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张小冰

13、心迹

　　穆赫里一回来就到了迪玛尼房间里。
　　迪玛尼问他：“你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穆赫里看起来心情很好，轻松说：“他问了我这些年我们生活过的好不好，还有你的身体。”
　　她顿了一顿，“你怎么回答的？”
　　“照实说了。”
　　迪玛尼没有出声。
　　穆赫里抢先说：“父亲说这么多年他一直很内疚，他说很想念您，而且非常后悔当年抛下我们，以后会尽力补偿。”
　　“你下次见到他，告诉他不必补偿什么，他也不欠我们，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可是他想见一见你。”穆赫里说。
　　“不必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了。”迪玛尼不愿再说下去。
　　穆赫里犹豫了一下，用征询的口气问他母亲，“他安排我担任迪拜执行议会主席的助理，叫我过几天去上班。”
　　迪玛尼沉默了一会，看着他说“主席有监督政府运作的权力，助理这个位置也不好做。既然他安排你去，你就好好去做，一切听从你自己的心意。”
　　穆赫里点点头，打开门出去。
　　他其实心里早做了决定，只不过希望在母亲这里得到一点鼓励。

　　今天他不仅见到了那人人尊敬的迪拜酋长，而且还有被立为王储的苏尔塔，穆赫里那从未见过面的兄弟。
　　当苏尔塔发现他父亲与一个陌生的和他有着相似面孔的年轻人单独在一起时，眼里看穆赫里的眼神很不友善。

　　穆赫里原来也没期望这次几面会是父兄感恩的画面，毕竟他们由不同的母亲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兄弟友爱的情形很少会发生在王室的家庭中。

　　酋长的面孔看起来很威严，但是面对穆赫里时显出难得一见的慈爱。多年来为这个国家的操劳使他看起来已不再年轻，但是一双睿智的眼睛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却很有精神。
　　穆赫里知道在整个皇室家庭中只有父亲给予的一点肯定是不够的，他所面对的是苏尔塔母亲代表的王室家庭的排斥。

　　穆赫里从迪玛尼房间出来，到了客厅，忽然闻见一阵馅饼香味，他嗅了嗅鼻子，发现原来这香味是从厨房发出。走近一看，只见程欢正卷了袖子在胳膊上，把烤箱里的食物取出，那盘子里的食物圆圆的，杯口般大小，上面印有花纹，看起来赏心悦目。

　　穆赫里最欣赏的便是程欢有一副好厨艺，不过他挺看不惯她穿阿拉伯女人的传统黑袍。她因为身材纤细，苗条，身子藏在宽大的衣服里面，只露出小小一张面孔，越发显得她单薄，柔弱。

　　他在她身后看到她白晰的后颈，因为天气热，她把头发随意挽了一个马尾，两鬓有些蓬松，额角有几缕发丝垂留在耳迹，被风吹的有点乱，那几缕发丝仿佛在他心里挠啊挠，像小猫抓一样，他心里隐隐有种想伸手帮她把头发拂到耳后的冲动。

　　程欢突然转过身来，他看到那双明亮，含笑的眼睛不觉一怔，脸上顿时火辣辣地发热，忙转开视线，看着盘子里的食物问：“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程欢献宝似的把食物送到他面前，微笑说：“我做的是月饼，你一定没吃过。”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你要不要尝尝。”她活泼的语气像是一个小女孩。
　　穆赫里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脸上露出惊喜，“没想到竟是这么美味，以后可以常常做来享用。”

　　她笑一笑，说：“这虽然也是糕点，但是我们那的风俗也只是每年八月十五过中秋节这一天才会吃月饼。”

　　“你们的节日是不是就像我们□□的斋月。”他说。

　　“是，你看它的形状，像一轮月亮，所以才叫月饼，意思是一家人团团圆圆。”
　　说完这话，两人不由得沉默，各自缅怀身世起来。
　　穆赫里刚刚和父亲团聚，心情自然有些压抑。以前从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父亲，倒还罢了，他与母亲两人照样高高兴兴生活。现在听程欢说起一家团圆的话来，想起自己的生日，母亲的生日，还有节日里，自己一家人竟从未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程欢更是心里难受，她远在异国他乡，今日是家家家团圆之日，自己却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家里只有两位老人，想必也过得十分凄惨。

　　既然不能回去，她也只是做几个月饼，解解馋，以解思乡之情。
　　好在无论天涯何处，都只共此一轮明月。

　　程欢晚上坐在沙滩上抬头看着海面上慢慢升起的月亮，不禁落下泪来。

　　一个声音在她后面说：“就知道你在这里。”
　　程欢抬头一看，原来是穆赫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你还没睡。”
　　他看了看天空，笑道：“这么美的月色，怎么睡的着。”

　　她忍不住感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时的月亮没有以往赏月时那么圆。”
　　他不满，反驳道：“天上又没有两个月亮，哪年的月亮都是这个样的，我看着就很好。”
　　程欢不由得笑了，“我们中国有句俗语，月是故乡明，这大概是心境的问题。”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你到了这个国家，看到的都是黑暗的一面，从没有真正开心过，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

　　“也许是，但是遇到你也算是我的运气好。”

　　穆赫里听她这么说，心里也高兴起来，没想到她会如此信任他，可是他见了她郁郁寡欢的模样，便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开心起来。以前听人说过女人最大的乐趣就是逛街，购物，于是提议说：“明天我带你去外面散散心，你也很久没有出去了吧！”

　　程欢自嘲地笑笑，她的确是很久没有出门了，近日的生活中心就是菜场和别墅这两个地方，每日穿着一袭黑袍就出门买菜，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她又穿不惯黑袍，那种衣服，妙龄少女穿上都要变成70岁老太，每个女人都爱美，她也不例外。

　　还有一些女性用品，迪玛尼夫人正病着，不能解决问题。而穆赫里是男人，她也不方便开口，如果独自上街，怕又会被当成黑户抓起来，这下有穆赫里这个本地保镖护行，应该可以放心地出去。

　　第二天，穆赫里带她来到一家大型购物商场，橱窗里摆放的均是世界顶级品牌时装，饰物，看得人眼花撩乱，而且价格居然比欧美国家还便宜。因为外国商品进入迪拜是免税的，这里真正是购物的天堂。

　　程欢取了一件翠绿色缎子的连衣裙进了试衣间，换好衣服出来时，坐在一旁沙发上等待的穆赫里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那件阿拉伯黑袍怎么能算是衣服，年轻女孩娇美，玲珑的曲线统统给遮盖住了，程欢身材本来苗条，皮肤白晰，如今穿上这件质地优良的裙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
　　穆赫里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停留，他有些懊恼地想，怎么之前竟没发现原来她这么漂亮。直到程欢唤他，他才觉得不好意思，不应该一直盯着人家。

　　他欠了欠身，转头对服务员吩咐，“就这件吧，帮我包起来。”
　　程欢阻止他：“等等，我没有说要买。”
　　程欢觉得价格太贵了，因为她一开始只是觉得衣服漂亮，便忍不住想试一试，可是刚才一看价格，吓了一跳，即使比别的国家卖的便宜，但是她还是买不起。

　　穆赫里笑着说：“你穿这件衣服很漂亮，我想买下来送给你。”
　　“可是我会觉得有负担。”
　　“你不必想太多，你这些天来细心照顾我母亲，我一直没有感谢你，这样就很好，今天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我会让你成为一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