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张小冰

12、背后的女人（2）

　　这时门外有人按门铃，程欢忙跑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只见外面站着几个严肃的阿拉伯男人，均穿着白袍，他们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
　　为首的那个男人彬彬有礼问：“请问迪玛尼夫人在吗？”
　　“在。”程欢请他们进屋。
　　他们进到大厅，穆赫里一眼看见走在前面的那名阿拉伯人，皱着眉问：“卡□□德，你来干什么？”
　　那人向穆赫里恭恭敬敬回答说：“我奉命前来看望您和夫人。”
　　穆赫里冷笑：“我们要你来看什么，我母亲与我，即使没有他，这么多年也活的好好的。这会儿他倒想起我们来了。”

　　卡□□德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吱声，任穆赫里乱发脾气讥讽也不答话。
　　穆赫里说：“他派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话刚说出来，迪玛尼夫人突然打开房门，沉声喝道：“穆赫里，不得对卡□□德无理。”
　　他这才噤声。

　　卡□□德连忙恭敬地叫了一声夫人。
　　迪玛尼在沙发上坐下，沉声问：“你们酋长他的身体还好吗？”
　　卡□□德恭敬地回答：“上个星期，酋长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现在病情已经好转，酋长派我来，想接夫人和王子过去团聚。”

　　程欢暗暗吃惊，她没想到迪玛尼夫人居然与王室家庭还有渊源。
　　穆赫里忍不住愤怒地说：“当年是他赶我们出来，现在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看他。”
　　“当年酋长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那么做的。”卡□□德解释。

　　迪玛尼咳嗽一声，“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我就不过去了，穆赫里毕竟是他的孩子，我会劝劝他。”
　　卡□□德失望地离开，程欢送他走后，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客厅里迪玛尼劝穆赫里说：“你不要再怨恨你父亲，他已是个老人。”
　　“可是他辜负了你。”穆赫里伤心地说。
　　“我不怨他，他是沙漠里的雄鹰，如果当初他为了我而不能实现他的抱负，我也不会原谅他，你作为他的儿子，应该感到骄傲。”

　　穆赫里低下头不言语。
　　“明天你去看看他吧。”迪玛尼说。
　　“我不想去。”穆赫里固执地说。
　　“不要任性。”她严厉地说，“想想你的将来，你愿意一辈子困在这里做个普通人，还是像你父亲一样做沙漠里的苍鹰，你自己决定。”

　　室内一片寂静，这两母子注定不能做个平凡人。穆赫里眼中深沉的眼眸更是掩盖不住他的锐气。
　　程欢悄悄退到花园，斟一杯椰枣茶慢慢啜饮。
　　雨已经停了，这场暴雨来的突然，去的也快，适时扫走堆积已久的阴霾。园子里花草的叶子上还泛着水珠，外面浅蓝带绿的海水微微泛着波浪。
　　此时程欢觉得她的烦恼根本不值一提，平头百姓的难处总是离不开柴米油盐，这样简单，花一点力气就能满足，穆赫里现在却要为他的王位谋划烦恼。

　　阿克劳急冲冲跑来说：“原来你在这里，夫人叫你过去。”
　　原来迪玛尼正在房间里找那枚金质鹰章，她翻遍了常放的抽屉还是一无所获，已急的六神无主。
　　程欢忙在她枕头底下一摸，笑道：“看，在这里。”
　　迪玛尼见到鹰章脸上才露出笑容，立刻拿在手心，放在胸口，舒了口气，“我还以为弄丢了，原来放在枕头下。”

　　“昨天晚上你睡觉前还拿出来看过，估计你当时随手塞在下面了。”程欢提醒她。

　　迪玛尼拍了拍脑门，笑着说：“看我这记性，做过的事一下子就忘记了，幸亏没有放在别处去。”

　　程欢好奇问：“这枚鹰章对您很重要吧！”
　　她慢慢坐在床沿，惆怅地说：“是一个朋友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送给我的礼物，这么多年它一直陪伴我。”
　　“既然还是这么珍惜这枚鹰章，为什么不去看看它的主人呢？”
　　迪玛尼一怔，苍老的脸上尽显落寞，“他有妻子儿女在身边，根本不需要我。”
　　程欢不禁心酸，感情最痛苦的莫过于此，你明明爱他，可是能够陪在他身边的却是别人。

　　程欢说：“如果他不是想见你的话，为什么又派人来探望你呢？”
　　“见我。”迪玛尼伸出一双枯瘦如柴的手，抚摸着自己苍白的脸颊，惨然笑道：“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够去见他，我宁愿他也永远不要来看我，那么我在他心中还是当年的模样。”

　　“也许他不介意。”程欢安慰她，如果他是那么浅薄的男人也不值得迪玛尼夫人这么多年仍对他念念不忘。

　　她苦笑：“可是我介意，如果我能够再年轻20岁，也许我还有勇气见他。”
　　程欢还想再说，迪玛尼朝她摆摆手，脸上露出倦意，她会意默默退出房间。

　　迪玛尼年轻时的际遇一定算得上是个传奇，他们之间应该有个美丽的开始，过程也很幸福，没想到结局却是天各一方，还有这么多年辛酸的回忆。也许记忆永远停留在最美的时刻对双方来说才是最好的。

　　穆赫里走过来问她：“我母亲和你说了什么？”
　　程欢回答：“她希望你去看望你父亲。”
　　“你也希望我去？”他凝视她。
　　“是。”
　　“可是我永远不能原谅他们，就因为我母亲出身在一个贫民家庭里，就不能被王室接受的事实。他们让我父亲离开我母亲，娶一个王室公主，他听从了他们的安排，我母亲因此抑郁终生。”
　　所以，穆赫里的父亲在暮年时想要补偿他们吗？可是怎么挽救，这都是个伤心的故事。

　　穆赫里并不想一辈子在怨恨他父亲的情绪下生活，他除了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任何方面都是令迪拜人民敬仰的。

　　卡□□德第二天亲自来接穆赫里前去酋长的住处。
　　迪玛尼在楼上看着穿着白袍的穆赫里坐进黑色房车，慢慢离开她的视线。
　　这一幕使她突然想起，那一年那一场离别也是这个情景，她伤心绝望，但是表面上仍假装平静。
　　那些伤害她的人，曾经讥笑她出身低微，一个渔民的女儿怎么配戴上王室的皇冠。那时她还很年轻，觉得自尊心受到的伤害远比爱情来的重要，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和他海上捕鱼，沙漠狩猎。可是他偏偏是王室贵公子，她知道自己卑小的愿望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沙漠里的苍鹰怎么能为了她折断双翅，所以她也毅然斩断了他们的情缘。

　　这么多年，夜深人静时也不是不后悔的，如果当年软语温存留下他，他们会是最幸福的夫妻，那么迪拜也不会有如今人人称颂的领袖。

　　穆赫里像他的父亲，尤其是那双深褐色眼眸.那里掩藏着强烈的对权力的渴望，所以穆赫里在迪拜接受了基础教育，后自己又要求远赴英国求学。
　　她时常会因为看见与他相像的穆赫里而陷入时光的隧道中，就算她当年狠狠心留下他，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所以她才会让穆赫里去找他。

　　当穆赫里从他父亲那里回来后，迪玛尼知道她的决定是对的。
　　穆赫里从小一直渴望他也能像其他人一样，拥有一个睿智的父亲，陪他一起成长，指引他正确的方向。迪玛尼也觉得遗憾，这么多年，穆赫里在单亲的家庭中长大，性格偏向于深沉，有时她也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如果这次他能和他父亲和解，那么自己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