐在地，用藏民最虔诚的姿态朝寺庙跪拜。
外婆信佛。自小跟她去过许多知名寺院上香求佛。寺庙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喧闹之地。长大后看了些武侠小说，高僧们一出场都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此乃佛家清静之地……”所以我一直不明白，我去过的那些寺庙为何如此喧闹。
而这座结古寺，终于让我体味到‘阿弥陀佛，此乃佛家清静之地’的清静。
寺庙四周有许多朴素的藏民顺时针绕着寺院五体投地叩拜。他们每个人都很虔诚很安静。
走进寺中，偶有喇嘛经过。他们没有因为我外来人的身份投注好奇的目光，只是对我微笑。
耳畔隐隐听到阵阵叮叮咚咚。沿着台阶四处张望，看到角落里一个小喇嘛正在创作一块玛尼石刻。
小西解释过玛尼堆的寓意。我一直觉得不可理解。那些大大小小的玛尼堆立在荒凉苍茫之地，留下玛尼石刻表示他们希望来世可以在这些地方出生。可那些玛尼堆的所在在我眼中却是特别寂寞特别荒凉。
如果让莫奈选择来世生活之地，他一定选法国的吉维尔尼。
如果让章豫东选择，他哪儿都不会去，就呆在帝都呆在他父母身边。
我呢？
思忖片刻，心底竟没有答案。
刚走到小喇嘛身边，就听见他‘啊’了声，丢下凿子紧捂手指。定是凿破了皮肉。
“流血了吗？”我问他。
小喇嘛有双比小西还漂亮的眼睛，那对眼睛看着我，“没什么。”他说话也是藏普，还行，能听懂。
拜小西的未雨绸缪所赐，我的背带裤口袋里有他塞进去的创可贴。我全拿出来，递给他：“会用吗？”
小喇嘛好奇的看着，摇摇头。
“把手伸出来，我帮你。”
他笑着伸出手。手上的污渍令他有些不好意思，黝红脸上挂着憨憨的笑。
我帮他把伤口包好，嘱咐：“不能见水，不要再凿东西。”
谁知小喇嘛说：“没事的。”接着又叮叮咚咚凿那石刻。
静静看着，心里升出一股敬佩。索性坐在他身边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起来。
小喇嘛藏普生硬，说话只得简洁明了。别看他年纪小小，在这结古寺中却也修习多年。
凿完那块石刻，小喇嘛领着来到一排转经筒前。示意我顺时针转动经筒，他则站在我身后为我诵经。
转着转着，小喇嘛的诵经声越来越小。走到尽头才发觉这排转经筒顺着经院外墙转了方向，仍远远伸延。我的手在上面轻轻拨着，却在下一个转角不得不停下来。
因为，我的手指触到了另一个人的。
“好巧，皮皮。”向左走的小西说。
“好巧，小西。”
我收回尴尬的手指，却被他抢先攥在手心。他盯着我，“既然碰上了，一起下山？”
完了完了。我又开始浑身冒汗，手心更是汗津津的。
小西牵着我的手离开时，小喇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微笑目送我离开。
明明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怎么就在这寺中遇上了？
我刻意忽略心里隐隐滋生的快乐。提醒自己当流浪结束时，小西和皮皮都是现实生活里不真实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躲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